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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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祈月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是一片黑暗。
不是夜晚那种意义上的黑暗，而是更加深刻的黑暗。
没有任何光亮，也没有尽头，除了自身的存在以外看不到任何东西。
忍不住伸手扶额，祈月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她将戴在脖子上的项链从单衣的领口里拉出来，发现下面吊着的轮盘状坠子正发出微弱的、淡淡的荧光。把坠子翻转过来，那背面刻着的环形符文一阵阵地散发着光芒。
很好，起码防护阵还在运转。
转动视线打量了一遍周围，确定没有出现任何奇怪的东西后，祈月开始思考下一步该做什么。
祈月不怎么喜欢梦境这个地方。如果以魔术师的语言来说，祈月的属性毫无疑问是【破坏】。正因如此，对于由【想象】与【构筑】、【创造】所主宰的梦，简直就好像属性相背一般，是她完全无法取得主动权的麻烦领域。
【破坏】与【创造】孰强孰弱？这个问题再讨论个一百万年只怕也不会有个定论。但是在梦境中祈月的能力被大幅削弱，并且完全无法获得梦境的掌控权，这却是不争的事实。然而不管她再怎么不喜欢，该做梦的时候她依然会做梦。
没有掌控权，那意味着祈月的梦境就像个房门打开的房间，任何人都可以随意进入或者窥探其中的内容。如果说梦境是人内心潜意识的体现的话，那么将自己的内心深处就这么披露出来显然不是祈月所乐意的。而更糟糕的是，偶尔她的梦境会与他人的梦境相交，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她的梦境里。
正因为如此，祈月在自己随身携带的任何物品上都刻了代表【障壁】与【防护】的符文，用来在梦境中构筑一个保护网。
“所以…没有陨石（？），没有地震（？？），没有火山爆发（？？？），显然也没有世界末日（……），很好！”啪的一击掌，祈月表示状况仍在可控制范围内。
——能够与【破坏】属性产生共鸣，进而相交的梦境会是什么内容，你们懂的……
只不过，黑漆漆一片而且毫无内容的梦境显然也不是祈月所喜欢的，因为她几乎只犹豫了一小会儿，就立刻选定了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而在走了大概几十步后，祈月的眼前出现了一些东西。
日西混合风格的建筑，暗绿色的圆顶上竖着黄铜色的新月，建筑中却随处可见帐子和檐廊的影子。虽然有点乱七八糟，但却意外的不会给人奇怪的印象，反而透出一股神秘的气息。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自己了解这里的真面目，因此才会有这种感觉也说不定。
实现愿望的店铺。只要付出代价，就能够实现相应愿望的地方。这件曾经属于“次元的魔女”壹原侑子的店，现在正由另一个人掌管。
“君寻～～”
边欢欣地笑着，边朝坐在缘侧边的少年扑了过去，祈月嘻嘻笑着在少年身边坐下，托着下巴看他。
“欢迎回来，祈月。”同样报以微笑，戴了眼镜、一手拿了烟管的少年将空着的一手轻轻扣了扣缘侧，略略偏过了头看着她道。而少女闻言一手捻了下巴，撅了嘴道：“明明经常都有在梦里见面的，哪用这么客气……”
四月一日君寻闻言一笑，手中的烟管轻轻敲击了一下旁边的地板。原本应该传的很远的声音并没有出现，因为这里是处于梦境之中的虚妄之地。
做出这般动作的少年抬手吸了口烟，然后慢慢地吐出白色的袅袅烟丝。他身上白色的单衣看来有些单薄，而肩上披着的和服则是有着花团锦簇图样的艳丽红色，在夜幕之中格外的显眼。
祈月稍稍侧了脑袋，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盯了四月一日。眼前的少年，无论是动作、神态还是衣着，都像极了那位已经离去的次元魔女——让她不得不怀疑，少年是否在有意地模仿着对方。
不知是没注意到少女的神情，还是刻意忽略了这一点，四月一日展露出一个和祈月的记忆里毫无二致的微笑，朝她看了过来。
“怎么到这里来了？”
“干嘛？不能来啊！”祈月干脆地顶了一句回去，却又立刻露出了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如果继续呆在自己的梦里的话，我怕会遇到Nightmare……”
想到那个爱装神秘的青虫，祈月就觉得自己浑身无力。装神秘也就算了，那种上一秒气势满点下一秒就变病弱青年的样子实在是太考验心脏的承受能力了；况且他一变病弱就喜欢吐血，边吐血边嚷嚷着不想去医院，每回每回每回都让祈月有种手痒想打人的冲动。
但是如果教训的太过了，Gray就会在后面丢眼刀子了……
为了不给自己本来就不怎么正常的梦境增添更多的血腥产物，祈月觉得自己还是乖乖避让会比较好。
手指推了下眼镜的镜架，四月一日的眼神微闪，表示他正在回忆些什么。
“最近倒是很少看到他…大概又被那位蜥蜴君逼着去工作了吧？”
活该！祈月在内心如此吐槽，几乎毫不费力就可以想到对方边吐着血边埋首于文件山中的情景。
Nightmare再不工作的话，Gary未免也太可怜了点！
举手握拳，祈月由衷地表示自己同情跟随着青虫大人的蜥蜴君。
四月一日随意地扫了一眼，正巧瞥见祈月手肘上露出的丁点殷红纹样。
持着烟杆的手托住下巴，四月一日从眼镜上方的空隙看出去，说话的口气有点懒洋洋的：“看来你的武骸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再过不久应该就能够真正运用在实战中了吧？”
嗯了一声，祈月将靠近四月一日那边的单衣袖子撩到肩膀，露出胳膊上从手肘往上、一直到肩膀下方结束的殷红纹样：一对刀刃交错，被荆棘环绕的双刀。
虽然看起来像纹身，但那其实是被称之为“武骸”的武器。武骸原本只能寄生在一种名为“半绮”的异世类人种族身上，如果是人类被寄生的话则会被迅速吸干生命力；但祈月本来就与普通人类有些不同，加上武骸是灵魂的体现，她强韧的灵魂使得她能够承受住这种武器。
仔细打量一番武骸的情况，四月一日下了断言：“基本已经完全恢复了。这样的话，你的灵魂和身体的融合度应该也能够再提升一点。”
祈月正放下袖子，闻言挑了下眉梢，语气里带了点抱怨的意思：“都是天界的那群家伙搞出来的无聊事情……”
“如果不是你自己硬是提前清醒进行强制融合，现在也就不会那么多事了吧？”
“那时候如果我再不醒就要被那群变态科学家杀掉了啊！”不满地嚷嚷起来，祈月抓住四月一日的胳膊猛地晃来晃去，“君寻你到底帮谁说话啊！”
呼地吐了口气，少年模样的店主转脸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我站在真理的这一边。”
这过于正直的“灿烂”笑容瞬间KO掉了怒气值满点的祈月姑娘，她哀嚎了一声后直接倒了下去，在缘侧上无意义地滚来滚去。
四月一日因为这个举动而抽了抽嘴角，正准备说些什么好让她停下来，却在张嘴到一半的时候骤然停止了。
同一时刻，原先还在撒泼耍赖的祈月唰一下跳了起来，黑色的瞳孔直接锁定了一个方向看了过去。
原本月色笼罩的庭院在不知不觉中被黑暗侵入了一角。那是与祈月的梦境非常相似的、全然的黑暗。
而在那里，正站着一个祈月从未见过的陌生青年。
颜色很浅的苍金色长发，白色的脸和白色的和服。好像察觉到了祈月的视线，对方同样看了过来，金色的瞳孔在刘海下一闪而过。
“居然能够进的来…真是了不起的能力啊……”少年站起身，伸手拉了拉肩上的和服，低低地笑出了声。
与祈月一样，身为店铺主人的四月一日对自己的梦境也有着独特的防护。除了像祈月这样对他的梦境熟门熟路的人以外，几乎从未有其他人闯入过。
看到祈月侧身挡在了身前，四月一日笑着拨开了她，轻挥了下手中烟杆：“是梦见吗？”
对方静静地站着，没有回话，只是点头表示肯定。
“那么，先做一下自我介绍吧。”以一派悠闲的姿态再次吸了口烟丝，四月一日报上了自己的姓名。祈月用有些诧异的目光看了他一眼，但还是跟在他后面报了姓名。
青年依旧没有回答。而原先只是盘踞在庭院一角的黑暗此刻侵袭而上，几乎是在片刻就将青年的身影浸染吞没。
祈月微微愣了一下。在她有任何动作之前，四月一日抢先伸手拦住了她。
“不要紧。他回自己的梦境去了。”
明白这时还是听专家的意见比较好，祈月只是点了点头后就再没有任何动作了。她抓着四月一日的袖子，跟着他一起朝青年那里看去。
在青年的身影彻底消失之前，祈月觉得自己听到了一句低语。
“玖月牙晓。”
待到对方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后，庭院又恢复了原状。和祈月一样听到了青年低喃的用手指轻捻下巴，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玖月牙晓啊…真是没想到……”
“他很有名吗？”
嗯了一声，四月一日的笑容里莫名地添了几分愉快的意味：“是和国会议事堂地下的丁姬齐名的梦见。”
哦哦地表示自己知道了，祈月忽然觉得自己的意识有点模糊了。她用没抓着四月一日袖子的手揉了揉眼睛，却发现这对提起精神于事无补。
而这一般也就意味着，她即将从梦里清醒过来了。
“我下次再来看你，君寻。”
含混地嗯了一声，实现愿望的店铺的主人再次举了举手中的烟杆。祈月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却只觉自己的身子被看不见的东西往后很快地推了开去。她努力睁大眼睛看着渐渐远去的少年身影，看到他肩上披着的花团锦簇纹样的艳丽和服像是被风吹过一样微微摆动，远远看去，像极了锦鲤红色的尾巴。
莫名的，让人觉得有些寂寥。
“有件事要告诉你。”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了声音，带着些许的回音与空荡感觉，“前几天，奴良组遭到了其它地区妖怪的袭击。狒狒组的成员已经全部死亡了。”
突然的消息震动着心灵，祈月猛地吸了一口凉气。
身体继续被抛远，然后，是微妙的上浮感。
再睁开眼时，已是天色微亮。
祈月从梦境中醒来后就再也睡不着了，看看天色已经微亮，她也就不准备再睡，而是干脆地起了床。考虑到当天下午就要返程，她首先轻手轻脚地整理了一下行礼，然后决定趁着天色还早，再去泡一次温泉。
天色还早，因此整个池子里空无一人。温泉池水中冒出的热气与晨间的薄雾混合在一起，使得温泉附近的岩石和植物都变得湿漉漉的，上面滚满了小水珠。祈月靠着池壁坐下，被水浸没的部分相当温暖，而水面以上的肩膀则觉得有点寒冷，但还不至于让她觉得无法忍受。
坐下没多久，祈月就听到了另一道脚步声。她循声望去，女汤的门帘被人掀开，金发的美艳女子款款走来。
对方缓缓进入水池，撩动了一下自己的金发，然后对着祈月嫣然一笑。
“早啊～祈月～～”
“哈……”对于这亲密的称呼呆呆应了一声，祈月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请问一件事，海温小姐。”
“什么～～？”
抬手拨开被水打湿而贴在额头上的碎发，祈月的表情有点冷峻。
“为什么，你会知道我的名字？”
似乎没想到祈月会这么问，海温愣了片刻，艳丽的嘴唇随即勾起了一个表示心情愉悦的弧度：“警惕心强，又聪明，你的确是个很出色的孩子。”
“谢谢。但是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丝毫不为所动，祈月冷静地指出了自己关心之处。
捞起毛巾擦了擦脸，女子眯起眼微微一笑：“你出生在英国。母亲是中国人，父亲不详，监护人则是英国人。”看到对面的小姑娘不善地眯起了眼，她的笑容里多了点儿难以言表的成功。
“让我感到好奇的是，从你出生到四岁之间，从来没有任何记录，甚至没有医疗记录。第一个记录就是你五岁的时候来到日本。另外，你的母亲在你出生的那年就已经去世了，那么你四年中是在谁的照顾之下？你的监护人Julius＝Morney吗？”
在听到那个名字的瞬间，祈月的表情稍稍有了点动摇。将那收入眼底的海温在心底肯定了自己的调查，因而继续说了下去：“并且，你的监护人的住址虽然有信件往来，但实际调查却完全查不到这个地址。不仅是这一个地方，附近的大片土地也都有类似的现象……”
“我已经足够了解了，海温小姐。”抬起一手阻止了对方继续说下去，祈月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奇异的是，她的表情不像是受到威胁，反而更像是无奈到意欲扶额的样子。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祈月根本不担心Julius会出什么事，而那个时计屋也没什么需要她担心的地方。只要Ace那个大迷子还会往那里闲逛，她就真心觉得贸然闯入的人比Julius更值得担心！
只不过，对方居然能掌握到她这么多的信息，还是让她有点吃惊。
虽说最关键的信息并没有泄露，但要是有心的话还是可以从中推断出不少事情……考虑到这里，祈月忽然觉得自己很想为当年行事的不缜密而给现在造成的麻烦叹气。
“所以，海温小姐你想说的是什么？”
成功的表情变为了赞赏，海温用手半掩了嘴嘻嘻笑：“果然是聪明的孩子呢～～那我也就直说了。”
从池子里站起身来，海温一手按着胸口，美艳的面容上透出自信的光芒。
“我是中介人、海温。希望你今后能够与我合作。”
这个要求让祈月有点意外，但她马上又提出了另一个问题：“海温小姐，你凭什么确定我能够胜任你介绍的工作？”
用手指绕着金色的长发，海温走近两步，略略倾身看着她，带着典型欧洲人特征的脸孔上闪烁着狡黠的笑容：“可不要太小看中介人啊，小姑娘。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想到昨天她身边的几人，祈月心中明白了几分。虽然不声不响，但那几人的确都是某些方面的高手。
“那么，只是为了合作？没有其他的要求？”
安全起见，祈月追问了一句。
女子单手插上腰，回答显得自信满满：“我需要你来完成委托人的任务。”
而类似的委托，一般都有着高昂的薪酬。
考虑到Julius只是个挂名的监护人，而自己的生活费和学费什么的显然不能只依靠从前的存款，祈月觉得自己或许还是有必要去赚取这么点额外收入的。
揉了揉太阳穴，祈月抿紧了嘴巴。
“所以，只要完成你的工作就好？”
“没错！薪酬部分，会根据你完成的程度来进行划分。你可以放心，只要你不像‘夺还屋’的那两个小子一样毛手毛脚，金额应该还是挺可观的。”
“也就意味着是高危工作……是吧？”
再次被投以赞赏的一瞥，祈月举起两手表示自己完全了解了。
“明白了。我同意与海温小姐你合作。只是，作为条件，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
看到对方立刻露出讨价还价的商人脸，祈月笑了一笑，表情轻松。
“请不用担心，并不是很困难的要求。”
我只是希望，小姐你能够将方才那些资料保密而已。无论是对任何人都一样。
这个要求让做好了商讨准备的女子吃了一惊，愕然的神情毫无防备地流露了出来。
“只是这样？你要知道，如果有心去查的话，总是能够查出些东西来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耸了耸肩膀，祈月也站了起来。少女黑色的瞳孔直视对方，展露出绝不退让的决心与意志。
“仅靠一个晚上就能调查出这些事情的海温小姐很优秀。而一个出色的中介人，往往会有比同行更多的客人来进行情报交易。”
因为这些溢美之词而绽开笑容，女子的表情深处却依然镌刻着郑重二字。她拨了下披在肩上的长发，再次开口的语调已是慢了几分：“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提出这个要求？”
被提问的少女慢慢勾起一个笑容。其中包含的不是恶意，不是动摇也不是嘲讽，而是深刻到近乎满溢的自信。
“因为我并不畏惧那些追查的人，海温小姐。我只是想尽量减少麻烦而已。”
碧蓝的瞳孔因为惊讶而瞪大，海温好像刚刚认识对方一般凝视着她。过了半晌，她不知是感到放松还是沉重地垮了肩膀，无奈地点着头伸出了手，朝着祈月走去。
“……虽然看起来这个样子，但你可真是不能胡乱得罪的人呢！”
打成目标的少女闻言，露出了愉快而成功的灿烂笑容。
“那么，合作愉快！”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