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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爱是说爱就爱的吗 ...


  •   柳府买了一个小丫头,模样挺俊,性格乖巧,少夫人很是喜欢,痴傻症也好了很多。

      柳思缘知道雪松喜欢小孩,买了不少贫困的孩子陪着雪松解闷。至从那次事情,雪松就大病一场,一直高烧不退,醒来后人也变得呆呆傻傻,有时还会狂躁疯癫。柳思缘带着几个忠诚老实的仆人,带着痴傻的妻子离开了相爷府,在很远的街道置办了一处小院,后来皇上赏赐了一处府宅,他们又搬了一次家才真正安定下来。

      雪松很怕柳思缘,刚开始接近他就会发抖,可是长时间看不见他又会想念,会哭着闹着找他,久了,也不怕了,便十分黏着柳思缘,像个孩子一样撒娇。柳思缘拖着病体一面应付皇上,一面还要照顾妻子,着实有些吃力。还好有这些七窍通透的孩子们,让他省了不少心。

      今天下了朝他便告假回家,远远就看见几个孩子陪着雪松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等他。时节已经十二月,腊梅伸出了墙头,阵阵的香气。昨晚下了一夜的雪,街道上满是积雪,雪松瘦瘦的身子裹在棉袄子里,更显得瘦得可怜。她支着下巴,鼻子和脸颊冻得通红,眼巴巴的看着远处的街道。老远看见熟悉的青色轿子,雪松高兴的跳起来挥舞着手臂大喊:“思缘,思缘,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听见呼喊,柳思缘掀开轿帘,看着雪松傻傻的笑着,在雪地上蹦蹦跳跳。他的心口疼的一缩,让他忍不住捂住了胸口。两年过去了,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会想着,也许当年的他太年轻,太冲动,也太自私了。他常恨自己的父亲对自己漠不关心,绝情决意,可是他呢?有过之而无不及。毕竟孩子是无辜的,雪松是无辜的。

      雪松冲着屋内大叫:“思缘回来啦,快把椅子拿出来。”这些年入了冬,双腿的关节就会又肿又痛,人前凭着一股子傲劲挺回来,到了家自然再也坚持不了,虽不情愿束缚在轮椅上,也是有心力不足的。老管家赶忙招呼下人抬着轮椅出来,顺喜小安扶着主子坐上去,抬进了屋里。

      思缘朝雪松招招手,声音温柔轻和:“过来,到我这来。”雪松高高兴兴走过去,在他身旁蹲下,下巴支在他的膝盖上。他帮女人拍去头上的雪粒,笼着女人的手冰凉,忍不住责备道:“天这么冷,不是不准你在门口等我吗?我很忙,有时候不能回家,你一直坐在外面会冻坏的。”女人抽出手在嘴边呵呵气,然后改为她笼着他的手,又是傻笑:“思缘的手好冷,比雪片还冷。”他叹口气,再三叮嘱:“下次再让我看见你在门口冻着,我就一个月不回家。”傻女人摇摇头,睁大眼睛无辜道:“不会了,不会了,我只是早上做了一个梦,梦见思缘笑我傻,不要我了。”说着竟然眼中有了眼泪,可见那个梦真的吓着她了。

      柳思缘鼻腔酸酸的,他抱着女人,这个他曾经很排斥的女人,抚摸着她的头发安慰道:“不会的,我发誓会一辈子对雪松好,再也不欺负雪松的。思缘不会丢下雪松,会一直保护雪松,照顾雪松。”女人听了,安静不少,趴在他的腿上,脸颊贴着他的手,冰冰凉凉的,就像夏天吃的冰块。她喜欢冰块,也喜欢思缘……不对,她喜欢思缘,所以喜欢冰块……她摇摇头,脸上又浮现呆傻的表情,她是喜欢思缘多一点还是喜欢冰块多一点,她很认真的想了想,还是选择了思缘。

      哄好了雪松,柳思缘叫来刘碧玉,让孩子带着少夫人回卧房休息,揉了揉额角,才缓缓滑动着轮椅往书房行去。书房有一间暗格,机关很隐蔽,除了他和心腹之外,无人而知。顺喜在书房外把风,有了动静就会拉动窗棱上垂下的流苏,暗室里面的铃铛会‘当当’碰撞,算是报信。

      苏诺被莫名其妙的救了,莫名其妙的藏在这里,一躲就是几个月。看着进来的柳思缘,苏诺放下书,回首看他道:“我什么时候能走。”被囚禁的野兽,一旦脱离管控,恨不得现在就撒开四肢狂奔。

      递给他晚餐,一荤一素色香味俱全,苏诺接过去,自顾自的吃起来。想起刚刚来这里,他指着柳思缘的鼻子大骂:“你这狗贼,即便饿死,我也不会吃你的嗟来之食。”那个人也不恼也不劝,不吃我就拿走,第二天端来,不吃再端走,你想饿死,我也不会坏了你的好事。可笑哇,才饿了两天,第三天都没人劝他,就老老实实吃个干净,差点没把盘子舔了。

      吃饭的时候,柳思缘对他说:“这两个月憋坏了吧,再忍忍,过几天就好了。”苏诺不回话,他也不再多说,静静地坐着,捏着酸疼的左手。苏诺瞟了一眼,左手挂着华丽的挂饰,也无法掩盖弯曲的手指,他皱了皱眉,记得这人弹得一手好琴,真是可惜了。

      一口饭噎着喉咙,他困难的下咽,打起嗝来。不该胡思乱想的,他捂着喉咙,难受的蹙起眉。一杯水递到面前,那人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温顺的面容在火光中更显得温柔。终是忍不住,还是问了一直困在心口的那些话,“既然那么爱他,怎么可以投进别人的怀抱,你不觉得你活的可耻下贱吗?”

      可耻下贱?欠缺表情的脸上难得的动了动面皮,却是笑了。“你现在吃饭,不觉得自己没骨气吗?”说话间,眼珠子还游转着看向他,看向他还有油渍的嘴巴。

      一句话就把苏诺堵得哑口无言,简直是没事找抽型。有点恼羞成怒,你这样的男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于是,年轻的亲王,即便被囚禁两年仍旧抹不开架子的亲王,抓起手边的杯子砸了过去。

      杯子划着轨迹,速度很快,对于从小习武的眼力,这速度算不上很快,避开也是不难的,但那是以前。条件反射的用右手去挡,麻木的身体让他行动缓慢,碰触到了杯身,茶水倒了自己一身,还是砸中了他的额角。没有出血,却瞬间鼓了一个大包,出现在白净的脸上显得突兀扎眼。柳思缘吃痛,咬了咬牙关,他已经习惯隐忍身体以及内心的痛楚。抬手捂着额角的伤处,抬眼看着那个发呆不知所措的男人,嘲笑的口吻不会因为你的暴力打击而减弱分毫。

      “难道我说错了吗?苏诺亲王?若是你有着傲骨的志气,刻骨的仇恨,你就不应该接受我的帮助,吃我送来的饭菜。”他顿了顿,还是说了:“都是为了活下去,哪分什么高低贵贱耻辱下贱的。这样人吃人的世界,活着呼吸着空气,才是胜利的一方。”他勾起嘴角,还说我下贱,没有下贱的苟且偷生,怎么会有你自由的这一天。

      “等几天,皇太后寿宴,我安排你出去。”说完滑着轮椅准备离开。

      苏诺不死心,他都还没有问完,怎么能走那么快。“你为什么救我?”

      轮椅已经推了几圈,停下来回首看他,“和他有着牵连的都死的死散的散,他在天之灵会很伤心的,能救一个是一个吧。若是能活着离开,就别回来了,给苏家留个后吧,毕竟只剩你了。”他顿了顿,严重闪动着一丝惆怅,“往北走吧,去找朱鸿,这些年朱毅没能找到他,我想他是活着的,唯一的出路就是往北的番邦,皇帝的爪牙伸不到那里。”

      听到这话,苏诺直起身子,一时间惊讶的说不出话。他一直以为只剩他了,突然地惊喜让他更加渴望逃离这里,去找他的亲人。

      柳思缘顿了顿,倒回来,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下一个盒子,放在桌上。“这是你妹妹的骨灰,带着吧,若是能见到朱鸿就交给他。”那个时候他病在床上,动不了分毫,只能让顺喜拿着钱去收买火化的太监总管,战战兢兢偷出来,拿着猫狗的骨灰掩人耳目交了差。

      苏诺不能自己的颤抖,抱着盒子盈盈呜呜的哭起来,太多的苦闷,一瞬间都在心里翻腾开,哭得越发伤心。抬头时还是满脸泪痕,他问:“太子的呢?他们就算死,也应该葬在一起。”

      “他是我的,谁也抢不走。”思缘转动轮椅缓缓出去,只留下埋头哭泣的人。生不能同衾,死也要同穴,他就是那么固执的人,即使抱着骨灰盒,他觉得他们就是在了一起,谁也分不开了。

      身后伤心的男人嘶喊:“太子是爱我妹妹的,你不过是我们计划的一部分,只是用来打击朱毅那小子的,你还真以为你们的爱情感天动地么,别傻了你……”

      出了密室,思缘觉得胸口发紧,地下空气污浊,他有些呼吸发紧,扶着墙壁竟然推不动轮椅,只能勉强唤了一声:“顺喜……”

      屋外没有回应,静的能听见树叶沙沙声,他难受的厉害,喘得越来越厉害,咬着牙又喊了一声:“顺喜……顺喜……”

      门打开,他抬眼,高大的身影几乎堵住了门口。他的身后泛着月光,可怜的月亮被他挡了个严实。他应该是刚刚才来吧,宽阔的肩膀上还有落雪,眉眼挂着冰碴子,更显得这个人冷,比冰雪还冷。

      顺喜跪在那人的脚边,吓得瑟瑟发抖,突然降临的君王吓坏了这个忠实的奴才。他虽然害怕,为了保护主子他竟然张开双臂挡在了高高在上帝王的面前。出现的太突然,没有通传,那人颇有大将风范长驱直入,等他发现时,威严的帝王已经在眼皮子底下。没时间拉动窗户上的流苏提醒主子,只能硬着头皮挡住了高高在上的帝王。帝王的随从几乎要将他撕碎,还好今天的朱毅心情不错,只是一脚把他踢在了地上,冷冷的看着跪在脚边的卑微奴才。空气几乎冻结,注意竟然有心情的想,那个人倔强放肆的大胆,怎么他的奴才也是一个样子,真是物以类聚。

      蝼蚁也敢如此待他?尊贵的帝王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往事,本想在补上一脚,却听见门里虚弱的呼唤,那声音让帝王坚如磐石的心脏彻底融化,抖动个不停,想也不想就推开了房门,慌慌张张的,哪像一个帝王,不过是痴恋的俗人罢了。

      思缘揪着胸口张大嘴,看着高大的男人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只是吸气吐气就已经耗尽了全身力气。他不相信苏诺的话,可是还是被成功的击垮了,不能说不爱呀,即便是谎话,他也会痛的心如刀绞。

      他晕在帝王的怀里,有力的胳膊竟然觉得安心,闭上眼昏睡过去。半梦半醒之间,他的思维还在运转,他想起他应诺的花灯,至今没有给朱毅,多少年了,少年都变成了青年,还要让他等多久呀。想起太子给他的小桔灯,他们自己亲手做的,爱不释手拿着,却被朱毅撞了个正着,那时候他的心脏漏跳了好几拍,为什么心虚呀,是因为觉得对不起他吧。他不愿细想,为什么要深究,他有了朱渊,心里就不可能放下第二个人,想着都是庸人自扰之。他又梦到了树下埋着的女儿红,搬家带了出来,埋在后院的槐树下,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天日。又梦到朱渊,两个人坐在河边举杯痛饮,美景美酒醉了心醉了人,放肆的翻倒在草地上,那个时候朱毅在沙场生死未卜。

      就这样一会儿朱毅,一会儿朱渊的梦着,呓语不断,浑身忽冷忽热,痛苦异常。最后的画面落在朱渊的脸上,口鼻出血,毒药是自己喂的,他却温柔的看着自己,说不出话,可是眉眼没有责备呀,难道这还不能说明他爱我吗?思缘在心中呐喊,不能吗?人之将死,他没有怨恨,只说了‘活下去,好生活下去……’这些不能证明他爱我吗?思缘想大声喊叫,告诉所有的人,朱渊从未有利用过我,他是爱着我的,你们不信高高在上的人也会有纯粹的感情?不是所有人都是玩弄他人呀,至少那个人不会呀。若是他活着,也会理解我现在的处境,一定会的。

      思缘在喘息中渐渐苏醒,屋内安安静静,炉火很足,屋子里面温暖如春,让他的身子也暖和起来。他的左手至从废了就一直冷着,细长的指节冷梆梆的像石头,这会儿却是清晰地暖和起来,让他不那么难受了。

      他偏头,月影透着窗棱洒进来长长的影子,落在宽厚有力的肩背上,他披衣熟睡,衣服已经落在了地上,他却执拗的一直拽着他的左手。怪不得那么暖和,是他的掌心很暖和,他一直是个像太阳一样的人,剧目的焦点,万丈的光芒,因为如此,他的身体才能那么暖和吧。谁会相信这个霸气威严的皇帝不是冷血的,他暖的像个小火炉。

      他慢慢抽出手,惊动了那人。睁开眼揉了揉眼睛,嗓音低沉,很像风刮树林的声音,语速沉稳有力不紧不慢,即便是刚刚睡醒也是如此,一分一秒都维持着帝王的庄重肃穆。“好点了吗,手还疼吗,腿还疼吗,它们一直抽搐,真正吓着我了。”说这话的时候,那人的眼底闪过了一丝担忧,想必自己的模样很吓人吧。

      他微微笑着,看着床幔,似问非问的,“你真的喜欢我吗?什么时候开始的?难道不是因为太子吗?我是你们兄弟争权夺势,打击报复的玩物吧。”

      也许是因为他还病着,平时能言善道的帝王没有反驳他,只是直了身子冷冷的看着他,说了一句‘不是’,便没了下文。什么时候喜欢的,他在思考,没有想到答案,所以答不出来,又不愿骗他,只能沉默。

      朱毅的手拉着他的指尖,不让他抽出,他只能用右手帮忙,像夺取什么物件一样从他的掌心拔出自己的手指。“别喜欢我,我不会爱上你,也不能爱上你……”

      多么冷血,朱毅想,还吼着我说我冷血无情,那么你呢?子默?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石头经风雨还能显出缝隙,你连石头都不如。

      爱情是说爱就会爱的?是说不爱就不爱的?哪能呢?若是这么简单,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多纠缠不清的痴男怨女。

      朱毅闭上眼睛,他蠕动嘴巴调整语气,还是恨得咬牙,他说:“这些年你和柳相对着干,和太后对着干,甚至和朕对着干,你的无法无天胡闹一通却能逃过责罚,为什么?那是因为朕宠着你!当朕宠着你的时候,你可以胡闹任何事情,能够原谅的朕都会睁只眼闭只眼,不能原谅的朕来善后,帮你阻止想伤害你的人,包括母后。”他顿了顿,牙齿咬的‘咯咯’作响,“但是……当朕不再宠你,你就是一个废人,谁也帮不了,只能被朕捏在手里,生不如死,你最好记住。”

      你最好记住,我不仅是一个男人,还是一个帝王。一个男人爱着的时候可以包容那人的所有,可是一个帝王却不能,他的手下不单单只有你柳思缘一个人,还有千万的臣民。一个男人可以给你一百份心,可是一个帝王只能给你九十九份,还有一份是帝王必须维护的尊严,所以,不要挑战帝王的底线,输的人只能是自己。

      几乎是甩门而去,“不要把真的恩宠当做应得的!”可怜的门来回碰撞,好不容易停下来,风雪透着门缝钻进来,冷的思缘牙关打颤,自己好像一个独角戏的小丑,他就是冷酷的观众,这一秒还在静静地旁观,下一秒可能就会拆了戏台子,谁说得清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爱是说爱就爱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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