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秘密》一木言羊

17、梦回

　　看到肖桐慌张的神情，唐佳蓉噗嗤笑了。肖桐紧绷的神经“嘣”地断掉，高高悬到嗓眼的心好像是踏实了又好像是透凉了久久找不到着落，仿佛冲到最高点的过山车呼啸而下，狠狠失重的感觉。

　　果然，唐佳蓉老实地交待，诗是看了、豆腐干还没动：“大腿儿，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唐佳蓉听周大道说过，是肖桐先跟初恋女友提的分手。她一边说一边把肖桐按回床上，取过他手上的诗集放回飘窗上，“好了你睡吧，我不翻你的东西了。”

　　肖桐挫败地抚额默了几秒，起身去取衣柜里的外套：“你别陪着我了，不早了，我送你回去。还有，我再说一遍，不关郭佳倩的事。”郭佳倩就是肖桐的初恋，他知道今晚唐佳蓉的误会绝不下两次。这真真是苦不堪言，还不如被唐佳蓉看到信好让他死个痛快。

　　唐佳蓉跑过来用手按住衣柜门，摇头：“还早呢，我再陪陪你。”肖桐看看墙上的钟，坚决不答应。没办法，唐佳蓉只好按按肖桐的肩，俏皮地安慰他，“别送了，这里挺好打的的，你就好好休息吧。还有啊，‘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大丈夫何患无妻？走了！”

　　不管肖桐怎么说唐佳蓉都坚持自己坐车回去，肖桐勉强不来只能送到门口。唐佳蓉穿好鞋抬头见到肖桐病怏怏地倚在玄关边上，身后一室冷冷清清。这套单身公寓面积并不算大，平常又被肖桐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堆看起来甚至还有点儿小，但今天竟然大到空旷，唐佳蓉几乎不忍心让肖桐一个病人就这么孤零零地呆着：“大腿儿，你爸爸妈妈知道你病了吗？”

　　肖桐失笑：“牙疼而已，哪里是病？”他当然不可能因为这么点儿事就哭爹喊娘。

　　唐佳蓉捏紧手里的围巾，有点儿生气：“不逞强你会死是不是？要不是我妈给你打电话，你连我都不告诉是不是？”

　　“我是个男人，傻瓜。”肖桐笑着从唐佳蓉手里抽出围巾一圈一圈帮她围上，最后在打好的结上按了按，“早点回去。”

　　“真不要我陪你？明天是星期天，不用上班的……”肖桐伸手推她，唐佳蓉走了两步又回头问，“要不我叫婶儿过来？”

　　肖桐一直把她推到门外：“我一个人可以的，真的。”摇摇手，他把门关上了。唐佳蓉忍不住跺脚：摆什么孤僻的姿态嘛！有苦有痛都不说，憋死你啊！

　　回房后，肖桐从飘窗上重新把顾城诗集抽出来，竖起翻页。随书页哗哗哗飞去夹在里面的信啪的一声掉下来，肖桐捡起打开一行一行看下去，苦笑着放回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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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佳蓉到家的时候唐妈正拖着唐爸看《非诚勿扰》，积极热情堪比男女嘉宾的亲生老母。唐佳蓉换身衣服坐过去，刚好开始插播广告。唐妈意犹未尽地先把男嘉宾评头论足一番才想起肖桐。

　　“买了消炎的药水给他，等牙不疼了带去我朋友那儿拔了。”唐佳蓉想自己比肖桐幸福多了，没病没痛的还有爸妈陪着，真好。她剥开一个沙糖桔，唐妈一半唐爸一半，唐妈丢进嘴里一口吃了，唐爸摇摇手让女儿吃自己回屋睡了。唐佳蓉吃着老爸牙缝里省的桔子，帮衬老爸，“妈，你就别逼老爸看这些了，太可怜了。”

　　唐妈不以为意：“你这孩子！什么叫‘逼’呀，这叫‘陪’！老夫老妻，他不陪我陪谁去？夫妻呢就是要相互陪伴的。”

　　“但我从来没见你陪爸看过新闻联播、军事纪实。”

　　“羡慕啊？”唐妈挑起眉毛，半真半假地问，“要不帮你报名《非诚勿扰》？”

　　唐佳蓉一迭声的“不去不去”赶忙站起来跑回自己房里，唐妈尾随靠到门边，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到直不起腰来。唐爸唐妈的房间就在对过，唐妈大声冲房里招手，笑道：“老唐老唐，你说唐唐要是上了《非诚勿扰》，最后一个朋友采访环节阿江、桐哥儿还有大刀会说什么？”说着说着又抚掌笑得更厉害了。

　　唐爸趿着拖鞋出来，拍拍老婆的背帮她顺气。唐妈拉下背后的手，兴奋地对他挤眼睛：“如果他们把唐唐大学里一星期内衣裤不洗、存在袋子里拿回来扔给我洗的事说了，然后‘啪啪啪啪’灯全灭了怎么办？‘啪啪啪啪’全灭了，啊哈哈哈，好像很好笑哪老唐！”

　　唐佳蓉张着嘴石化，心想：这是我亲娘吗？

　　唐爸见怪不怪，说话一针见血：“朋友采访那是男嘉宾的环节。”唐妈顾自笑个不停，听到唐爸提醒广告结束节目开始才急匆匆奔回电视机前。唐爸爸走到床边，隔着被子拍拍女儿，“幸好你性格多半还是随我。”

　　唐佳蓉迷糊是迷糊了点，但还不至于疯疯癫癫。

　　“唐唐，爸爸不急的。”唐爸眼角揉出两朵菊花，暖洋洋的，“虽然我们没办法摘天上的星星月亮给你，但宁愿自己辛苦也不舍得你饿着累着，你是爸爸妈妈的宝，用不着急急忙忙的、委屈了自己。”

　　“老唐，哈哈，老唐你快过来看哪！”客厅里唐妈看得乐不可支，呼朋唤友地喊老公回去。唐爸对女儿苦脸笑笑，过去了。

　　唐佳蓉躺在被窝里，耳畔断断续续传进唐爸唐妈的笑声，平凡的市井的，岁月安好、天长地久的。闭上眼，她想起一个人在家的肖桐，又想起那首叫做《错过》的诗，睡着前嗅到一阵腥腥涩涩的味道，里面夹杂着柚子的清香，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里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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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糊之中，唐佳蓉听到层层叠叠的浪涛声，哗啦啦哗啦啦。睁开眼，周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远远地传来热闹的欢声笑语，她顺着声响摸索往前走了好一段路终于看到了亮光，一大群年轻的男孩女孩围着高高堆起的篝火又唱又闹。

　　“唐佳蓉，干嘛呢？快过来！”有人冲她招手，见她傻站着不动直接跑上前，拉着她回到篝火旁。那人丢了罐冰凉的可乐给她，又很High地去扯旁边的一个男生，“大腿儿，你管管他们！不过是验证一下内裤颜色就开始耍赖，这游戏还怎么玩？”

　　那背对着唐佳蓉的男生笑容满面地转过身来，竟然是嫩到掐得出水来的肖桐：“要是这么让四眼儿和妞妞过关，爷儿我威严何在？”话音刚落已经兴奋地窜进人群中央把四眼儿压在沙滩上头，“哟呵！迷彩短裤，酷哦！”

　　肖桐这边三下两下地解决了问题，那头妞妞却趁机拔腿逃窜，从唐佳蓉站着的地方飞过撞落了她手上的可乐，深褐色的液体在沙滩上炸开来，唐佳蓉脚上一冰恍恍惚惚地想起这是大三开学后的第一个周末，学生会在海边搞的“夏你一跳”联谊会。

　　“唐唐，快追啊！别让妞妞跑了！”众人急唤唐佳蓉的名字，可唐佳蓉却傻愣愣地杵在原地，众人转而去喊肖桐，“大腿儿，你们家唐唐傻了！快逮住妞妞呀！”

　　肖桐正从沙滩上爬起来，拍着手上的沙子朝唐佳蓉的方向望过来，人却一动不动。对上唐佳蓉眼睛的一瞬间，肖桐的表情竟然有些别扭。唐佳蓉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但还来不及抓住它的尾巴肖桐突然风一样呼啸而过，卷着唐佳蓉往前跑。

　　妞妞一路狂奔，比考试周去自习教室抢座位还要生猛。唐佳蓉被肖桐和不断涌进来的调皮捣蛋的家伙往前推，最后稀里糊涂地扯住妞妞的裙子，凑过脑袋看一眼后懵懵地讲：“粉红的……”

　　年轻的孩子们满足地欢呼着散开去，围在篝火旁开始新一轮的游戏。肖桐跟在人群后方也开始撤退，唐佳蓉见他没有理睬自己纳闷地张口叫住他：“喂，你怎么了？好奇怪。”

　　“有吗？”肖桐梗着脖子反问，不等唐佳蓉说话又转身走掉。

　　唐佳蓉抬脚要追，发现刚刚被可乐洒到的地方粘得难受，看一眼肖桐毫不客气掉头的背影只能自己走去海边。虽说还在9月里，但夜里海水已经非常凉，冻得唐佳蓉急急后退，然后重重撞到背后东西，扭头一看竟然是肖桐。

　　“做什么呢？”肖桐扶住她，皱眉。

　　唐佳蓉默默指自己的脚，被可乐洒到的地方粘了厚厚一层沙子：“刚刚可乐洒了，很难受，但水很冷……”

　　肖桐轻轻一推，让唐佳蓉自己站好：“水很冷吗？”说着自己用脚探了探，蹙起眉头。他蹲下去，冲唐佳蓉招手，“过来吧，我帮你。”

　　他让唐佳蓉贴着自己站好，手放到自己肩上：“脚伸过来。”唐佳蓉伸出脚，摇摇晃晃地挨着肖桐，半身的力量都压到他身上，“唐佳蓉，你暑假都吃什么了？重！”

　　“要你管啊！”

　　斗着嘴，肖桐一手握住唐佳蓉的脚心，一手从海里掬了水细细地倒到她脚上——一掌心的海水不至于太冷。

　　篝火旁鼓声点点，真心话大冒险的红丝带转得正欢。“夏你一跳”的名字是肖桐想出来的，其宗旨是“脸红心跳，不醉不归”，少年少女们全玩得没了正形，惩罚游戏一个比一个没有下限。突然有尖叫声响起，肖桐和唐佳蓉望见远远的有车灯射过来，是出去给大家买零食和饮料的辅导员回来了。

　　唐佳蓉想到吃的双眼放光，不安分地缩脚。肖桐睨她一眼，放开她的脚由她奔回去。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没几步，篝火旁像被丢了炮仗一样沸腾开来，有人激动地跃起冲过来拉唐佳蓉，挤眉弄眼地把她拖进中心：“你看看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