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火》南平晚歌

10、往事（２）

　　长发女鬼紧赶慢赶，可惜无论怎么加快速度，女鬼就是只能飘，用不了走，或跑。一阵风吹过，说不好还回倒退几步。
　　等女鬼喘了粗气，一头漂亮光滑的长发变成乱草的时候，终于找到毕成龙。
　　“呃，快，快，快，救命，救命啊。”女鬼恨不得把舌头缩回去，平时说话慢条斯理还不觉得舌头碍事，现在事情一着急，舌头居然转不过来。女鬼恨不得把多出来的舌头砍了，剁吧剁吧，还能有一顿肉吃。
　　毕成龙见女鬼慌慌张张飘来，不等女鬼说完，已经估计是夏庭出事了。心里大奇，那小房子里面虽然全是魂，但都是一些不害人性命，没能力的鬼魂，就等着合适的时间送他们上路，夏庭待在那里原想着不会出事，但现在……
　　毕成龙觉得夏庭可能不止胆子小，或许还有一些自己不知道的原因。
　　等到毕成龙飞奔至小屋，推开房门，只见一个虚魂飘在夏庭身体上方，虚魂目光呆滞，房门推开带起的微风吹向虚魂，虚魂晃了晃，却没有离开夏庭身体上方。
　　魂魄离体？毕成龙严厉扫一眼屋内的鬼魂，众鬼魂吓得哆嗦了身体，越发努力缩小存在感。这里的鬼魂没一个有能力可以迫使一个活生生的人魂魄离体，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夏庭自己离开了身体？
　　心里想着，脚下立即走到夏庭身前，双手结法决，食指点向虚魂，“定！”食指往下，直点向夏庭额中，“归！”
　　虚魂扭曲了身体，万般不愿，终化成一道手指粗细的黑烟，飘进夏庭额心。
　　毕成龙食指往外分，拇指按压夏庭额心，拇指向两边顺滑，点向两边眉心，在眉心处结印，定住刚入体，尚未稳固的虚魂。
　　“你们谁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见夏庭脸上重新恢复血色，毕成龙松一口气。单人托起夏庭。
　　众鬼魂你一句，我一句，吱吱喳喳把事发经过说了一遍，没人有胆子说谎，其实本来和他们关系也不大，谁料到夏庭居然自己吓昏了自己。
　　听完鬼魂们的述说，毕成龙两条眉毛纠结成一团。刚才把虚魂送进夏庭体内的事情，毕成龙就感觉到虚魂在害怕，不是普通的担心害怕，而且涉及生死的惊慌恐惧。虚魂在夏庭额心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被送进去。
　　毕成龙脸上不动声色，叮嘱众鬼魂不要把事情张扬出去，自己托住夏庭跳出小屋。
　　在屋外犹豫了一下，毕成龙跃上树梢，向城东跑去。
　　城东是外来人聚集区，这里是一个城市最热闹的地方，无论何时何刻，城东永远都不缺少人声。毕成龙看准了一个小院子，抬腿踏上院中的槐树树枝上。
　　脚一踏上去，槐树树枝却是一躲，毕成龙脚下踩空，眼看就要倒头栽下去，毕成龙及时伸手，一手扯住树干上最粗一根树枝，用力一扯，哗啦，葱绿的树叶被扯得七零八落。
　　借助树枝稳住身体，毕成龙脚下踏上槐树树干，用力跺了跺，顺了树干滑落地面，槐树委屈地收缩了枝叶，枝桠不断扫过树干，极力要把树干上的大脚印擦去。
　　院子中央，一个身穿灰白道袍的人一手拿酒壶，对嘴大口大口灌下去。毕成龙闯进院子，那人仿佛没看见，继续喝酒。
　　院子正中央，一排三间大房，毕成龙大力踹开中间一间，闯进去，转了一圈，灰头土面跑出来。
　　“镜子呢？”
　　“你父母有没教过你。出门在外，小心脚下，别踩到小兔，小狗，小猫，好歹也是一条性命，要是踩到花花草草，小树苗，也是不好的。”
　　“我父母教我，对付挡路的不长眼东西，直接用拳头解决。”毕成龙大步走到男人面前，把夏庭搁在院子中唯一一张长躺椅上。“镜子呢？拿来，我有用。”
　　男人睁着一双迷蒙酒眼，“什么镜子啊？我这里是好多好多镜子，洗手间有，堂屋中央有清明镜，房间里还有穿衣镜，门口有八卦镜……”
　　毕成龙不耐烦打断男人唠叨，“因缘镜。”
　　男人终于睁大那双眼睛，男人的眼睛很好看，眼角往上挑，是典型的丹凤眼，可惜眼角条条深深浅浅的皱纹硬生生破坏了这份美丽。“姻缘？你去找月老啊，来找我做什么啊。”
　　“别给我装疯卖傻，你知我要什么。因缘镜，我要看他的前因。”毕成龙手指指向夏庭。
　　男人仿佛这时才发现院子里多了一个人，“长得不错啊。可惜是个男的。”男人看了好一会儿，“魂魄离体。你要看他的前因做什么？找情敌？”男人嬉笑着，伸手在屁股后面摸啊摸啊，好一会儿才摸到一块巴掌大的铜镜，丢给毕成龙。“我劝你想清楚。因缘镜当然好用，不过，心结还需心药医，就算你知道心结所在，治不了病，只能徒添奈何。”
　　男人说完，闭上眼睛，自己大口大口喝酒。
　　“少喝点。”毕成龙接了因缘镜，闻到男人身上一身酒味，忍不住劝说。
　　“唉，你是知道的，酒肉穿肠过，如今酒肉对我来说，也不过已已。”
　　毕成龙知道男人往昔，便不再劝说，手上捏了铜镜，想了又想。
　　夏庭悠悠醒过来时，已是满天繁星闪烁。
　　夏庭晃了晃还是昏呼呼的脑袋，惊讶看见身边有一个穿道袍的男人正笑咪咪盯住自己看。男人长得很漂亮，只是年华老去，脸上残留年轻时的风采。
　　“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你觉得你怎么会在这里？”男人不答反问。
　　夏庭被问住了，他记得自己回到家，好像给奶奶上了一柱香，和奶奶说了一些话，然后……脑袋一阵抽痛，夏庭呻吟一声，弯腰抱住脑袋。
　　“看来病得不轻啊。”男人敲敲夏庭脑袋，“喂，我告诉你，你睡在我家门口，是我拖你进来，救了你。”男人不知从哪里翻出一个算盘，噼里啪啦打起来，“救命钱一定不能少，还有你拖你进来的劳力费就免了，你一共欠我三万块。”男人手一摊，“给现金还是刷卡？”
　　夏庭愣住了，原来到嘴边的感激话生生吞下去，“三，三万块。”
　　“对啊。我救了你，你不应该给钱吗？”
　　艰难咽下一口口水，夏庭摸摸身上，钱包还在，不过…..“我，我没那么多钱。”
　　“没？”男人立即翻脸，冷笑两声，“好啊，没钱，钱债肉偿！”说着，捉小鸡一般提起夏庭，抬腿往外走。
　　“别，别，我，我想办法……”
　　“碰！”干净利落锁门声，夏庭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丢进车，男人转身上了驾驶位置。小汽车飞快驶离小院。
　　夏庭慌得抱紧小胳膊小腿，团成一个团子，“你，你，你别乱来。我，我报警。”
　　疙瘩，回应他的是手机被捏成弯曲手柄状。夏庭彻底没了声音，只能更加缩成一团。
　　汽车离开城市，进入国道。看见车窗外，路灯飞快闪过，夏庭心里越来越害怕。这男人到底是谁？他要带自己去哪里？想起电视节目经常出现的三更野外杀人，夏庭更是慌得鸡皮疙瘩统统冒出来。
　　自己从来没做过坏事，走路也小心，看见鬼魂也避让三分，为什么这样的厄运要降临到自己身上。夏庭突然心头一动，悄悄看了一眼男人，这一眼吓得夏庭顿时三魂不见了七魄，男人肩膀上，头上竟然没有阳火灯，但是，刚才男人提自己出门的时候，分明看见他有影子，脚也是沾地的，明明他应该是一个人…….
　　轰隆，脑袋仿佛被炸开。久远的记忆瞬间而来。喷洒的鲜血，隆隆的烈火，得意洋洋的笑声，如流星般闪耀的阳火，死不瞑目的脸容，阳火被生生夺取的痛楚，一幅幅画面在夏庭眼前飞快闪过。
　　“啊！啊！”
　　凄厉的叫声响彻这个深夜。
　　碰！
　　“吵死了！”
　　夏庭被甩在地上，身上，大腿，手臂被粗糙的沙石磨得阵阵生疼，顾不上手臂大腿上的损伤，夏庭手一碰地面，慌忙爬起来，慌不择路拼命往灯光的方向跑。
　　“跑啊，跑啊，最好再跑快一点。”
　　阴测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近不远，就在身后一米外的地方。夏庭只觉得手脚越来越僵硬，好像绑上千斤巨石，向前迈动一步，仿佛要用尽全身的气力。
　　别，别跟着我，别，别，杀我。
　　张大嘴巴，大口大口喘气，两手臂死命摆动，好像只要多摆动一下就能多活一点时间，只要多摆动一下，就连生存的希望多一分。
　　不能死，不能死在这里，不可以。
　　脑袋火烧般刺痛。无数画面生生钻进大脑，不管不顾呈现在夏庭眼前，鲜血染红了一切，天，地，灯光，就连远方慢慢走来的人影也是一片血红。
　　近了，近了，更近了。
　　身后哒哒的脚步声比刚才更近了，夏庭后背阵阵生凉，好像下一秒，一双拽取性命的手就要按压上来，夏庭仿佛看见自己身上的阳火灯一盏一盏往后飞去……

作者有话说

　　惨淡啊，惨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