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秘密》一木言羊

64、活着

　　进病房的时候，吕菲妮看到贾南把什么东西藏进被子里去了。谢浩走在所有人前面，看到了棕色的一角，是老师钱包，里面放着他拍来的唐佳蓉的照片。

　　“老师，好些了吗？伤口疼吗？”姗姗把工作室里人送的花篮和水果放好，泪盈盈地问。

　　贾南笑着点点头，靠在床背上坐得直了些：“工作室里都还好？”

　　谢浩连忙活跃气氛，挨在床头声情并茂地讲有趣的事。吕菲妮远远地坐在VIP病房的会客沙发上，一言不发地看着听着。考虑到贾南术后还要好好休息，谢浩和姗姗很快起来告辞。吕菲妮让他们先走，自己坐到谢浩刚刚坐过的椅子上。

　　“你回来了？”贾南对她淡淡地笑，然后开口。

　　吕菲妮从包里掏出样东西摆到床沿上：“我用这个换你藏起来的东西。”

　　贾南只垂眸看了一眼，不动。吕菲妮也早料到他会这样，收回自己的手摆在腿上：“幸亏你喝到胃穿孔，呕血的时候吐了大半出来。物业的保安没注意到它，我一赶到就收起来了。”

　　贾南依旧是淡淡的：“她来过。”

　　说的是肯定句，没有疑问语气。手机上有拨给唐佳蓉的纪录，依他对唐佳蓉的了解，她肯定来过。

　　“嗯，我又赶走了。”吕菲妮把安眠药的瓶子丢进垃圾桶里，“里面空的，药片我已经倒掉了，只丢瓶子你不心疼吧。”

　　贾南的脸色本来就苍白，听到吕菲妮的话又青了两分：“菲妮，她是来看我的！”

　　吕菲妮冷笑：“还比你预计的情况更好，唐佳蓉竟然没见到你的死尸是不是？就为让她来见你一面，你索性把命搭上去？愚蠢！”

　　艺术家都是敏感脆弱的，可吕菲妮不允许贾南也是这样。

　　贾南叹息着笑了：“还没蠢成那样。就是成夜成夜地睡不着觉，醉了不小心多吃了几粒。”

　　“几粒？大半瓶吧。”贾南不说话，吕菲妮硬梆梆地说，“如果你敢死，我一定拉她给你陪葬，然后自己再去地下找你。”

　　贾南转过头呆呆地盯着她看了好久：“何必这样缠着我们不放？”

　　“我从不缠她，只缠你。”

　　贾南静默，最后目光里浮动的像是同情，又像是歉疚：“这么久，我竟然都不知道……”

　　贾南是迟钝的专注的，从来都心无旁骛地任吕菲妮在身边痴痴犯傻，他的眼里只看得到唐佳蓉，一如吕菲妮的眼里也只有他一个。

　　吕菲妮像是被他这眼神所鼓舞，双手握住他折在胸前的手：“给我一个机会，让所有人都轻松一些，你、我、唐唐，谁都可以重新快乐起来的。”

　　贾南另一只还吊着点滴的手覆上吕菲妮的手背，掌心凉得几乎没有温度：“菲妮，对不起……”

　　“如果你真的觉得对不起、想补偿我，就和我在一起！”吕菲妮激动地盯着他的眼睛，“为了我好，也为了她好，求求你！”

　　贾南轻轻拂开吕菲妮的手，摇头：“对不起，不可能的，我从来只把你当作朋友看待，以前这样，现在这样，将来也是这样。”

　　吕菲妮千算万算，算不到自己和贾南的结局恰恰是他固执地为唐佳蓉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他太了解唐佳蓉了，那个丫头将来可以祝福任何一个做上贾太太的女人，唯独不能容忍和贾南上过床的吕菲妮当贾太太。所以贾南想也不想，坚定拒绝。

　　“你还不明白吗，菲妮？恐怕这辈子，我都不会接受你的。因为我爱唐唐，所以绝不会爱上一个伤害过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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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康海收到寿华珍寄过来的文件后，一方面对陆聿大发雷霆，另一方面也对不顾家族颜面的前妻恼火得不得了，警告她再像跳梁小丑似的闹腾就把两个小女儿从信托基金里除名。陆聿坦荡荡地对父亲承认了自己的性取向，还反问他：“见过您这样始乱终弃的父亲，还叫我如何信任男人？”陆康海不免自责，加上Mandy照约定出面从旁劝解才压下怒气，只叫长女“识得分寸，不要玩火自焚”。

　　谈不上阶段性胜利，但情势到底有所缓和，郭佳倩有段时间没见着陆聿了，又碍着陆康海不好单独见面，干脆把周大道和肖桐、唐佳蓉全约了出来。

　　推杯换盏过了几圈，肖桐首先开口劝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没有他们生育你们出来你们也遇不到对方，适当尊重老人家也是为人子女应当做的。”

　　郭佳倩是所有人当中父母缘最薄的，爸爸重组家庭之后半点联系都没了、妈妈又已经去世，对这种话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靠在陆聿怀里仰头问她：“害你当不孝女了，现在怎么办？跟我分手？”

　　陆聿眯起眼睛瞪她一眼，意思是“你说呢？”郭佳倩挺起腰在陆聿嘴上啄了一口。

　　这时候幽幽地飘过来周大道的声音：“父母这生物吧，确实叫人又爱又恨。”大伙看着他大口干/光杯里的酒，然后都心知肚明地笑：这人，肯定又被押去相亲了。

　　说起来周大道也的确是老大不小了，大学里还交过个女朋友，出了社会反倒一心扑在工作上、恋爱都不谈了，可急坏了家里的刀爸刀妈。唐佳蓉搬出去跟肖桐同居之后，朋友几个里就他还蹲在家里，受爸妈荼毒也最厉害。念叨两句周大道都忍了，可连环炮似地打了一个又一个的姑娘过来要怎么破？

　　“就没一个看着顺眼的？先谈起来，谈着谈着就有感觉的。”作为哥们，肖桐站出来说。

　　周大道睨他一人，这小子现在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拐到唐佳蓉之前空窗的几年也没见他随手谈个来找感觉啊：“要是为了我家老头老太，爷才不去相亲呢，闲得蛋疼！你们不知道他们找过来的都是什么极品，比方说……”

　　周大道如数家珍地给小伙伴们讲起他的相亲史，哦不，他叫这是血泪史，听得大家笑得前仰后翻，连陆聿都笑得展眼舒眉，主动表示帮他留意留意。

　　周大道苦笑：“中国的爸妈吧有个通性，爱拿自己孩子跟别人家的攀比。小时候吧比成绩，大了比工作，现在比娶嫁，老了还得接着拿孙子外孙比较，真不嫌累！”

　　“比到最后却照旧跟大流、随标准，可悲可恨。”陆聿意有所指地恨声说。优秀是他们要求的，可优秀过头成了异类，他们又要狠狠掐死。

　　自由，太难，连爱自己所爱都办不到。

　　唐佳蓉朝桌子中间举举杯，所有人相视一笑，又干掉一杯。

　　郭佳倩醉意朦胧地看着肖桐和唐佳蓉，说：“你们俩幸福下去，我们才能相信爱情，咬牙坚持、一步一步走下去。”

　　唐佳蓉现在酒量是越喝越好，满上酒真诚地与郭佳倩碰杯：“Cristina，谢谢一路有你。”没有她，唐佳蓉和肖桐走不到这一步。

　　郭佳倩抬手去碰杯，话却是朝着肖桐说的：“谢我就拿喜糖过来，一杯酒算什么？”

　　肖桐侧了身子过去搂住唐佳蓉，一齐敬了郭佳倩这杯：“不急不急，媒人红包一定少不了你。”

　　酒还来不及喝，肖桐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来一看：“我妈。”对大家抱歉地欠欠身，肖桐去外面接了。

　　肖桐爸爸生日快到了，肖桐请了带薪假要过去全家一起过，肖妈妈打电话估计就是商量这事情来的。不是逢十的大寿，也还没打算这么快就正式拜见，唐佳蓉要上班就不准备过去了。

　　周大道把屁/股挪到肖桐坐过的椅子上，打趣唐佳蓉说：“怎么，我那番‘拉稀说’搞得你们都畏畏缩缩不敢见家长了？其实嘛，伸头一刀缩头一刀，迟早的事，还不如早死早超生呢！”

　　唐佳蓉像赶苍蝇地朝周大道甩手：“婶儿，我们吃饭呢，你恶不恶心！”

　　周大道躲开，追着问：“那你说说，为什么不一起过去？”

　　唐佳蓉坦诚相告：“见家长这事情吧，细思恐极。还多亏婶儿你先帮我们考虑得这么周到，我和大腿儿还想再过两年清静日子。而且大腿儿还有一堆证书要考，全部都是高难度的！”

　　“桐桐真也这么想？”

　　唐佳蓉点头。肖桐为了“干坏事”，什么海口都吃得消夸。

　　周大道将信将疑地坐回去，郭佳倩那头也吃吃地笑。唐佳蓉众目睽睽之下微微红了脸，握紧拳头强调一遍：“是真的，不信你们等他回来自己问！”

　　肖桐打完电话回来，众人当真拿这问题去问他，他一只手扶在唐佳蓉椅子的靠背上，貌似认真地想了想：“有这回事吗？我说过近两年不打算结婚的话？”

　　唐佳蓉转过身去捶他：“说过！”

　　肖桐愉悦地受下她的拳头，挑挑眉毛问：“是吗？什么时候说的？”这该死的混蛋笑吟吟地侧身望着她，还“困惑”地蹙了蹙他好看的眉毛，“亲爱的，我真不记得了，我什么时候这样跟你保证过啊？”

　　唐佳蓉又气又羞，迟钝地发现在床上是万万不能相信肖桐话的。

　　笑过一阵，肖桐怡然自得地讲起父母在D岛买房准备养老的事，他们准备做完手上的项目就退休享福去了。这一家子都有够独立的，父母从小不担心儿子，儿子将来也不必烦心双亲，他们都自己就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周大道这会儿也想起家里两位年近六旬的父母，玩笑着要大家帮他找好姑娘。

　　人这辈子总不是光想着自己就能活的，不然郭佳倩和陆聿的困斗、周大道的烦恼又从何而来呢？

　　出发前，肖桐在机场拖着唐佳蓉的手再三嘱咐：“每天都要接我电话，而且不准先挂。”

　　唐佳蓉含笑点头，这次不过就去两天一夜而已，用不着这样慎重其事吧。然而，到了第二个晚上唐佳蓉守门到凌晨还不见肖桐回来，打电话过去也一直没人接。她抱着手机迷迷糊糊睡着，都到公司了才收到肖桐的一条短信：不舍得他们，我晚回来两天，勿念。PS：想你。

　　唐佳蓉回了一条：I Miss U，2。然后甜滋滋地开始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