《磊兰 梦里梦外》叶莫问

10、焦冥

　　焦冥
　　众人听闻方兰生二姐身在青玉坛，纷纷同意要前往青玉坛一探究竟，尹千觞却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似乎有心事。
　　方兰生当做他还没能喝道琴川好酒，心里郁闷，便安慰道：“臭酒鬼你不要失望，等我们从青玉坛回来，我就让家里给你置办几坛上好女儿红，包你喝的满意。”
　　尹千觞忙笑了起来，道：“既然如此，便要多谢方小公子了。”
　　晋磊见他虽然嘴角带笑，眼角却是低沉，心知定不是这个原因，却不知尹千觞为何如此，便也没多加在意。
　　众人从琴川起行，并没有多长时间，便落在了会仙桥上，穿过会仙桥，便是青玉坛下层。
　　青玉坛平日里下层总是有些低级弟子打扫四周，虽然也是安静的很，却全没有今日一样死气沉沉的寂静。
　　方兰生心里七上八下，道：“怎么觉得……比之前来的时候安静了许多？二姐他们不晓得住在上层还是下层，按道理病人该多晒太阳才对—— ”
　　晋磊心里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烈，四下里看去，便看见四处散落的点点光芒，竟然异常的眼熟——那是焦冥！
　　还没等晋磊开口，风晴雪已经叫道：“你们快看！那是——？！”
　　百里屠苏顺着她手指着的方向看了过去，当下脱口而出：“焦冥！”
　　还没等方兰生反应过来，襄铃也惊叫道：“那边也有！”
　　四下里望去，众人才发觉竟然青玉坛之中，处处是那焦冥化作的点点荧光，虽然美丽，却是让人从心底里发寒。
　　“青玉坛一定出事儿了！一个人都没瞧见！少恭呢？！其他弟子呢？！还有我二姐……怎么只有这些焦冥？ ”一想到少恭也可能变成了焦冥，方兰生心急如焚，方寸大乱。
　　“晋磊，晋磊，少恭不会出事吧。”
　　晋磊心里看方兰生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安慰他：“我看那欧阳少恭心机深沉的很，定然不会轻易出事。”
　　百里屠苏也安慰道：“勿慌乱，眼前不知发生何事……下层无人，便去上层。”
　　方兰生睁大了眼睛，想到少恭，又想到二姐，慌乱道：“那快走！我……我心里闷得很……总觉得有什么…… ”
　　晋磊低声道：“不必如此，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不济我们两人一起，不会有什么不能面对的。”
　　方兰生微微点了点头，心里安定了些，便跟在百里屠苏后面踩上了青玉坛的传送阵。
　　等到了青玉坛上层，入目便是一片熟悉之极的人群，方兰生睁大了眼睛，口唇哆嗦，竟然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风晴雪惊讶道：“他们……”
　　百里屠苏眼神微微带了些哀伤，摇了摇头：“全是被焦冥……”
　　方兰生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难以置信的喃喃道：“ 这个人！我在琴川见过！那、那不是镇上朱家的大女儿？！ 青玉坛到底发生什么了？！琴川来的人……怎么会……那、那我们在下层看见的……”
　　难道都是琴川的人。方兰生生生将这句话吞进肚子里，手指死死的握紧，指尖都有些发白，想起自己二姐和少恭，更是担心的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莫要担心，先四下里看看。”晋磊沉声道：“兰生，振作一点。”
　　方兰生点了点头，跟在红玉身后往青玉坛里面走。并没有走多远，一个熟悉之极的身影便站在青玉坛那一片月白色的花朵之中，方兰生只觉得心里一颗大石落下，急忙唤道：“二姐！”
　　等到他飞快的奔了过去，便看见穿着平日里她最喜欢那件绸缎衫子的方如沁神色空洞的站在那里，甚至没有抬起头来看一看自己最心爱的弟弟。
　　“……怎么……怎么会……二姐……只是在想事情对不对？ ”方兰生冲着方如沁伸出手去。
　　“兰生！”晋磊叫道。
　　方兰生恍若未闻，只走上前去，看着方如沁无喜无悲的侧脸，喃喃道：“……还是……生我的气，故意吓我……”方兰生伸手去拉方如沁的手指，入手依旧是平日里的细腻触感，却冰冷的仿佛能将人的心冻结：“我错了，二姐……不该逃婚，不该离开琴川……你骂我吧、狠狠骂……就像以前那样，你不是……不是都会生气吗？”
　　晋磊回忆起当年自己看见师父躺在地上冰冷冷尸体的时候，心里痛若刀绞，只恨自己现在没有身体，不能靠过去扶住方兰生。
　　方兰生慢慢红了眼圈，声音也哽咽起来：“……二姐……干嘛不理我……是不是……怪我离家太久……连你生病都没有守在身旁…………我……我现在懂了……很多事情你是为我好……我还埋怨你……你……原谅我好吗……”他死死握住方如沁的手，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打在手背上。
　　“晋磊……怎么会这样……”方兰生低低道。
　　晋磊沉默了半响，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叹了口气道：“兰生，莫要这般……”
　　“二姐怎么会……怎么会……到底是谁！”方兰生低低怒喝道。
　　便在这时，欧阳少恭温和的声音响了起来：“小兰，姐弟重逢~是否十分欣喜愉悦？”
　　方兰生猛的回过头去，便看见欧阳少恭身后跟着数名青玉坛弟子，缓步而来，脸上仍然是带着淡淡笑意。
　　方兰生心里似乎哀伤也淡了些，见到友人没事，忙到：“少恭！你没事？”
　　欧阳少恭笑的温柔：“自然是平安，劳小兰挂心了。”
　　“那，那青玉坛是怎么回事情，二姐和其他琴川的人……他们……”方兰生急切问道。
　　“小兰过来，我慢慢说与你听。”欧阳少恭笑的更加温柔，伸手慢慢招了招，要方兰生到他身边来。
　　被蛊惑一般的，方兰生向前迈了一步。
　　“猴儿回来！”红玉忙叫道。
　　“兰生！”晋磊也慌忙道。
　　“小兰，过来啊。”欧阳少恭依旧脸上带着笑意，随着他手轻轻晃动，方兰生又向前迈了一步。
　　晋磊情急之下，夺过方兰生身体控制权，便是怒喝一声：“方兰生，给我醒过来！”
　　欧阳少恭摄魂之术被晋磊这一搅合，顿时被破，身体不由得轻微晃了一晃，呵呵笑了起来，声音越加冰冷：“我倒是忘了，还有你。”他眸光猛的一冷：“晋磊。”
　　晋磊冷哼道：“欧阳少恭，你当真是丧心病狂不成？方兰生待你一片赤诚之心，你狠心若此么？”
　　欧阳少恭笑着反唇相讥：“晋盟主何出此言？当年叶小姐不也是待晋盟主一片真心么？何况，我所做的一切，可都是为了小兰好。”
　　“欧阳少恭，我本当你是个明白人，你和百里屠苏什么恩怨，我本是不想管，但若你伤到了兰生身上，莫怪我插手了。”晋磊冷声道。
　　“若是在下没有猜错，那天晚上试探我的，也是阁下吧，只是不知道，小兰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呢？”
　　“自然是我。”晋磊冷声答道：“你身上戾气沉沉，他们看不出来，我难道还会不知道么？”
　　“戾气……？”欧阳少恭哈哈大笑起来：“那算什么，那沉沉的围绕身体四周的怨气，晋盟主可能看见？”
　　晋磊方要答话，方兰生的声音在心底里响了起来：“晋磊，身体还给我。”
　　“兰生？”晋磊担忧问道：“你……”
　　“我没事，我有话要问他。”方兰生低声道，声音坚定。
　　晋磊微微一点头，便将身体控制权给了方兰生。
　　“欧阳少恭，青玉坛究竟是怎么回事。”方兰生眼睛定在欧阳少恭身上，一字一顿的问道。
　　“小兰，说来亦非大事，不过闻知琴川疫病流行，特将患病之人接来此处治护。”欧阳少恭褪去方才凌厉，笑着道。
　　“治病？难道二姐和他们……不是被变成了焦冥而是因为生病……？”方兰生眼含祈求问道。
　　欧阳少恭眼睛轻轻眯了起来，嘴角也勾勒出一抹笑容来：“小兰怎么不明白呢？如今这般，他们就再也不必为病痛所苦，更可形貌永驻、容颜不灭，这岂非天底下最快也最好的治病之法？”
　　方兰生的眼睛猛地睁大，瞳孔痛苦的收缩着：“你……你说什么？你，你给他们服下了仙芝漱魂丹？为什么！欧阳少恭！”
　　“不是已经说过，只为了~治病救人，治他们的病，救琴川的人。若将这些病患继续留在琴川，不出两个月，那儿就要变成一座死城，病疫还会渐渐蔓延到其他城镇，总不能放任不管吧？”
　　“欧阳少恭！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些！”方兰生怒喝道：“你为什么、为什么要给我二姐和其他人吃那个药，就算……就算治不好，人死入土为安，即使一把火烧了都行！你怎么能让他们的身体给虫子吃掉？！！”
　　欧阳少恭故作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小兰何处此言？若真是那样，小兰岂非再也见不到你心爱的二姐？日后对着画像追忆，不嫌太过无趣？”
　　“你！”
　　欧阳少恭眼神闪烁不定，脸上带着扭曲和快意的笑容，道：“不过，小兰尽可放心，方家二姐过世之时十分安详，并没有什么苦痛。待我想想，那个时候她在做什么呢？”他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对了，是在替她弟弟缝一件吉服，大婚时穿的红袍子，当真是爱弟心切，分明已经病重，还把缝到一半的衣服带来青玉坛，看样子小兰的亲事她也时时刻刻惦在心里。：我瞧见了，很是感动，所以在一旁耐心等着，等了足足两个时辰，待她把那件衣服缝完，才让她平静离去。只可惜，那件衣服是病人碰过的，也不能留给小兰，只好举火烧了。”
　　方兰生如遭重击：“你是说……二姐根本不是病死……是你……是你……”
　　“杀了他？”欧阳少恭柔声道：“小兰，我怎生会杀了方家二姐，你忘了，小的时候，小时候她还带我去逛过灯会、放过花灯，我只不过想救她，她的病医不好了，那般日日受苦，看着可怜得很。”
　　“少恭杀了二姐……”方兰生呆呆的重复了一遍，往后连连退去，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怎么可能……晋磊，快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兰生。”晋磊叹了口气，方兰生身后的百胜刀散发出淡淡的光芒，将他身子扶了起来，晋磊低声道：“欧阳少恭他谋划此事定不是一日两日了，兰生，振作一点。至少……也要将那焦冥烧毁。”
　　“对……烧毁。”方兰生低低重复了一遍，呆滞的念出炽炎术的法诀，看着方如沁的焦冥在灵力之火里缓缓消失。
　　“小兰，我一片好意，你竟是不领情么？”欧阳少恭故作伤心的道：“凡人生老病死、转瞬即逝，活着时已经经历太多苦难，种种追寻，不过是渴鹿逐焰、人心迷妄，皆是镜中花、水中月。倒不如服下这仙芝漱魂丹，形体长存，三魂七魄归于玉横，岂不更加完满？”
　　“玉衡？”方兰生猛的睁大了眼睛，叫道：“欧阳少恭！将玉衡交出来！”
　　“交出来？”欧阳少恭讥讽的笑了：“小兰可是想将你二姐魂魄从玉衡里释放出来？可惜啊可惜，昨日我用来炼药，已然耗尽。”
　　“耗尽……？”
　　“就是，就是~没有了，比魂飞魄散，还要消逝得更加彻底。”欧阳少恭哈哈笑道。
　　百里屠苏怒喝道：“仙芝漱魂丹你并非只得一颗，而且效用如何你也早就知道？”
　　“哈哈哈哈，我当然知道。”欧阳少恭眯起眼睛：“当真可惜，没能看到你察觉真相时那种痛苦绝望，虽然~很想亲眼见一见，但许多东西如同酿酒，过上一段时日，或许变得更加美味也说不定~：如何？百里少侠，经过这些日子伤心抑郁，今日再见到如此多的人，与你母亲作伴，是不是~非常有趣呢？还是说……你同小兰一般，已经亲手把她给烧了？”
　　“你！”百里屠苏身上煞气大盛，手中已经握紧了长剑。
　　欧阳少恭微微抬起了下颌，笑道：“百里少侠若是有什么想问在下的，不妨留下来问我便是。”说着，手中长袖一抚，数道光圈已经将众人紧紧束缚住。
　　“况且，我也想知道小兰看着晋盟主生生和自己合为一体，会感觉到灵魂重归一体的快意，是否令人心醉。”
　　“你！”方兰生瞪大了眼睛：“晋磊和你无冤无仇！甚至本就不认识你！”
　　“兰生，不必多言。”晋磊呵斥他一句，身上已经开始积攒力量，准备寻时机破开这光圈，便是拼了一条命，也要带着方兰生安全逃脱出去。
　　“小兰，我可是为了你好，你怎么知道魂魄分离的痛苦？魂魄合为一体，才是天地正道。”
　　方兰生心里大为慌乱，只拼命挣扎起来。
　　“少恭，少恭，为何如此祸及他人？！当初你只说对付百里屠苏，答应过我不会动风晴雪，玉横也一定封而不用！”尹千觞慢慢站起身来，手也握住了背后的阔身大剑，怒道。
　　“尹大哥……”风晴雪喃喃道。
　　“哦？”欧阳少恭眉毛一挑：“我做什么，不必一一与千觞明说吧？难道千觞便没有任何事情隐瞒于我？”他话音刚落，尹千觞大剑已经当头劈下，欧阳少恭不得已只得伸手去挡，却被尹千觞趁机伸手一挥，将其余众人送了出去。
　　欧阳少恭长袖一甩，将尹千觞击飞出去：“我……要动风晴雪，你心痛了？呵呵，像个妹妹……何不说她就是你的妹妹？千觞什么时候恢复的记忆？也未曾知会一声？太见外了。你要把人送走，我也不追，好玩的东西~不必急于一时，现在~我只想听你好好的说，说你究竟还隐瞒了多少事情，我的巫咸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