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秘密》一木言羊

27、堂哥一家

　　唐佳蓉领好行李箱往机场出口走，铁护栏后头一个高个头的黝黑男子响亮地冲她招呼：“唐佳蓉，唐佳蓉！”唐佳蓉应声望过去，那人晃晃手里写着唐佳蓉名字的牌子绕过人群跑过来，一手接过唐佳蓉的行李，“我是肖威，肖桐的堂哥，他让我来接你。飞机坐得累不累，东西让哥哥来提！”

　　“不累不累，三个钟头而已。”肖桐有工作离不开身，所以提前和唐佳蓉说好由他堂哥来接机，还把相互的照片事先给对方看过，所以唐佳蓉也一眼认出肖威，“今天麻烦哥哥了！”肖威大大方方地自称“哥哥”，那么唐佳蓉就甜甜地张口这么叫他。

　　肖威一手推着唐佳蓉的行李，一手护着她走出拥挤的人流：“你比照片漂亮！”

　　“哥哥也比照片上帅哦！”肖威爽朗地笑了，两人寒暄着重新走到等人的铁护栏外面，唐佳蓉听说开旅馆的堂哥正巧有一批客人在自己的航班后面着陆，他们要和这批客人一起回去，“哥哥，你的客人几点的航班，有没有延误？”肖威看看航班表又看看手表表示没有问题，他找了推车把唐佳蓉的行李放好，然后两人一边聊天一边等客人出来。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又开始有人从到达出口涌出，肖威从脚边写着唐佳蓉名字的牌子后面举起另外一块，轻快地对唐佳蓉讲：“没Delay，真稀罕！。”唐佳蓉攀着铁护栏朝出口处张望，会是放寒假的学生还是度假的夫妻？唐佳蓉有些期待。

　　人群里有四个人特别显眼，两男两女的组合里男人们穿着满是口袋的马甲、戴着同款的灰白色渔夫帽，女人们跟在拖了行李箱的男人身后，正亲密地挽着手说话。四人看起来都年逾六旬，却每个人都红光满面、精神矍铄，健步走了出来。

　　其中一位老太太拍拍同伴的手背，两人一齐朝肖威举的牌子望过来，接着又拍拍走在前面的男人们，最后四个人往唐佳蓉和肖威的方面走过来。肖威也放下举起的牌子，快速对唐佳蓉说了一声：“就是他们了。”唐佳蓉有些意外，但也反应迅速地跟着肖威走上去，“是秦孝老先生一家和沈昌生老先生一家吧？我是阳光公寓的小肖，路上辛苦了！”说着熟练地接过他们的行李，整齐地放到推车上。

　　原来，堂哥的旅馆客户群体年龄层跨度这么大！唐佳蓉新奇地盯着四位老人看，等老人家们也看了过来她从肖威身后闪出来，背着手绽开一朵大大的笑容：“爷爷奶奶好，我是阳光公寓的小唐！”肖威忍不住笑容满面，领着大家去地下停车场坐车。

　　堂哥的车是一辆圆头圆脑的小巴士，乳白色的车身上还用温暖的黄绿两色写着“阳光公寓”四个大字，十分可爱温馨。堂哥开车，唐佳蓉和四位老人坐在后面聊天。胖一些的老先生叫秦孝，太太的宋美娟烫了一个时髦的短卷发；沈昌生爷爷比秦爷爷瘦高一些，但太太的潘宝珠却圆滚滚的。四个老人都从东北来，说话特别幽默，唐佳蓉听他们说话就像在看赵本山的小品，特别有趣。

　　说话当中了解到秦爷爷和沈爷爷退休前在同个国企里工作了几十年，两家还住在同个单位大院里，关系非常好。现在家里的孩子都已经成家立业，东北的冬季又冰天雪地的，再加上两位老先生都很喜欢钓鱼，所以带着老伴到D岛过冬来了。

　　“真好！”唐佳蓉羡慕极了老人们一世走来的与子偕老，心里盘算着回家后也带唐爸唐妈来D岛过年。

　　小巴士最后开进一个临海的小区，在旅馆“大堂”前停下来。肖威帮老人们把行李搬下国、亲切地领他们去前台登记入住。前台里的女人大概三十五六岁，化着淡妆，笑的时候嘴边会浮出两朵梨涡，利索地替客人办理入住。

　　唐佳蓉悄悄地问：“这是嫂子吗？”

　　肖威得意地扬起眉毛说：“漂亮吧？”

　　前台里面的黄素素听到了朝他翻个白眼，然后冲唐佳蓉笑：“是肖桐的同学唐小姐吧？”说着直接递给她一个钥匙，写着房间号的钥匙扣还是条蓝色的小海豚，“先把行李放房间休息一会儿吧。”

　　三人说话的时候老人们也办好了手续，肖威又带着大家出去。这回大堂外面停着的是一辆高尔夫球场里的那种代步车，行李箱都已经放在了最后面。旅馆的房间是分散的，等大家在位置上坐好，肖威便出发了。

　　小车在居民区里慢悠悠地开，唐佳蓉望着车道旁一排排的椰树、还有不知名的热带植物，高兴得直想唱歌。绕过几栋楼后小车停下来，肖威说一句“到了”然后一个一个把行李箱搬下来。唐佳蓉矫捷地跳下车，嘿|咻|嘿|咻地抡起胳臂去帮忙。

　　老人们已经知道她不是阳光公寓的员工而是老板亲戚的朋友，看着她活蹦乱跳的样子哈哈大笑：“这闺女贼有力气！”

　　唐佳蓉帮肖威把老人们的行李送到各自的房里，最后才由肖威陪着找到自己的房间。门一打开就看到面海的一个大阳台，连半人高的栏杆都是玻璃式的，才踏进门就将大海一览无遗。房间连着阳台的地方也没有墙，落地窗外海天一色蓝到梦幻，随随便便就用门框裱出了一副美伦美奂的海景油画；窗帘被拉到两旁，是一层桔黄的布帘和一层薄薄的白色纱帘。阳台的门开着，从外面灌进来的风吹起轻柔的纱帘，时而盈盈鼓鼓时而上下翻飞，像身姿曼妙的女人扯着裙角在海面上起舞。唐佳蓉“哇”地尖叫着直奔阳台而去，扑在栏杆上盯着蓝天白云和浩瀚大海，一时连呼吸和眨眼都忘记。

　　“不赖吧？”肖威把行李箱放到角落，骄傲地讲。

　　“嗯！”唐佳蓉用力点头，竖起拇指由衷地讲，“超赞的！”

　　肖威体贴地叫她好好休息，然后带上门走了。唐佳蓉在阳台上继续呆呆地看海，直到太阳晒得皮肤发烫才退回房里，这才悠闲地参观起房间。

　　和酒店的房间不同，这里更像是个温馨的家，除了睡觉的卧室还有个小小的客厅，连做饭的厨房都不缺——唐佳蓉试了一下，蓝色的火苗窜出来，煤气灶工作正常。原来窗帘的颜色是为了保持和房间的装修风格一致，到处都可以看到桔黄色的元素：沙发和茶几是桔黄的，配着灰色的靠垫；枕头和被子是干净的白，床套的下摆却是一条桔黄的荷叶边；客厅不大，可竟然有个桔黄色的小吧台。

　　唐佳蓉把自己抛到床上，高兴地撑开手臂：D岛，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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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佳蓉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在床上睡着了，迷迷糊糊地被一阵敲门声吵醒，揉揉眼睛走出去开门。她拉开门却没看到人，打着哈欠四下看：“嗯？”

　　“这里！”唐佳蓉低头，看到一个穿蓝色背裙的小朋友高高地摇着胖胖的小手，“我姐让我上来叫阿姨去吃晚饭。”

　　“你姐姐？”小朋友的个头才到唐佳蓉腿根，她初来乍到什么时候认识这么小的孩子的姐姐了？“小妹妹，你是找我吗？”

　　“对呀！”小家伙肯定地讲，“801房。”说着连声催促，唐佳蓉急忙拿了钥匙和钱包手机跟她走。

　　小朋友熟门熟路地带唐佳蓉拐进小路，穿过绿荫荫的一个公园转眼到了“大堂”。原来用小车转了好几分钟才到的房间和大堂这么近，唐佳蓉正神奇就听到有把气急的声音大叫：“肖悦琪，你怎么又给弟弟穿裙子了？！”堂嫂扬着手去追个扎了羊角辫子的孩子，刚刚去叫唐佳蓉吃饭的小家伙跪在柜台旁的高脚凳上玩变形金刚。

　　这时候肖威走出来，牵起背带裙、手在嘴边做喇叭地喊：“素素，我觉得悦杰这样很漂亮呀！”唐佳蓉扭头来回看看，明白过来之后也忍俊不禁地笑了。

　　肖威从后面拍拍唐佳蓉的肩：“来了？快去里面吃饭！”唐佳蓉跟着父子俩走回大堂，发现大堂柜台左手边竟然有扇拱门，拱门下有几阶楼梯，下去后是个摆了十多个桌子的餐厅，而且里面已经坐了好些人。

　　肖威把她引到前面的一张桌子旁，不一会儿黄素素提着女儿的耳朵回来，也在桌边坐了：“唐小姐见笑了。现在我来正式介绍一下。黄素素，我老婆！然后，肖悦琪，我大女儿，喜欢调皮捣蛋。肖悦杰，虽然穿着漂亮的小裙子，但确确实实是我家小子，是他姐的跟屁虫。快问好！”

　　“阿姨好！”肖悦琪顺势挣开妈妈的铁钳子，拧身起来打招呼。肖悦杰照样学样，还礼貌地弯腰鞠了一躬：“阿姨好”。

　　黄素素在旁边瞪女儿一眼，又扯扯儿子身上的背带裙没好气地对老公讲：“我本来让琪琪去叫唐小姐下来吃饭，谁知道这丫头领着弟弟回家给他又套裙子穿了！还偷懒让弟弟跑腿，哪儿有女孩家的样子！”肖悦琪挖挖耳朵扒饭，肖悦杰亲昵地挨在姐姐手边，一点儿都没有嫌弃埋怨她的样子。

　　唐佳蓉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堂哥一家，吃着饭慢慢知道大伯夫妇陪奶奶去吃斋饭了，明天下午才回来；阳光公寓到这季节来了大批像机场四老一样的过冬老人，而且大半都从东北三省来。老人们精神好的会自己在房里做饭，但绝大多数会像现在这样在餐厅吃肖威做的饭省得自己折腾，整个阳光公寓就像个济济一堂的大院子。

　　吃完晚饭老爷子们悠闲地看看报纸电视、聊聊天，还有几个围着桌子打起麻将来；老太太们却一个个拎着只布袋子开始往外走，黄素素挽起唐佳蓉的手带她去看热闹。原来这里一片来过冬的东北老人每晚6点到9点都会聚在文化广场上扭秧歌，出了小区远远地就听到锣鼓喧天，已经有不少人扭起来了。老太太们一到就从布袋子里掏出扇子帕子彩带子，腰肢一扭扭进大部队里。广场上少说也有近百人，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非常到位，喜气洋洋的。她们欢快地踩着音乐进退扭摆，手上的红绿帕子折扇和彩带子舞得热火朝天，比唐妈妈公园里的排舞欢腾多了。

　　唐佳蓉傍晚的时候睡过一觉，晚上又看东北大秧歌看得心花怒放所以大半夜了还兴奋得睡不着，捧着手提看片子。为了不影响楼里住的老人家她插了耳塞，直到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才知道肖桐已经在外头敲了半天的门。一进房肖桐首先把手上捧的冷菜饭放进微波炉里，转头质问：“你知道我手指头都要敲断了吗？”

　　唐佳蓉嘻嘻笑着，把一只耳塞递上去：“一起看？”

　　肖桐凑过去瞅了一眼，泡菜帅哥：“拒绝脑残。”说完摆摆手去等在微波炉旁，“叮”声后端着盘子坐到唐佳蓉旁边一个人吃起来。

　　“夜宵？”唐佳蓉吸吸鼻子。

　　“晚饭好不好？还是你们吃剩下的。”肖桐苦着脸可怜兮兮。

　　唐佳蓉看看手表，都已经11点多了，于是同情地把手提放到一边陪他：“要不我请你去夜宵城吃海鲜？我看过攻略，D岛有好几家很出名的摊子！”肖桐又摆摆手，表示根本懒得动。

　　唐佳蓉本来不觉得饿的，看到肖桐一口一口吃得不停忍不住问：“还有吗？”

　　肖桐无语地白她一眼，筷子在碗里划线把饭菜分成两堆：“厨房里的全在这儿了，你房里有碗筷吗？这边没吃过的给你。”

　　“就用你的、就用你的，我不嫌弃你！”肖桐只好把碗筷推过去，她埋头就往嘴里扒。

　　肖桐趁空看看房间，问她一天做了什么，接下来又打算做什么。唐佳蓉嚼着饭含糊把今天行程报告了，又找出张A4纸给肖桐看了，美其名曰“D岛旅游攻略”。肖桐拿眼一瞟，功课是做了，但百分之八九十是奔着吃的去的：哪儿的水果新鲜便宜、哪儿的海鲜生猛美味、哪儿的特色菜地道经典，很符合唐佳蓉的风格。

　　肖桐正笑着想把攻略放下，最后悚然发现一件事情：“唐佳蓉，你到底请了几天假？！”

　　“八天哪。”唐佳蓉拿筷子的另一头戳在纸上，得意地说，“喏，三天调休、两天周末加上三天年假，资源优化哦！”

　　肖桐额上滑过三根黑线：“八天？不是说元旦调休过来玩三天的嘛，之后五天您老打算露宿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