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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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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考虑过哪家小伙么?”
“没有。”
“我总是猜不透你的心思呢。”
“我一辈子都替少爷理书也无不可。”说着,清平将怀中最后一本书放在架子上。
“我听说山上的梨花开了。”金池影另起了话由。
“少爷想去看?”清平问道。
“带上清平如何?”金池影笑眯眯的问清平。
“清平听候少爷吩咐。”清平垂下头。
“我们就去山上看花。”金池影潇洒说道“今日就去。”
“今日?”
“清平有何不便?”
“只怕来不及备什么东西。”清平低声道。
“你,我,马。这就够。”
“清平不会骑马。”
“共乘一匹如何?”
“能与少爷同乘,是清平的福气。”清平微微颔首。
满山梨花开的正好,人间四月天。
梨花万朵枝头看,花影传幽恨。
“清平看这梨花开的可好?”
“好,怎么不好呢。”清平抬头看着一树梨花。
“折一枝给清平好不好?”
“花何堪折呢?少爷。”
金池影微微一笑,“清平这些年打理书房,倒是说话变得文邹邹了。”
清平看着雪白的梨花,说道“少爷,你说的是。”
“那清平折了那边那树上的梨花来。”
“为何偏偏是那一枝。”
“我看那树生的枝繁叶茂,树干比一般树木粗壮许多。折了也不会有什么损害。”
清平看着金池影“少爷,真是好心肠。”
那时,那样明媚的日光,那样一林的雪蕊,那样一张眉目含笑的脸。好像一副画卷,刻在了金池影心里,那么铭心。
清平走向那棵树,抬手折了一束梨花。
“少爷的花。”清平走回金池影身边,递给金池影。
金池影却是不接,只笑着看着清平,带了份戏弄。
“少爷既不接,那清平便自己留着。”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金池影似自语又似询问。
“少爷说什么?”
“清平长大了。”
“少爷也长大了。”
金池影默了一默,“花还是清平留着吧。”
“清平并不喜欢梨花。”
“为何?梨花素来淡雅,洁白如雪,文人雅士们很是喜爱。”
“少爷难道忘了?”清平微微仰起头,表情狡诈的说。“清平并非雅士,故不爱梨花。”
金池影哈哈一笑,“好一个自持的清平,清平果然摆得正位置。那清平倒说说喜欢什么花。”
“少爷,清平喜欢荷花。”
“清平原来喜欢荷花。”
“嗯。”
“天色不早,我们这就回去吧。”
“少爷,我们才刚刚到这里没多久。”清平低垂了眼。
“好景须得慢慢品。”金池影也是狡缬一笑。
那天晚上,清平躺在床上,看着那束梨花,却是如何也睡不着了。清平看着那个幻象中的清平,心里微微泛起涟漪。这时清平的住房显然高了不止一个等级,就好像是做了大丫鬟。有铺着锦被的床褥,有做工结实的桌椅板凳,有红烛高台。
清平站起身来,拉开桌边的椅子。抱着手臂爬在桌子上看着那束花,“你说你,若不是生的茂盛好瞧,怎么会被折了来呢。”
那花不知是受了风的吹拂还是如何,微微颤动了一下。小轩窗外的月色正好,是夜月亮又大又圆,还格外明亮。
过不多时,那花中竟然隐隐幻化出一个男子来,只是男子身上闪着微弱的光芒,形态也似乎飘忽。清平见那男子娇柔可爱,一时也忘记了害怕,开口问道“姑娘,你你。。。你。。。。你怎么从这花里出来的。”
这花精听清平称呼自己为姑娘,颇有些生气,撇了撇嘴“你这人,真是不长眼睛。我虽是花精,生的略微好了些,却也不是姑娘。”
“你是花精?”清平惊奇道,随即开怀笑道“哈哈哈。。哈哈。。。这世上果然无奇不有,偏偏叫我碰上了。”
“我在树上生得好好的,你为何折了我来?”花精似乎余怒未消,兴师问罪起来。
清平听闭,当真哭笑不得“你这花精,当真不讲理。那么一树雪蕊,你附在哪朵不好,怎么偏偏附在这束上?”
花精听罢有些无言以对,半张了口,就是找不出话来。只好据实相告“我以前听山林里砍柴人说世间如何繁华,只是一直寻不得来到这尘世间的机缘,那日听的你与你家那少爷的对话,这才匆忙附上这朵花。”
“那你可真是找错人了。”清平笑着微叹道。
“此话怎讲?”
“我可是这府中的小小婢子,却是没有出府的权利的。你要是跟着我,可是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享受人间烟火盛景。”清平说的一本正经,偏偏略略带了戏弄的心思。
花精挠了挠头,模样很是可爱明朗。苦恼道“这可如何是好。”
“是啊,如何是好。”清平幸灾乐祸般的接道。
花精上下打量了含着笑意的清平一遍,眼睛骨溜溜转了几转,问道“你可是婚配了?”
“没有。”清平含笑好整以暇的接道。
“不然这样好了。”花精微微扬了头,正色道“我化作世间男子,来府上提亲说要娶你。这样一来,你和我出府,咱们就可以浪迹人间了。”
“啊?这就是你想的好主意?”清平现下真的被这花精的单纯逗笑了。
于是,也强装正色道“那好,我来问。。。嗯。。这个。。你叫什么名字?”
花精想了想道“我的原身是一株树上的万朵梨花所化,不然你叫我梨花好了。”
清平听了,言道“不好不好,太过直白不说,而且哪里有人用这样的名字呢?你将来进入凡尘间,被人家询问起来,也是不好解答。”
“那你说怎么办呢?”
“不然,取个谐音,叫离华吧。光华似梨花。你看这个行不行?”清平微微一思忖,立即将这想法告诉了梨花精。
“嗨,不就是一个名字。还好还好,我都能接受。”这小妖看来在山林没有接触过世间险恶,心思十分单纯。清平想到这里,不禁摇头苦笑。
离华虽天真,却极为敏锐“你摇头干嘛?”
“我这是叹息你,心思纯良,不知道这人世间你呆的久了,还会不会如今时今日一般。”
“你不喜欢这人世间?”
“不喜欢。”
“为何?”
清平略略一揉眉头,“这话今天少爷也问过我一次,少爷是什么都懂,你却什么都不懂。两个如此迥异的人,今天问的话倒都是一样。”
“就算世间未必好,我却是心意已决要游历一番。”
“若是世人负你,伤你,骗你。你且如何?”
“世人如若这样对我,那我也便负世人,伤世人,骗世人好了。”
“你当真不怕?”清平问道。
“怕便不来了。”离华放肆大笑。
“你我出府后,如何生计?”
“我非人,不用吃饭食的。”
“那我和你出去,就是死路一条了。”
“诶呀,我忘记了。你是需要吃东西的。”离华微微一思考“我在山上修行许久,也是会些法术,我化作一个女子,去青楼里卖艺。这样就能养活咱们了。”
“这样的损主意,亏得你想的出来。”清平摇摇头。
“这法子怎么了,我变得美貌些,学了技艺。卖艺不卖身,这有什么好诽腹的。”离华说的豁达。
“你当真是男子么?”清平有些无奈的笑问道。
“我是男子啊。虽然大多花精修为女身,但是也有些花精能修成男身的。男者,阳也。法力修为反而还高出女花精呢。”
“你这花精,心性却不似男子。”
“我是男子的。”
“好吧。你是男子。”
“那你说行不行?”
“什么行不行?”
“我来提亲,咱们出府啊。”
“我觉得是可行的。”
“那就太好了,我现在先入这花中睡觉了。”
“好。”
“你不睡?”
“你自管自己睡了,管我做什么。”
“你这人,真是不知好歹。”离华说着,撅撅嘴就要隐入梨花中。
“诶,等等。”
“什么?”
“你们梨花精还是要睡觉的么,怎么跟人似地?”
离华看了看清平的神色,有明显调笑的意思。不由有些生气的说“万物都是遵循日出而为,日落而宿的规律你不知道么?怎么你们人类这样,我们妖怪就不行了么?”
“好好好,我也不招惹你了。你先睡吧,我这就整理一下去睡觉。”
“嗯。那希望你做个好梦。”
清平笑着看离华隐入花中,遂站起身清洗了一番,又铺好床铺,也睡了去。
日出,今日却没有人来喊清平去看少爷。想来昨天少爷骑马也是极累,只是强自忍着。只怕现在少爷还在歇息,清平只愿少爷少来喊自己才好。每次和少爷在一起,清平总有种不自在的压迫感。按道理来说,少爷也并不是什么凶恶蛮不讲理的人。只是,少爷那么柔和的存在反而像空气那样,无所不在,无所不在的窒息着清平。那样的感觉,可怕,很可怕。
清平睁着眼睛想了那么一想,就起身,拿了旁边衣架上挂着的衣服,穿了起来。
清平虽然现在是金府中的大丫鬟,却也不像金穗那样有小丫鬟伺候着。所以,清平只好去了开水间,自己提了一铜壶热水了。
然后兑了些凉水,待水温适中,洗了脸,漱了口。掂了掂壶中还有些水,这才不紧不慢的给那束已经折断了的梨花浇起水来。
不想那花精,竟然从水中冒了出来,还颇为生气的看着清平。
“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啊,大清早给花浇什么水,这花折了就是折了,你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叫它活不了。”
离华这么一说,清平也生气起来,丢了手中的铜壶,没好气的说道“是啊是啊,花折了就是折了。是我自己不好,还想着叫他多开几日。原来这都怪我。”
离华见清平生了真气,一时觉得自己是有些蛮不讲理。离华性子不是倔强的人,当下就有些后悔。只放软了声音道“清平,你别生气。只因为我在花中睡的正好,你看你来浇水,我淬不及防,身上都湿了呢。”
清平转然间,果然见离华确实湿了衣裳。想到如果是自己睡的正好,被人淋得湿湿的搅了好梦,也会生气的吧。不由得也缓声道“我却忘记你宿在这花中了。确实是我的错了。”
离华本就不是什么心存计较的人,当下笑道“不碍事,不碍事。”
“你衣裳湿了,要不要先换了我的衣裳?”
“你是女子,只是穿上不太好看吧。”离华略有犹豫。
清平见离华的样子,不禁笑道“这又有什么好怕的,这里只有你我,怎么说,我也算是府里的大丫头。一般人总是不会突然闯进来瞧见你,再说你不是会法术么?变的叫人看不出你不就好了?”
“若要像你说的那么神通,我还不如自己变身干衣裳出来。”离华不满道。
“我自找了衣服来,你换不换?”说着,清平凌厉的看了离华一眼。
只看得离华打了寒战出来,颤声道“好好好。我换了就是。”
正准备换衣服间,离华突然停下不动了。
“你怎么了?”清平问。
“我感觉到梨树原身那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有很大的波动。”
“怎么了?”清平问。
“难道是天劫已至?”离华不答,反而自己皱眉思考道。
“什么天劫?不然,我们回淮阳山看看。”清平见离华眉头紧皱,不由也带了焦急。
“不用。我自己一人便可。你是凡人,不可能抵挡天劫过境之苦,去了也是无功而返,说不定会反受其害。”
“在你眼里,我清平就是这么不顾朋友安危,贪生怕死的人么?”清平见离华拒绝与自己同行,心下也带了怨气。
“不必再多说什么,我兄弟二人的事情,就不劳烦清平姑娘操心。”说完便化作烟雾散去,想来是去了淮阳山。
清平眼见着离华化烟离去,心下不禁恼恨。好你个离华,可是把我清平看在眼里了吗?前一刻还唯唯诺诺,下一秒就想撇清关系。这世上哪里有这么便宜你离华的事情在。
当下一计量,便推门而出。清平本想从马厩牵了马来骑,只是那马认生的很,况且清平又不精骑术。清平没办法架马硬闯出金府,只得从后花园一处裂墙出钻了出去,向淮阳山跑去。
远远望去,淮阳山乌云密布,隐隐能听到闷雷声。淮阳城此时天光正好,想来必是那梨树要遭受五百年天劫之刑。
淮阳山离淮阳城距离并不近,上次骑马也要耗费半日。这次清平饶是用脚跑,也不知道几时能到,况且山路崎岖,并不是那么好攀爬。
等到清平跑跑走走的行到山脚下,已过半日时光,抬手擦了擦快流到眼里的汗水。清平用手搭了个棚,抬眼看淮阳山天光。别处都是风和日丽。偏偏淮阳山,自山脚下便有笼罩整个山头的乌云。时不时的传来一阵滚滚雷声,那雷声震耳欲聋。
偏偏在这山脚下,不知怎的还有一个凉茶棚。清平实在饥渴难耐,又实在力竭,勉强挣扎着走到那凉棚中。
这凉棚搭建得极为简陋,几根柱子勉强支撑着框架,顶子用茅草铺了。凉棚靠外面的一角摆放着烧水的火炉,火犹然不息,正炖着一壶水,次次作响。
“有人吗?”清平边向里面探看便问道。
静悄悄的,莫不是此处天气大变,迥异于别处,这茶棚便无人么。不,不可能,如果是这样。那又是谁能正炖着的水,而走的如此从容。
这里必定有人。
清平向里走去,不料里面竟然有些日常生活用具。靠墙角的一张床上赫然躺着一个人。
清平走到床前,疲惫已到极点。倦声问道“请问这里卖茶吗?”
“为何不卖?”说话人的声音极老,那是属于老翁的声音。只是,床上的人依然躺着,没有丝毫起身的迹象。
清平原本该心存疑惑,只是困乏已极。心下没有那些心思,便说道“老人家,可否给小女子一碗茶水解解渴。小女子还要赶路。”
那老翁听说清平要赶路,微微挪挪位置,“小姑娘要赶路去哪里?”
“淮阳山巅。”清平恹恹答道。
“那里别人去的,你却去不得。”
“为何?”
“那里于你是绝命地。”
“于别人就不是绝命地么?”
“你这小姑娘,不听劝告,终是要有苦头吃。你自取了炉上的水来,喝了速速离去。”
“多些老人家。”清平微微躬了躬身,算是谢过。
然后径自取了茶碗,倒了水。用两只碗来回颠倒,水不那么热了,便咕嘟咕嘟喝下。
饮毕后,对着茅棚拜了三拜,便向淮阳山巅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