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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曾许诺(上) ...


  •   城门触手温良,年岁久远而无斑驳沧桑,竟当真是玉石。

      可这如此完整厚重的两块玉,委实叫人咋舌。几人合力推门却无半分震撼,况宝玉入手使不上大力,几人一时无法可想。韩北耀笑道:“我走访江湖也有十年了,生平所见宝矿无数,可再没一件能比得上眼前这两扇门。若真找不着长生之法,将这两块玉搬上去卖了大价钱,从此安心做几年富翁倒也不错。”

      韩沁暖手扶城门若有所思:“据古籍记载,这两扇门是倾琅国最完整的一方玉石所造,天下再找不出第二尊那样坚韧完整的巨型玉石,刀不能毁,剑不能辱,乃是真正的护城之宝。只要这两扇城门紧闭,外敌想要入侵琅玕城是千难万难。但这城门原非人力所能开,门中某处应有机括。”

      迟疑片刻,云天青还是问出来:“你已认定这海底城便是千年前的琅玕城?”

      半晌韩沁暖低声道:“我不会记错的。若这城到如今还能被咱们寻到,若城中尚有活人,那……”

      不忍看她此时神情,云天青别过脸去:“既如此,机括也不能在城墙外围,我便御剑上城门顶去看看。”

      李寒空立时出言反对:“这头顶一片白茫茫的甚也看不见,还不知上面有些什么,万一有机关暗器一触即发,又或者上面又成海水了,那可不成。”

      玄冥笑道:“无妨。”他说话间已将手中剑抛上半空去,那剑便如通灵一般,鸣响着飞上城楼去。

      青霄二人瞧得各自眼前一亮:“这是有一日讲座时师尊所言的以气御剑?”

      玄冥颔首笑道:“正是,以你二人的功力与悟性,学这门功夫也是绰绰有余的。我以自身精气御剑,便能与剑灵神合一,若上头有危险,我自能感觉到。若没有,咱们也不必开门,直直飞进去也就是了,可别损了古迹。”

      他说完便闭目凝神,其余几人不敢扰他,只在一旁观望。片刻那宝剑已飞下来,玄冥亦睁开了眼:“我御剑在上空环绕一圈,并无异状,也没有海流阻碍,应当不具危险。”

      云天青道:“师兄气息不稳,不好再施展功力,我先和师兄入内一观吧。”

      玄霄倒也不反对,只在两人飞上去之时轻声斥道:“总也自作主张。”

      云天青却未答他。

      已至城顶,玄霄当他好奇心切,便也随他一道望向内去,这一瞧却险些连魂魄也骇得飞了。

      良久惊醒一些,方觉底下几人正急得大叫,云天青吞一口口水,涩声道:“我瞧咱们还是别进去了。”

      底下人更是着急,李寒空大叫道:“怎的?里面当真有危险?那你二人还愣着做什么,赶紧下来!”

      “危险……想是没有的。”

      听得迷糊,几人干脆懒得理他:“那我们可上来了。”

      深吸一口气,玄霄握住还想再言的云天青手:“……里面不大好看,你们要有所准备。”说完便拉着云天青跃下城楼去。

      云天青情绪和声音都有些喑哑:“师兄,你为何……”

      打断他话,玄霄淡淡道:“既已走到这里,岂能因此而回头?便回头,咱们也找不着退路。”

      云天青不再说话,却反手握紧了他。他平素一向大胆得很,但此刻心里却萦绕了淡淡的恻然和寒意。

      其他几人都已降落在他二人身边。梦元音和韩沁暖甫一落地便冲到墙根下恶心不已,几个大男人也没好到哪去,各个骇得面青唇白,半晌李寒空才勉强怒声道:“这叫‘不大好看’……你这家伙到底会不会说话!”

      玄霄自然是不会说话的。

      这座城也的确不是“不大好看”几字就能形容的。

      这是一座空城,更确切一点,这应当是一座死城。

      放眼望去,城中便如世间任何一座普通的城池一样,街道房屋林立,可这街道上没有生气人烟,只有成堆的白骨,各式散落在地的兵器以及染满道路房屋的干涸痕迹勉强可辨别那曾是人体内温热的鲜血。

      一眼望不到头的街道,每隔三步必有数具白骨交缠。空气中浮动着令人作呕的阴湿腥气,梦元音和韩沁暖方抬起头来,立时又被这气味给逼得掩住口鼻别过脸去。

      一直沉默的韩北耀忽道:“这座城中再没有活人了。”

      几人一时侧目,片刻反应过来他在说甚,云天青立时道:“韩大哥不要这么快就灰心,咱们这还在城门口,偌大一座城池,总得先四周去看看。这城中疑团甚多,总要寻出个合理解答。”

      韩沁暖闻言摇了摇头:“若城中尚有一个活人,又怎会任由这些……这些逝者在此而不作理会。甚千年不灭、长生长住……想来都是空谈了。”

      比照她在城门之外的希冀,此刻她说话的神情随时都要哭出来。

      云天青忽道:“不如咱们暂且放下此事吧。”

      众人闻言都是一愣。

      云天青微微一笑:“身处不知几千里之下的海底死城,谁知还有些什么在等着咱们。便前方什么也没有,咱们又该如何回去?长生或其他什么都好,总要放在性命之后。既来之则安之,不如权且放下一切,只当是一次痛快的冒险好了。”

      良久韩家兄妹默默点了点头。

      见众人面色仍然晦暗不明,玄霄便再次当先行去,云天青自行在他身边。

      两人走到最近的一座房屋前,那屋墙以土木所造,除了显见的年久失修,倒也没甚特别之处。云天青便要继续前行去,却不见玄霄动作,他回头方想唤他,却见玄霄伸指触上那屋墙。便这一瞬之间,一座完整的屋宅便触手化作了尘土。直如碰上它的不是一根毫无力道的食指,而是千斤重鼎倾轧。

      那些尘土很快消散开去,灰飞烟尽。

      一干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玄霄轻叹一声:“看来这当真是韩姑娘口中的琅玕城了。历经千年而不倒,终究只是个空壳子,内里早已是风化之物了。”他说完这话又行向前方两步一具白骨处,仍是伸手轻触,那白骨也立时便化作了劫灰。只在一旁的兵器,也不知是何物所铸,触手仍感十分坚固。

      梦元音行在二人后方,见此有些黯然:“都是千年前便逝去的人与物,咱们……咱们理当敬重逝者,只在这城中转上一转,便别再弄坏他们了吧。”

      玄霄淡淡看她一眼:“早已腐化的肉身曝于露天之下,千年承受风霜,若任由此,便是敬重?”

      云天青浅笑着纠正:“这可不是露天,是海底,不过也没差。”

      梦元音反倒说不出话来。

      韩北耀长叹一声:“也真是可怜可悲,看这些白骨互相纠缠模样,此地想必经历了一场大战,所有的人都死在了这场战争之中,这才导致最后连个收尸的人也没有。就不知这场大战是在琅玕城沉入海底之前还是之后。”

      几人闻言同时瞧向韩沁暖。

      “我又不是活神仙,不过是偶然读到典籍,又怎会留意战事。”韩沁暖强自振奋精神,“千年之前整个天下原就乱作一团,征战至几方全灭的大国小国不计其数,这又有甚奇怪。”

      韩北耀点点头:“就不知这座城究竟有何特异,最后竟沉到此处。咱们继续往前去看看吧。”

      他说走,梦元音反倒停下了脚步,偏过头看玄冥几人:“咱们好像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几人不解看她。

      梦元音很有翻白眼的冲动:“有些人是不是把自己此番出行的目的全忘了?沁暖说琅国盛产宝石,灭国之后红魄也就埋没于世了,无迹可寻。咱们如今可是在琅国货真价实的国都城中,岂非得来全不费工夫?”

      云天青眼前一亮:“是了,咱们竟忘了这一着。这琅玕城城门便由稀世美玉所铸,这城中兵器又精贵得很,遍地宝物,想必红魄甚的也不难寻。沁暖你可曾见过红魄长什么模样?”

      这次韩沁暖是当真回复几分活力——被这几人弄得哭笑不得的:“你们出来寻宝物,却连宝物长什么模样在哪里这些一概不知,究竟是太过自信还是根本不放在心上?”

      玄霄和云天青都是理直气壮模样:“凡事自有机缘。”

      玄冥喃喃苦笑一声:“至少长什么模样,我还是知道的。”

      “那就行了。”云天青行到另一座屋宅前,伸手轻触,回头向众人笑道,“咱们便辛苦一点,挨处往前寻吧。”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这也是敬重死者,不能让它们继续曝露在这阴森森的海底下。”

      根本是某人自己想玩好么!

      众人各自忍住想打人的冲动。

      玄霄却也行向下一座屋宅,师兄弟两人动作极快,不消几时半条街道的房屋便在两人两指间尽数化作空中飞尘,灰蒙蒙一片笼罩了众人头顶。

      韩北耀很是咋舌:“这师兄弟两人,怎的……”

      “残忍无状,毫无恻隐之心!”梦元音半分不客气补充他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话。

      玄冥轻咳数声:“两人也是为了师尊的嘱托。”……大概。

      李寒空也很不解:“玄霄看来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怎的与云天青这种家伙成了一路?”

      这一点玄冥还是很了解的:“玄霄师弟那人,若觉得别人的话有理自会遵循,并非表面看来那么难相与。至于这理字之中是好是坏,是易是难,就不会想那么多了。”

      李寒空一拍脑袋:“这人意外的很是单纯嘛。”

      玄冥点点头:“聪明剔透,想事情从来也很直接,是以领悟力极高。我师父是很少出言称赞弟子的,但连他老人家也曾说玄霄师弟修为进展一日千里,日后成就不可估量。”

      几人闲聊跟在那两个玩弹指神通玩上瘾的人身后,城中空气仍如之前阴郁,可谁也不曾注意云天青闹那一闹,几人心底的阴霾此时都已渐渐散去。

      飞身擦去这条街最后一座屋宅,云天青回头向玄霄笑道:“师兄,那日你曾授我剑法,投桃报李,我也将与李寒空钻研的这套轻功身法与你演练一遍如何?”

      玄霄闻言无甚表情,眸色却已透出几缕清光:“你想说我轻功绝不如你?”

      云天青笑而不答,却是一派默认姿态。

      玄霄轻哼一声,两人心念转间,下刻已在街道之上风驰电掣。

      梦元音瞧得连连摇头:“皑皑白骨堆积的街道,咱们勉强算得信步闲庭,那两个天生狂妄的干脆便较量起轻功来,真是罪过。”

      韩北耀李寒空两个却更在意两人的身法,片刻瞧得兴起,便也追了上去。

      四人兴之所至各出全力,飞驰一阵俨然已不知身在何方。心里头尚记挂玄霄伤势不敢胡闹太过,云天青率先停下脚步:“咱们先做正事……”话说到一半他声音忽得顿住。

      另外三人随他目光望去:虽说陈旧,却一眼看出这便是城中王宫所在了,镶金砌玉,相隔千年仍是十分华丽。想来这琅国不愧是金玉琳琅之地,千年前那乱世,便是实力雄厚的大国也鲜少有此等辉煌的宫殿。

      但这却不是四人所注视的。

      王宫占地颇大,便如给施了屏障一般,殿堂上方整片浓郁阴气笼罩,阴气四处冲撞,却以王宫为界,再不能流泻半分。四人所在离王宫正门只数十步,站在原处都能听到那团阴气中不时传来嘶吼哀嚎之声,除此却没有别的异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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