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得阮郎归》山色

13、第 13 章

　　身后，应是那小余轻轻合上了门。
　　而她，并没有返身离去，纵上门前的老树，那后宅便尽纳入眼底。
　　看着主人房的灯火亮了，又灭。
　　不知何时，她才折回了自己的住处，远处，隐约传来鸡啼。

　　适她当班，一早便到外头喝了粥，这才到黄捕头跟前点了卯。
　　黄捕头扫了她一眼，自从那日后，黄捕头看她的脸色便冷了几分。
　　她知道，她那般的言辞又怎会真地瞒过了他，可是，少知道些，也是为了他着想，连她也不知道，阮佑安接下来会做些什么？
　　待领到差事后，她知道，黄捕头一定是故意的。他自己带了几个弟兄继续去火场查找线索，单留下她一人到莫师爷那帮忙。
　　由于阮知府的走马上任，莫师爷要将这几年临清的税赋、人丁、水利等情况全都整理出来，以备他查阅。所以，临清府现下最忙的地方便是莫师爷这头。
　　重熙叹了口气，到了大堂。
　　临清府治下倒也安宁，这大堂平日里也多是府衙处理杂事的地方，这时，便成了莫师爷的地盘。
　　在如山的卷册后头，找到了正趴案狂写的莫师爷。
　　莫师爷见着跟着的一撂卷册凭空消失，这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
　　“重捕头，你怎么来这了？”莫师爷又怎知他埋头整理的这几日，府外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更不知道，原本只是跟进案子的重熙，惹到了黄捕头！
　　重熙笑了笑，耸了耸肩：“我能做些什么？”
　　“你真是来帮忙的？”莫师爷好半晌才确定她的认真，很是高兴地指着临近桌上满满的书卷，“这可好了，我正愁着这么多的东西什么时候做完呢。”
　　于是，一整天，重熙陪着莫师爷，连午饭都是让严哥儿带回几个馒头，边啃边抄。
　　一直忙到了掌灯时分。
　　府门外，阮佑安从轿内下了来。
　　正了正冠带，他拾级而上。
　　踏进府衙，绕过影壁，只见大堂内，烛火通明。
　　他一忖，知是莫师爷在忙，便进了大堂。
　　只见满眼书卷，这十几万户的临清府，上至官员吏治，下治百姓口粮，便全含在里头。
　　“莫师爷。”他唤了声，便见得左侧的一堆案卷之后，探出莫师爷的头。
　　此外，还有一人，竟是重捕头！
　　“重捕头？”她不是捕快么？怎么也会文书？
　　他走至两人身旁，拿起她跟前的厚厚的一撂，入眼是一手端正秀丽的蝇头小楷。

　　原来，是他错看了，这女子，不单单有一身的武艺。

　　“不要忙得太晚。”他放下手中的纸册，对两人嘱了句，便出了大堂。
　　重熙在匆忙之间，总觉得他的眉眼里多了些什么，可是太快，她捕捉不住，兴许是自己想多了，他此时全副心思必是都在柳家一案上。

　　其实，她又怎能真的料到他在想什么？纵使在七年前的阮家村，他与她之间还隔着阮家祠堂。而此时，阮佑安想的，却真真切切是身后依旧执笔的女子。
　　小余说过，她武艺超群，半年前投奔亲友不成才在黄捕头的帮忙下入了府衙，可小余没说，她竟还会看得文书，写得一手绢秀！
　　是何种的府第，能出得这般允文允武、大方明朗的女子？
　　他在她的身上，曾有抹熟悉，直觉告诉他，她应该无害，他能在言辞捕捉到她的诚意和不自觉地维护。
　　这女子，成谜！
　　不过，目前摆在他面前是京城那皇城外最奢华的府第，他只能相信，她可以不必成为他需要提防的人。
　　轻拂袖，踏入月色里，而他身后，重熙的目光从那千万卷宗中望来，无声目送他日益瘦削的身形，隐入暗影。
　　他不会知道，她陪着莫师爷忙到此刻，多少是为了想看到他的归影，只有知道他是平安无事地回来，她才能把心放得安稳些。

　　昨日，宋眠传书，道是已回了逍遥峰。
　　此间毕竟不是龙门中事，她有心让宋眠多帮衬着些，也知那慕容多半只是嘴坏，只是事还未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她也希望，那养她七载的江湖龙门能离官场再远些。
　　官场向来是修罗场，能吞人于无形，她只能希望，他的步步为营，能许得全身以退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