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女儿意（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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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剑舞坪照例又被玄震领去一顿教训，师尊那头却又已帮他瞒过一回了。对这位总是尽心维护他的大师兄倒真有几分歉疚，云天青笑嘻嘻作了一揖：“次次都叫大师兄替我担待，小弟这厢给大师兄赔礼了。”
“此番我并非存私心要护你。”玄震摇头叹道，“此番事宜我都已从玄冥口中听说了。确实玄霄师弟为你受累，你去思返谷看顾他也份数应当。玄冥以往个性十分拘谨，玄霄师弟亦性情冷淡，难得你们三人竟能意气相投，互相交好如同亲兄弟一般，我这当大师兄的看在眼里亦十分欣慰。”
云天青于是接下来三天都十分善解人意前去思返谷“看顾”玄霄。
他此番果真就先去厨房煎好一碗药这才前往思返谷去，玄霄眼见那碗一路泼洒大半早已凉透的不知甚药十分无语，云天青却十分欢乐，拊掌笑道：“难得做一回这么娘的事，果然别有一番情趣。”
是恶趣吧。玄霄在心中大翻白眼。
三日过后二人从思返谷出来，玄霄回到两人房中，分外慎重将墨色的宝剑挂上墙头，又收好云天青送他的粗制竹笛，便欲前往禁地。
接下来又要有半个月见不着面，云天青便强拉着数日未进食的玄霄去厨房吃了餐好的这才放行。
门中不与玄霄呆在一处的日子，云天青便惯去清风涧。
来到山上的第二个夏天就这么样无声无息至了跟前。
日日看管着自己那心爱的葡萄架，再时不时与师叔们学几手功夫，云天青颇觉偷得浮生，难得闲暇。
可惜有些事既已开了头，那第二次第三次往后的每一次再想当做没见着，想也不能了。
玄霄被勒令不许离开禁地，夙玉却是没这禁令的。早间云天青惯于偷懒睡到日上三更，晚间从清风涧回来倒像撞鬼一般，次次都能看到夙玉。
要么是与管送禁地饭食的师姐一起，要么是在厨房，要么偶尔干脆敲门来找他。
总归是些琐碎但若无心毕竟想不到的事。
云天青只能在心里苦笑：师尊啊师尊，你这处罚究竟是想要师兄好生修仙心无旁骛，还是恰好相反想替师兄讨个媳妇儿呢。
一来二去云天青有些郁闷，就巴巴跑去炼剑炉找夙音叹道：“这种事撞见了当没见着，心里老觉得过不去啊。”
夙音心情不比他好，闻言没好气骂道：“人家喜欢人家的关你屁事，少那闲得无聊没事找事，真有一日人家两个好上了，届时才真有你憋屈的。”
一想若有那日还真挺难办，云天青只好耸了耸肩，反过头来关心眼前这人：“你这又是怎么了？”
想到前几日忽然被师父叫去一通大道理的事尚有些哭笑不得，夙音亦学他耸了耸肩：“没什么大事……被师父语重心长七弯八拐的教训了。”
“宗炼师叔？他可是个轻易训不来人的主，你怎么惹着自家师父了？”
夙音越发苦笑：“大意是叫我好好陪同支持师兄的修仙大业莫要整日思凡，更不要不慎坏了师兄……和我自己的道行。”
被自己口水呛到，云天青毫不客气大笑一通：“咱们俩可真是难兄难妹同病相怜，可别哪一日被两位师尊大人一商量齐齐给赶下山去。”
夙音难得未曾出言反驳。
玄冥不在，这炼剑炉原非寻常弟子能随便出入的地方。她一人监管着十数把炼制中的宝剑，身上捆着布满炭火的皮制围裙，时不时还要加减些炭火。看似专心致志模样，可眼神又似总有些恍惚。
云天青看着看着，便心疼怜惜起来。
他从小到大没少逗弄女孩子，江湖之中和门派中的女孩子，甚至风尘女子交好的都不在少数，可再没有第二个女孩子可以像眼前这个让他上心至此。
完完全全当成了自己嫡亲妹子一般的。
半晌有些惆怅叹一声：“你介意师叔的话？”
摇了摇头，夙音道：“我对玄冥师兄的心意，原就没想过要隐藏。师父的话句句都有道理，亦是很念着我的，我又岂会为此而伤心失意？”
她说这话时面上淡淡的笑意和倦意。
两人自回山后也才数日不见而已。
云天青不知她这是思虑过甚一夜长大还是怎的，可这样不复往日痛快的笑着实看得他很不舒服，不由问道：“以后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浑身一颤，手中动作便慢慢顿了下来，夙音半晌极苦极涩地笑一声：“当日在陈州……玄霄师兄问了我一模一样的问题。”
云天青一时有些诧异。
“怎么办……是呢，”夙音喃喃道，“初初上山的时候与你一般，想着从此逍遥快活，谁曾想撞上这种千百年难得一回的大运，整个门派白日飞升？哈……这世上还真有人不知好歹如你我呢。你说得是，就算师父不赶咱们这些拖后腿的下山，可我又能留在他身边几时？这么些年来心心念念的……原来连一场梦还不如，人家梦里都能过一生一世的呢。我原是逼着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看不要去听，可玄霄好端端的，这是见不得你一人为此事烦恼还是怎的？”
云天青笑了笑：“他也没想怎的，就在心里当你是亲妹子一般关怀而已。”
捂着脸，半晌夙音闷闷道：“所有的事，你们若问我，我不会有所隐藏的。”
“我问你作甚。”云天青怜惜摸摸她脑袋，“倒是你或许该问问玄冥，他对你的事亦非一无所知，至今都替你在师尊那一边瞒得滴水不漏，可见对你绝非普通的上心。或者……或者他愿意陪你下山去。”
“你怎的不想法子拐了玄霄下山？难道你就真的认定自己没那个本事？”夙音霍地抬头恨恨望他，“你不愿意折了玄霄的志向，难道我就愿意？我早说过了只想站在一旁而已，我就只是这么样想的！”
云天青苦笑：“那怎么能一样？他们两可是天差地远的性子，玄冥虽说自幼长在昆仑山，却并非其他弟子那般以修仙为毕生的志向。况且，我和玄霄心中所想，好歹悉数摊开来谈过，无论将来如何，大家至少都没有对不起自个儿和旁人的地方。”
沉默半晌夙音方涩声道：“我要怎么和他谈呢？若真有不同，那也是我根本不能够那样去做罢了。难道我要问他：养育你长大待你恩重如山情同父子的师傅和莫名其妙不知哪里跑出来的浑身秘密的怪女人，你要不要选一个？”
云天青窒住。
夙音倦倦摇头：“我只在你面前发泄一下郁气罢了。其实心里也并非当真就烦着这事，总归能在一起一日就是一日，我并不多想其他的。”
握住她手，想到身边与自己最亲近的这两个女孩儿，分明是如此的出色，却各个都只想要个站在一旁的位置。云天青不由摇了摇头：“感情可真是件麻烦的事。”
望着他，夙音忽地又扑哧一笑：“也有不麻烦的感情……你想不想知道？”
云天青挑眉。
夙音拿着他的手把玩：“我是条件所迫，夙玉是性情所致。可真心喜欢一个人，原就不该是退避躲闪不平等的，喜欢一个人，也并非不计得失为对方付出、又或者全心全意跟随对方就足够了的。虽说世上有很多傻子，都对心上人对自己还要上心，这其中大概也包括了我。可事实却是，你若不喜欢和敬重自己，又怎么样去喜欢和敬重旁人呢？是以我想，感情之中最重要的应当是尊重和理解吧，对于自己与对方都是。我原本从未想过这些，认识你和玄霄之后却不知不觉开始懂得很多事。包括很多事，当事人在做却不去多想的，我站在一旁，恰恰给瞧见了，便也须得往心上摆。”
她说这些话时一直瞧着云天青的眼睛，眨也不眨的，既不惆怅，也不开怀，难得的认真。
被她这么样盯着，云天青心头忽地莫名一跳。
果然下一句话夙音便慢慢声道：“我见过的最能够互相理解、互相尊重、极为珍重爱惜自己同时又将对方也看得命一样重的人……就是你和玄霄。”
云天青素来是个喜欢被人夸的，可这话他委实不知当不当列入夸赞之中。
好在夙音下刻已拍拍手道：“不过我才懒得理会你们俩心里究竟想的什么呢。你这种人呀，不愠不火不紧不慢的，总归想要抓住的即便天上的星星也能抓得住，若有一天给放开了……你都没法子的事，我急死自己一百次也照例没有用啊。”
云天青苦笑着揉了揉鼻子：“你和李寒空不是商量好一起来给我吃瘪吧？”
夙音扔他个白眼：“你去世上再找一个如同我们俩这么了解和关心你的人出来看看。”
云天青继续苦笑。
正好玄冥回到剑炉来，见云天青在此正要说话，云天青已随手拈了把剑朝他当头掷过去：“我可事先知会你了，管你是师兄还是师傅，若欺负到我妹子，砍了你绝没有手软的。”
险险接过剑，玄冥没好气骂：“发疯呢。”
云天青已绕过他一步三摇往外行去，行到门口却又转过头来：“我说妹子，我不问你那么些劳什子事，可不代表我不关心你，你一天给我少想些有的没的。”
夙音亦笑着拿剑扔他：“滚吧你！我有那么无聊？”
被剑砸伤之前已跳出剑炉去，云天青骂声尚清清楚楚传起来：“嫁出去的丫头泼出去的水，老子日日夜夜替你操心还比不过个二愣子！”
瞧瞧这瞧瞧那，玄冥莫名其妙得紧：“他这是怎么了？”
夙音耸耸肩：“每日一疯？”
“哦”一声，玄冥转念又高兴起来：“你近日都不太开心，他来疯一疯你便跟着多笑几声，不如以后咱们还是日日与他一起练功好了。”
果真是个二愣子！夙音心中恨恨骂，又是气恼又是有些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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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天青这段日子固然过得悠闲快活似神仙，可半个月为期方至，他便再也悠然不起来。
在剑舞坪等了大半日也不见玄霄回来，却从夙莘口中闻得师尊几个急匆匆赶往禁地的消息，还不许声张给普通弟子知道。
云天青自然不是普通弟子。
是以他一路去往禁地之中也没遇到甚阻碍。这冰火两重天的地方他是头一次入，可眼下实非观赏周围环境的好时机。
老远的就见到在火之境地中倒着几人，师尊几个都已围在旁，那是夙玉。不远处羲和剑身上一阵阵红光强弱不宁，旁边尚委顿一人，不是玄霄又是谁？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女儿意（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