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火》南平晚歌

32、明查暗访（四）

　　“啊，啊，啊……”微弱的哭声从垃圾堆旁边传出，循声而去，一个小小的黑影在微微起伏，扒去遮挡在黑影上的遮盖物，一张青白的，满是泪珠的小脸出现在视线内。
　　这是一个刚出生几天的婴儿，小小的身体躺在旧水果纸箱里，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包被，一张红色的毯子，毯子上色彩鲜艳的卡通图案张开大大的笑脸。
　　婴儿睁着眼睛，漂亮的黑眼珠有如夜空最深沉的颜色，夺人心神。
　　夏庭小心抱起婴儿，软软绵绵的身体带着天生的奶香，穿过夜风，悄悄渗入鼻腔。
　　夏庭看向婴儿身下压着一叠纸张。捡起，借着路灯昏暗的光线。“诊断书”三个斗大的血红字进入眼帘。
　　翻开第一页，诊断结果处清晰写着，“先天性□□闭塞，建议尽快进行手术治疗，手术费用约十万元。”
　　抱着软软的小身体，夏庭顿时明白这个孩子被遗弃的原因。
　　耳边，哭声轻了许多，就小猫轻轻叫唤，夏庭低头看向怀中的孩子，小嘴微微张大，嘴唇已经冷得发白，漂亮的黑眼珠一眨不眨盯住夏庭在看。握着拳头的小手不知何时已经抓着夏庭衣领，抓得紧紧的，紧紧的。
　　夏庭身体在发抖，抱在怀中的孩子恍若不知，只继续看向可能第一个带着善意抱起他的男人，小嘴轻轻向两则弯了弯。轻轻的微笑，转眼即逝，即便如此，依然有如闪电击中夏庭。一股温暖的感觉从夏庭心底蔓延，柔弱无助的小身体，带着温暖，带着令人眷恋的香甜。
　　夏庭毅然站起来，抱着婴儿大步走向斜靠车而站的毕成龙。
　　“去医院。快！”
　　小车在公路上飞驰。车内温暖的环境令孩子的哭声又弱了几分，惨白的脸上出现两片红晕。夏庭把孩子搂紧在胸前，脸颊轻轻摩擦孩子的小脸，喃喃细语似在安慰，“别怕，别怕，我们马上到医院，会有很厉害的医生叔叔帮你治疗，别怕，乖，别怕。”
　　哭声终于消失，孩子闭上眼睛，小小的鼻子呼出丝丝的热气。夏庭颤抖着缩回手，“还好，还好，还有气。”
　　一直抓住衣领的小手依然不肯松开。夏庭轻轻拽拉小手，小手刚脱离衣领，睡着的孩子突然睁大眼睛，黑宝石一般的眼睛紧紧看着夏庭，眼睛里明明只有深炯的黑，但夏庭竟然能从中看出哀求，看出渴望。
　　“不放手，我们不放手。”反手伸出食指，任由孩子小手牢牢握住，看似柔弱无骨的小手却蕴含神奇的力量。握住的瞬间，便不再分开。
　　“别怕，我不会松手，我永远都不会对你松开手。”夏庭把脸埋在孩子颈脖间，细细的诉说，似在向孩子许下一辈子的诺言。
　　一直握紧方向盘的毕成龙手一抖，稳稳的脚尖忽然用力往下踩，小车瞬间加速，飞快向前奔驰。
　　无人知道，在这个漆黑的夜晚，夏庭对一个陌生的孩子许下一生承诺的瞬间，对毕成龙的触动有多大。永远不松开手。毕成龙更希望夏庭亲口对自己说出来，而不是一个刚出生不过数天的孩子。
　　叮铃铃，电话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海东鸣诅咒一句，从被窝里伸出手，屏幕上拼命闪动的名字，逼使海东鸣不得不按下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冷漠的声音，“十分钟内，到医院，我们在你工作的地方。”
　　格达。干净利落断线。海东鸣愤愤不平爬出温暖的被窝，为什么又是我，为什么每次都是我，天底下，那么多医生，为什么每次都要找我。
　　不平归不平，海东鸣依旧在规定的时间内赶到医院，当然，衣衫是不可能整齐的，穿着随便披上身的运动衣服，脚下踩了对凉鞋，顶着熊猫一样的黑眼圈，海东鸣飞快跑进医院办公室。
　　“怎么回事？又受伤了。我说大哥，你每次出去就不能注意点。啊？这是什么？”海东鸣目瞪口呆看着突然被塞过来的小家伙，“你的私生子？”
　　“拜托你，海东鸣，一定要救活他。”夏庭一脸紧张捉住海东鸣。
　　海东鸣觉得脑袋转不过来，“不是他的私生子，那是你的？”不是吧，才多少天没见面，居然孩子都生出来了。
　　“少废话，做事！”毕成龙一手扯开夏庭，粗鲁把海东鸣推出办公室。
　　碰。木门在眼前甩上的声音，震醒暂时陷入臆想状态的海东鸣，瞧瞧四周，又看看手上舔着手指的孩子，海东鸣忍不住大力捶门，“喂，喂，你们想干什么，那是我的办公室。喂喂……”
　　任由海东鸣喊破喉咙，办公室里面半点声响没有，海东鸣泄气了，“那你们总应该看清楚啊，我是医生，但不是儿科医生啊。你们把他塞给我，顶什么用啊。”
　　埋怨完，海东鸣还得乖乖跑上楼，找熟人给孩子看病，开药，办入院手续。一遍又一遍忍受同事好友有意无意的询问，“谁的孩子啊？”“哎呀，怎么饿成这样子，这年头当父母的太不上心了。”……若有意，若无意的目光总是扫过海东鸣，问完话，总是留给他一个若有所指的摇头叹息。海东鸣酱红了脸，憋屈地把孩子送入住院区，立即掉头跑向办公室。
　　那两家伙把自己丢出来，算什么事啊。无论如何都要问清楚。
　　跑到办公室门前，海东鸣举起手掌正要拍门，呼啦，一下大门突然自己打开，毕成龙黑了脸从里面大步走出来。
　　“喂，喂，你到底…… 喂，喂…….这算什么，把我当透明了。”毕成龙扬长而去，任由海东鸣大喊大叫，海东鸣一跺脚，奈何不了你，难道还奈何不了另外一个，气呼呼跑进办公室。
　　“夏庭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怎一回事。”
　　海东鸣一眼看见缩在墙角的夏庭，两手抱住脑袋，整个人像乌龟一般，躲起来，用手脚铸成围墙，拒绝别人的进入。
　　海东鸣满腔的郁闷立时消减了不少，给自己倒了杯开水，又给夏庭倒了一杯，推推夏庭，“别躲了，人都走了，可以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

　　实在冷，一日之内降温十度，要人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