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秘密》一木言羊

67、分岔路口

　　贾南从海关出来已经是S市的凌晨，除了同航班下来的旅客机场里门可罗雀，神色疲惫地走在路上。而贾南身体虽然有点累，但精神振奋，快步走进姗姗来接他的车上：“辛苦了，姗姗。”

　　姗姗已经对这种大半夜或者凌晨接机的事习以为常了，工作室里向来由她或者谢浩来负责应付这位任性的大艺术家，谢浩还在美帝所以这回是她被挖出被窝。比起抱怨，她更担心贾南的伤势：“老师，听说你中枪了，要不要紧？”

　　贾南把手放在腿上，笑笑说：“大腿而已。”

　　前不久他才进过医院，现在又被枪打了，姗姗真是心都提到嗓眼了，开着车不停地唠叨。贾南俯身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姗姗，下了机场高速去紫园路、高云路。”

　　姗姗飞快地回了下头：“不回家吗？”

　　贾南往后面靠到座椅上，答非所问：“放心吧，今后不会让大家再担心了。”

　　他没带什么行李回来，东西都交给谢浩了，下车后两手空空地走进唐佳蓉家的小区。S市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贾南一手插在裤袋里一手撑伞地立在楼下，望着唐佳蓉房间的那扇窗子。

　　那天在宝威唐佳蓉说已经和肖桐同居，贾南忍不住悄悄去过肖桐的单身公寓，那里被烧了，他不知道现在搬去哪里。但现在贾南不想回家，他微微移开伞沿、伸出手去接细而凉的雨水，弯起眼睛微微笑：唐唐，我回来了。

　　为了见到唐佳蓉的时候自己是最好的状态，贾南在她家楼下站了会儿后打的回去好好地睡了一觉，第二天掐着唐佳蓉的下班时间迫不及待地开车去宝威。一夜过后，雨下得越来越大，打在伞上啪啪脆响，然后贾南看到唐佳蓉穿着白衣的长大衣、里面是条草绿色的碎花裙子，款款而来。

　　“唐唐。”贾南走上去，喊她的名字。

　　唐佳蓉见到他愣了一愣，撑到一半的伞收起来支在脚边：“你……”

　　她记得四眼儿和妞妞的婚礼上，贾南见到肖桐吻自己时绷直的背和垂下去的脸。唐佳蓉想自己一定伤透了他的心，没想到他又来了，嗫嚅着只说了一个字后面就不晓得讲什么了。

　　贾南丢开雨伞，紧紧将唐佳蓉抱住。唐佳蓉呆了，反应过来后伸手去推他，有些生气：“我们已经分手了！”

　　贾南很快松开她，手摁着受伤的腿说：“你一定知道纽约发生的校园枪击案，我中枪了。”贾南肯定，唐佳蓉还是以前的那个唐佳蓉。

　　唐佳蓉果然慌了，紧张地盯着贾南的腿，新闻里说的中国公民竟然是贾南。贾南这时候开口问她：“带我去吃顿好的，我疼得厉害。”

　　唐佳蓉最终扶着九死一生的贾南，一瘸一瘸地找了附近一家餐厅，她吃过这里的徽菜，味道不错。考虑到贾南的伤口，唐佳蓉点了几个清淡的菜，服务员走后身体在椅子上动了动：“除了腿，有没有伤到别的地方？”

　　贾南摇摇头，说：“上回我问过你，如果那天没有那件事情发生，你会不会一直爱我，记得吗？”

　　唐佳蓉不太自在地端起茶水来喝：“我也说过的，没有如果……”

　　“是的，没有如果。唐唐，那天，我和菲妮什么都没有做，全部都只是误会。”

　　光是这句话已经够让唐佳蓉乱的了，贾南还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唐佳蓉拿杯的手不禁抖了一抖，杯里的水溅出一部分来。她慌乱地低头去把杯子放回桌上，接着甩手上的水。贾南递手帕上去，唐佳蓉想了想接过去说“谢谢”。不料贾南的手不但没有钱收回去，反而准确地攫住唐佳蓉的，手指一收，把她的手完全裹住。

　　唐佳蓉抬头，贾南望住她的眼睛，柔声说：“我们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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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佳蓉仓皇落跑，自己点的菜一筷都来不及尝。回到家里她立即给肖桐打电话，彩铃响了半天都没有接通。不知道肖爸爸情况怎么样了，肖桐这次已经去了快一周都还没定下来什么时候回来，打电话的时候声音听起来也很疲惫。唐佳蓉说要过去看看，但肖桐坚持不许，哄她说马上就会回来。唐佳蓉挂掉电话，想想肖桐没有接也好，他最近自顾不暇的，还是别打搅他好了。

　　唐佳蓉脱掉衣服去浴室洗澡，水柱从头顶洒下的时候深深叹了口气。如果南先生说的全是真的，接下来她要怎么办才好？

　　唐佳蓉心里知道贾南说的绝不是谎话，不然不会等到现在才来说这些。如果他真要骗唐佳蓉，早在唐佳蓉问他和吕菲妮到底睡了没有的时候就应该说“没有”，而不是默默地无奈地只叫她“别走别走”。唐佳蓉真是恨死吕菲妮了，这女人坑了贾南还害了自己，她回想起来觉得自己像个傻瓜，对贾南既愧疚又心痛，对他们俩莫名逝去的爱情感到无力。

　　在唐佳蓉为自己和南先生 “失败”的爱情作总结时，她曾经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单方面信任和依赖对方太被动、太脆弱，她自己也必须足够清晰坚定，勇敢并且坚定地战斗，而不是在出现问题之后只能舍弃。

　　现在，就是需要她清晰坚定的时候。贾南和肖桐，唐佳蓉你究竟爱哪一个？

　　肖爸爸截肢之后头发一下子白了许多，整天整天人都恹恹的，闷闷不乐。工地上不能停工，肖妈妈只好把已经完成得七七八八的工程转给别人去做，专心陪在医院里面。肖桐也守在爸爸床边，片刻不离地照顾他。

　　医院的伙食不好，肖妈妈回去给父子俩做饭了，肖桐推着肖爸爸去散步回来口袋里的电话响了。他正把爸爸的一条胳膊扛在肩上扶他躺回床上，没有接。等帮肖爸爸盖好被子肖桐才得空拿手机出来，未接来电上显示出唐佳蓉的名字。

　　肖孝国看儿子盯着手机看了好一会儿却没有动作，温声问：“怎么了？”

　　“没事。”肖桐把手机放到一边，拿过一个苹果慢慢地削皮，“爸，医生说伤口不那么痛了就要开始做肌肉收缩练习，可能会有点辛苦哦。”

　　肖孝国这时候对肖桐说：“桐桐，我和你妈妈商量了一下准备转到D岛上的医院去。你知道的，我们已经在那儿买好房子了，你堂哥也帮我们联系好了医生，这回正好趁机会提早退休，一边休养一边做复健。” 为了这事儿子已经连班都不上了，天天在医院里伺奉前后，太耽误他的前程了，肖桐父母决定自力更生。

　　“爸！”肖桐停下来，长长地叫了一声，“你们是怕连累我是不是？我是你们的儿子，理应对你们负责！”

　　“你这傻孩子，爸爸少条腿而已，生活自理能力差归差点，还不至于叫你分分秒秒撒不开手吧。”

　　“那我辞职和你们一起去D岛！”

　　肖爸爸拗起身子骂他：“又说傻话！你走了，唐唐怎么办？”

　　肖桐垂着眼睛轻声说：“我会尽快和她分手。”

　　“分手？桐桐，你……”

　　肖爸爸激动地扑上去抓过儿子的手，话说到一半肖桐手机又响了起来。肖桐正好打断爸爸的教训，拿起手机去走廊上接。来电显示是个陌生的号码，肖桐放到耳边“喂”了一声。

　　“是肖桐吧？”

　　“对，你哪位？”

　　艾茉莉没报上自己的名字，只说：“我一朋友对你做了件不太厚道的事儿，我怎么想都觉得应该知会你一声……”

　　吕菲妮如今心如死灰，但艾茉莉哪里气得过，找人查出肖桐的电话号码打了过来。贾南已经兴冲冲地飞回去追求真爱了，唐佳蓉和贾南从前感情这么好难保不动摇，这时候必须有人出来稳住她才行，这个人除了唐佳蓉的现男友艾茉莉想不出更好的人选了。

　　艾茉莉把吕菲妮说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肖桐，最后建议他：“如果我是你，这种危急关头就把女朋友24小时绑在家里，免得被她的旧情人撬墙角！”电话那头一阵沉默，肖桐什么反应都没有，“哎，你吓傻了？虽然初恋对女人来说是有点意义非凡，但你也不能坐以待毙啊！”

　　肖桐突然笑了：“抱歉，我没兴趣演好戏给你们看，这回可能要叫吕菲妮失望了。”

　　肖桐很快挂掉电话，艾茉莉皱眉想他这话究竟什么意思：菲妮会失望，那就是说贾南该高兴了。What？难道肖桐要把唐佳蓉拱手相让不成？No Kidding！

　　不管肖桐怎么劝，肖爸爸和肖妈妈都坚持转到D岛的医院去。没有办法，他帮两人办理好手续又亲自送到堂哥家里，而后收拾好他们新买的房子、置办了家具，再呆了两天就被赶回S市了。

　　唐佳蓉特地到机场接他，看到他高兴地跳进他的怀里搂住不放：“你终于回来了，大腿儿！”

　　肖桐捧着她的脸仔细端详，最后深深吻住：“唐唐，你知道我有多么爱你吗……”

　　他们直接开车回家，到家后叫了外卖。唐佳蓉在电话里点好餐，一收线扑到肖桐身上：“一定很累对不对，我看你下巴都尖了。”

　　肖桐捉住她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亲，不看她的眼睛低头问：“最近怎么样？”

　　唐佳蓉突然想起贾南，有点心虚：“没怎么样，老样子呗。”她干脆躺到肖桐胸前，一边玩着他的手指一边絮絮叨叨地说，“刀爸刀妈不停地帮婶儿物色对象，相过亲的姑娘集起来都可以开个婚介所了。婶儿你懂的，挑来挑去还没找到看对眼的人；二夫人回S市来了，好像又搞事呢，Cristina和Helen都挺忙的，我已经有几天没见过他们了；还有我爸妈啊，超夸张的，竟然给小柴买了个窝哎，你不知道……”

　　等到外卖来了唐佳蓉还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肖桐一直微笑听着，直到收拾好一次性饭盒他突然歪着头问：“南先生来找过你了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