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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逆抗 ...

  •   晋渊也不知坐了许久,只待屋内漆黑成了一片,窗外隐绰可见光亮,却不知是烛光还是月光。晋渊牵袖在脸上抹了抹,又过了一会,方正正发冠,提步出了门。
      徐卫见晋渊出来,忙迎上:“殿下。”晋渊也不答话,仍背着手一路往门楼上去。徐卫见状便让门楼侍卫暂且退下,陪着晋渊迎在风中,许久晋渊道:“明日便是上元,你去华安寺替我看看她罢。”
      徐卫一愣,犹豫道:“殿下,这……”
      晋渊摇摇头,“便是我想去也不敢去,我没脸面对她,也没脸面对自己。”
      徐卫怔了半晌,道:“殿下何出此言,奴才跟在殿下身边,一直都知道殿下做事从不昧过良心。”
      晋渊哂笑,久久低头不语,半晌道:“你且去吧,华安寺那边,此后孤都不会去了,你替孤好生照料着。”
      徐卫见晋渊面色哀恸,犹豫半晌应了诺,便往门楼下去,及至楼梯处又回头看了看,晋渊仍旧立在风中,却转了方向,徐卫顺着方向看去,却是高高耸立的德清宫。

      苏叶在门前看着跪着的青眉,蹙眉道:“你这丫头是犯了什么事,便告诉你殿下不在你也要在此长跪不起?”
      青眉却不言不语,只默默跪着,苏叶无法也只得任她去了,一面抬头看到徐卫回来,忙迎上去,问道:“殿下呢?”
      “在门楼上,过会才能回来。”徐卫看看青眉,问道:“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问她也不说。从刚才来就直愣愣的跪在这,说要求见殿下。”

      徐卫便看见青眉一张脸,忽然想起方才太子所说宁城公主之事,又幽幽叹口气,对青眉道:“不如去耳房等着,这冰天雪地的,跪着也不是办法。”
      青眉却不答话,仍然默默跪着,眼睑也未曾抬一下。徐卫看了半晌,叹了口气,对身边小黄门吩咐几句,那小黄门便朝东宫门楼跑去。苏叶见状道:“你倒是帮她。”徐卫笑道:“那怎么办呢,便看见青眉的脸,我便看不下去她跪着。”
      苏叶看了半晌,道:“也不过是平白一张脸,就是生的漂亮些。”
      徐卫叹了口气,并不答话。

      不久晋渊回来,远远看见跪在钦安殿门口的青眉,不觉哂笑,遂走了近去,对徐卫道:“不许其它人接近大殿半步。”便顾自进了门,徐卫忙道:“青眉姑娘,快请罢。”
      青眉已跪了许久,腿下仿佛失了知觉,对徐卫笑笑:“有劳公公了。”
      徐卫道:“姑娘这是为了什么。”一边叹气一边将青眉扶起来,青眉摇摇头:“为我不知哪来的罪孽。”又对徐卫笑了笑,便扶着大殿的门进去,到了暖阁便看晋渊正坐在案前,噙着笑意看向自己。
      暖阁内已燃了火烛,他便那么噙着笑坐在一片橘色火烛光中,月白的袍子也被镀上了橘色,整个人看去温暖的如同一块润玉,然而他忽然开口,便让青眉霎时生了寒意。
      “便想好了?”
      青眉叩了首,晋渊道:“起来说话。”
      青眉并未抬头起身,仍旧跪着额首贴在地面,道:“奴婢有问题想请教殿下,若殿下不能解答,那么奴婢便不能答应殿下。”
      晋渊点点头,道:“你问。”

      青眉又叩了首谢恩,一边长跪直身道:“奴婢想知道,为什么是奴婢?”
      晋渊闻言低低笑了两声,道:“孤也想知道,为什么是你。你告诉孤,你为何是司马的女儿?却又为何偏偏是庶女充嫡送入宫来?如此也罢了,却为何偏偏生的这样一副样貌?”
      青眉道:“奴婢不解殿下此问,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奴婢并无能力左右自己的样貌。”
      晋渊点点头,笑道:“从前孤便说过,你谁也怪不得,怪只能怪你偏生长了这副样貌,怪只能怪你偏生生了世家女子的命。”
      青眉看着晋渊,他笑意妍妍坐在这一片橘光下,看去那般柔和美满,却偏偏从这柔和中从眼中透出乖戾,不觉也笑,问道:“殿下,奴婢可是生的像殿下的什么人?母妃,还是情人?”

      晋渊闻言一怔,遂抿唇低低笑了几声,起身踱到青眉面前,蹲下,抬手掐起青眉下颌,笑道:“孤竟不知,养着的是只长了狼牙的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青眉,此话你是从何处听来的?”
      太子话语温和,青眉只见面前几毫处一张玉面上点着漆目皎皎,嘴边挂着温淡的弧度,全然不见往日的暴戾,他便只是这么笑着,明明一张朗俊的脸,却为什么,偏偏是这副阴狠算计的模样?
      乖张暴戾,不言不语,甚至是那个在德清宫门口笑的比哭还难看的人,还有如今这个俊朗漆目笑意妍妍的人,到底哪一个才是他?

      晋渊见青眉只一双眼睛探究着,并不回答,略带厌恶蹙了眉,甩手丢开青眉的脸,起身道:“是谁将你送入宫的?”
      “天家恩旨命奴婢入宫,奴婢不得不从,否则便是抗旨,以谋逆罪论处,要斩奴婢全家。”
      晋渊笑笑,“你是赵孝,杨香,还是董永奴婢可是生的像殿下的什么人?母妃,还是情人??”
      青眉道:“奴婢是青眉,沈府无力抵抗天家诏命,便只好将青眉以庶充嫡送入宫中,不求闻达,只求安饱。”
      晋渊道:“你便是说你沈府与赵王并无关系?”
      “奴婢不敢有所隐瞒,但知殿下定然分寸在握,奴婢所言可否信任,殿下定然自有明断。”

      晋渊点点头,笑道:“平日里看去逆来顺受,不言不语,原来却是个聪明透顶的。不怪你会奇怪为什么孤选了你。如此孤便告诉你,朝中三公,太尉未决,丞相近佞,唯有司马两中难立,孤选你,也不过是为了沈府的势力。”
      “奴婢在府也未曾受父亲亲爱,殿下若想以奴婢为筹码与司马大人合作,只怕奴婢会让殿下失望。”
      晋渊笑道:“不打紧,若司马大人愿合作是最好,若不愿合作也无所谓,只要赵王认为沈家已与我东宫一气同出便可。”
      青眉便看着晋渊,不觉蹙了眉,道:“既如此,殿下以奴婢全家性命相挟,奴婢便要殿下以同等筹码交易。”
      晋渊挑眉,含笑道:“你说。”
      “殿下大事既成一日,放过我沈府上下所有人,包括奴婢。”

      晋渊道:“孤为何要放过你?”
      青眉却笑:“殿下从前说过,不论奴婢因何入了宫,既然已出现在殿下的眼前,殿下便容不得奴婢委身他人,奴婢只能留在殿下的身边,若让殿下发现奴婢与赵王殿下有任何瓜葛,便会亲手杀了奴婢,不会有丝毫迟疑。奴婢不曾与赵王殿下有瓜葛,也不曾委身他人,只求待殿下事成,放了奴婢,许奴婢出宫去。”
      “采菊东篱,种豆南山,觅得良人,安稳度生?”
      青眉点头:“是。”
      晋渊蹙眉,“若孤不允呢?”
      青眉道:“朝中局势一面倾倒,殿下岌岌可危,若司马大人在京中,殿下或许可以和司马大人合作。但大人不在京中,想要让赵王殿下认为沈府与其两立的办法,只有通过奴婢。若殿下有得选择,自然不会来胁迫奴婢一介蒲妇之姿。”

      晋渊哂笑几声,颔首道:“原来你不仅是女董永,还是女孔明,身在陋室胸怀天下,朝中三分局势看的倒清明。既如此,若孤仍是不允呢?”
      青眉抬眼看向晋渊,他正侧着首朝自己看来,青眉便顾自起了身,朝晋渊笑道:“蒲柳虽弱,却能随风摇摆,既然殿下不同意,自有伯乐,赵王殿下应当不会拒奴婢于门外。奴婢如今无法再瞒身世,横竖都是一死,为何不以命相搏?”
      晋渊忽然大笑几声,点头道:“孤险些便放过宫中这么一个女孔明,青眉,你说孤该拿你如何是好?”
      青眉半晌道:“奴婢本求在宫中平稳度过二十五岁放出宫去,然被逼上绝路,便是如狗畜生也知跳墙谋生,奴婢如此,是情势所逼。”
      晋渊面色阴鹜,盯着青眉半晌,道:“你可是觉得委屈?”却久久不见青眉言语,蹙眉喝道:“说。”
      青眉却笑:“若说的出口,那便也不是委屈了。”
      晋渊忽然怔了半晌,遂摆摆手:“你且去吧。”
      “诺。”

      徐卫见青眉从暖阁出去,面色坚定冷毅,倒不似往日那个沉默不语,低眉顺眼的丫头。一路进了暖阁来,却见晋渊颓然坐在椅子上,目光出身望着窗外,顺着目光看去,却是青眉渐行渐远的背影。遂叹了口气:“殿下,您这是何苦,即使不用逼青眉,我们也总能寻到办法。”
      晋渊无力哂笑,“孤哪里是逼她,是逼自己。偏生沈戟的女儿貌如宁城,为什么偏偏有这么巧的事,为什么偏偏沈戟又是这朝中孤最后可抓的稻草?徐卫,你说为什么,偏偏青眉要同宁城长的这般相像?”
      晋渊回身便看着桌上那一方砚台,想起那日青眉研磨他作画,微微皱了眉,忽然发狠将桌上的东西‘呼啦’一下全部推到地上,又往后退了两步,仰头长笑一声,又垂首笑道:“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又垂眼看着地上那一摊狼藉良久,对徐卫道:“将这些收拾了罢。”
      徐卫应是,犹豫半晌,又道:“殿下,奴才心有一问……”
      晋渊倒在榻上,半晌道:“说罢。”
      徐卫道:“陛下那边……”
      晋渊冷笑一声,遂反问道:“你说父皇是会怀疑孤眷恋宁城之心,还是会怀疑孤暗存结党之意?”
      徐卫思忖半晌,“诺。”

      沈玴在麟堂中来回踱步,待到穆青进来,忙上前两步问道:“如何?”
      穆青道:“见到了林傲,东宫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出来。不过玄冥那边倒是有好消息,杨光与赵王果然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若能将赵王打下去,杨光自然也要掉入水中。只是……你当真要扶助东宫?”
      沈玴摇摇头,“非扶助也,只是暂待观察,两边都是。”一面又笑道:“若穆青你能找到良药,让我再活二十年,或许我便可以奢望一下登临宝座,君临天下。”
      穆青瞪眼,道:“晋沂,你这两日到底是怎么了?”
      沈玴笑道:“我不过浑说,又能怎么样。”随意坐下,便又道:“其实用了你那药,我倒是好受许多,至少这两日痛楚减了不少。用命换来的药果然不错。”见穆青又要发作,忙干笑两声又道:“沈戟那边如何了?”

      穆青扭头犟了半晌,见沈玴便顾自喝茶,并不理会他的气愤,便只好道:“他已和早先便安排好的他的师弟联络好了,那人叫做江淮安,是楚地粮道都台,只希望这次我们运作漕运的事情都能顺利,江淮安便能将此事上报朝廷,待朝廷下了征募令,给林家捐钱募官的机会,钱粮漕运便都能真正握在我们手里了。”
      沈玴点点头,“甚好。林淼在齐地的收粮动作,要再搞的大些。一面告知林森,让他注意赵王在南楚的动作。”
      穆青愣了半晌,暗忖道:“你是说,赵王可能会派暗使密结南楚?那么以林家的江湖势力,这事是可以阻止的?”
      沈玴道:“赵王即使当真如此,也不敢大张旗鼓,林家应该可以阻止。但赵王在赵地还有私兵,他到底会不会求助南楚我也不能肯定,只能先防其一手。我们的目的,仍是要保持大旻朝局的平衡,然后寻机将显德事变重新提起,再制造局势让朝廷不得不重新审查。”
      穆青道:“那如何……?”

      沈玴也笑道:“穆老儿,你会不会想的到,有一日我竟然也什么办法也想不出?为此我已头疼许久,只能待山前之路了。”
      穆青叹了口气,道:“我倒希望你真的什么也想不出,便就此放弃好好将养身体。”
      沈玴想了半晌,笑道:“那明日上元,我便去游游灯河,赏赏花灯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逆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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