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火》南平晚歌

2、第二节

　　“阿龙……”夏庭憋了一口气，硬生生挤出一句，手臂僵硬地抬起，穿过促销小姐，直直指向前方，“阿龙……你什么时候回来了？好小子，居然不来见我。”
　　前方走来身穿黑大衣的男人好像没听见夏庭叫喊，直直往促销小姐走来。
　　“阿龙……”夏庭声音徒然提高八度。
　　黑大衣男人疑惑地转身，皱皱眉头，“你叫我？”
　　夏庭的小心脏抖了抖，认真看看男人的肩膀和头顶，没错，三盏阳火灯，正常人。顾不得促销小姐，夏庭三两步跳到男人身边，哥俩好地搭上男人肩膀，用力拍拍，“阿龙，你这人不地道，回来一趟都不来找我。”
　　“你知道我回来啊。”男人说得意味深长，手指抬起，脸上的墨镜轻轻往下一压，一双大白眼珠跃出来，“你还能看见我啊。”
　　夏庭倒吸一口冷气，搭上男人肩膀的手臂仿佛被压上千斤巨石，动弹不得，抽搐的嘴角吐不出一句话。
　　黑大衣男人抬了抬墨镜，重新挡住那双大白眼珠。
　　“名字！”
　　“不知道！”
　　男人抽抽嘴角，“名字！”
　　“姓卜，名志道。志向远大的志，道理的道。卜志道。”
　　“我们会再见面。”
　　夏庭僵硬了一只手臂，呆呆地看着黑大衣男人走远，脸上仍旧保持僵硬了的笑容。
　　“喂，夏大胆。”
　　肩膀被人恶意一撞，夏庭往前晃了晃，终于回过神来。
　　“夏大胆，要迟到了。”又是一阵恶意的笑声。
　　夏庭回转身，看见办公室里有名的“负翁”马明，马明双手怀抱在胸，“夏大胆，改性子了，迟到扣钱，外加全勤奖金取消。”嘻嘻，马明故意扬扬手表，“还剩下一分钟。”
　　一分钟，从这里全速冲到公司楼下，就需要一分钟，不计算等电梯时间，搭电梯时间，林林总总加起来，极有可能，一定，绝对迟到。
　　夏庭想到红彤彤的票子，飘飘扬扬从眼前飞走，心脏即时回血，手脚也不僵硬了，嗒嗒嗒嗒，人像装了链条的钟表，呼啦一下往前冲。什么黑大衣男人，什么促销小姐统统忘记得一干二净。迟到等于没钱！没钱等于没人送终养老！一串等号下来的结果就是夏庭脚下速度加快一倍。整个人像装上马达，嗒嗒嗒嗒，直冲向前。
　　衣服带起的风吹乱了马明的头发。马明气急败坏，跳脚大骂，“跑那么快，赶着去投胎吗！”
　　马路尽头，黑大衣男人转身看向飞速跑过的夏庭，摸摸下巴，“跑得挺快的，就是胆子不够大。”但是胆子不够大，怎么能活到现在？每天睁开眼睛就能看见平常人看不见的“人”，胆子不够大，性格不够坚韧，早就受不住，自杀死了算。这种例子男人见过太多太多了。男人摇摇头，鼻翼动动，顺利捉住空气中飘来腐臭的气味。
　　“又是冤死的。”男人挑挑眉毛，“这城市的治安不怎样啊。”
　　黑色风衣迎风一转，划拉出一个漂亮的圆弧，顺了气味出来的方向，追踪而去。
　　夏庭死赶活赶，最终依然没能逃脱。在经理一双“利目”注视下，垂着脑袋，夹起屁股，掂起脚尖，小心翼翼走进办公室。
　　“夏庭啊。”经理慢悠悠踱步到夏庭身边，长长叹一口气，“我本来以为你和其他人不一样。勤快，踏实…….我以为你能坚持下来，一直到年尾，我能亲手把全年全勤奖金交到你手上。没想到啊……”
　　“经理，我错了。”夏庭像小学生做错事一样，垂了脑袋，两手乖乖放在大腿两侧，塔拉了肩膀。
　　“年轻人啊……”
　　等经理慢悠悠踱步回到办公室，夏庭一下瘫倒在办公椅上。乖乖滴，一百米冲刺，外加全速上十层楼梯，再外加飞身扑向打卡机，所有所有的努力，却在打卡机显示迟到1分钟后，化为乌有。
　　夏庭心痛啊。那可是钱啊，钱啊，他的存钱大计，因为今天的一分钟，又得重新修改。
　　“不就是一百块钱。”旁边的莉莉倒了一杯咖啡递给夏庭，“庭庭，你这副模样害得别人误会你丢了好几千呢。”
　　“就是就是。一百块就要累死累活，天天打卡，还让不让人有条活路。”应声的是前办公室之花，肖美美。肖美美嫁人生子后，疏于打扮，办公室之花的称号拱手让给了新入职的莉莉。
　　肖美美眼急手快，抢下某网络商城推出的限时特价婴儿智力开发工具。喜滋滋地揉揉手，“足足省了一百块。”说着，掀掀眼皮，瞄瞄办公室那边，见没动静，继续逛网络商城。
　　莉莉掏出一块化妆镜左右看看，又凑到镜子前，看看眼线。“这个牌子虽然是国际名牌，但是眼线笔不怎么样啊。还不如我在街边小铺买的几十块一支的眼线笔。”
　　“庭庭，要不要一起去洗手间？”莉莉抛了一个媚眼。
　　夏庭翻翻白眼，他是叫夏庭，但不是叫庭庭，这个莉莉纠正她多少次了，还是庭庭，庭庭地叫。
　　“好啦好啦，知道你不喜欢啦。不过庭庭啊，你说你要是一个女生，我得怎么办啊？”莉莉捂了半边嘴笑，扭扭屁股，提了化妆包，踩了高跟鞋，咯咯咯走去洗手间。
　　肖美美抬高头看看夏庭，“我说庭庭啊。”
　　“肖姐。”夏庭语带哀怨，欺负人不带你们这样啊。好好一个男生非要起一个女性化的名字，他是庭院庭，不是婷婷玉立的婷。
　　“我们这不是在赞美你嘛。你说说，你一个男人，皮肤那么好做什么。”肖美美也不逛网络商城了，走到夏庭身边，伸手摸摸夏庭的脸蛋，“又白又滑，真的像剥壳的鸡蛋。庭庭，你用哪个牌子的洗面奶，告诉肖姐，我也去买一瓶。”
　　“我从来不用洗面奶。”夏庭真不懂，这问题不是第一次提问，他也不是第一次被要求回答。怎么每次都有人问，每次都不相信他的答案呢。
　　果然，肖美美挑挑眉毛，“男人哪有你这么小气的。不说就不说，说什么不用，你还想表示自己天生丽质难自弃吗？哼！”扭扭粗腰，肖美美回到自己座位，继续埋头逛街。
　　夏庭吐一口闷气，打开电脑，先处理一部分琐事。夏庭工作的公司算是一间大型的国企，从事进出口商品检验。夏庭的工作很简单，联系客户，确认检验时间，把单子交给肖美美安排检验员到场检验。
　　夏庭查看邮箱，没发现新的未读邮件，就把手上确认好时间的单子转交到肖美美手上。“肖姐，这些都是明天预约检验的单子。我大致看了一遍，单证没问题。”
　　“放下放下。没看见我在忙吗？”挥挥涂了猩红甲油的手指，肖美美聚精会神等待新一项产品开启限时抢购。
　　夏庭看看手上的单子，忍不住加了一句，“肖姐，我就放在这里。文件柜上面，都是明天要安排的。”
　　“知道了知道了，有完有没完。别耽误我忙重要的事情。”肖美美眼睛都没转过来一下，死死盯住屏幕的倒计时。
　　夏庭唯有放下文件，回到自己座位。摸摸肚子，早上吃得急，现在肚子似乎有点不良反应。找了一份当天的报纸，翻到娱乐版，折起来，把台面的东西收拾好，推开办公室玻璃门，准备从消防通道下八楼的卫生间。
　　“夏大胆。怎么上一次厕所都要走两层楼体。是该说你乐意做体育运动，还是该说你实在“大胆”啊？哈哈。”

作者有话说

　　妹纸们，这个一点都不恐怖，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