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惑》邈然然

19、致命的错误

　　“马莲娜！你要把自己饿死在这里吗？”魅踢开我的门，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如果他的心真的如他一样冰冷，他会为我这些吗？我的房门一直虚掩着，可他现在才来。
　　“我找的什么保姆啊！要我伺候你吗？我的马莲娜小姐，如果你不准备饿死在我房子里，请你吃点东西吧。饿死了，我还得费劲埋尸，可能为了掩盖痕迹，还得费心种上一株玫瑰什么的……”他把一个面包放在我面前，喋喋不休地开始考虑怎样掩埋我的尸体。我想，有些本性是改变不了的，聒噪的人，总会在某些时候暴露自己。
　　我啃着面包，不是觉得饿了，两天以来，身体的生理需求几乎停止。只是一个人在旁边考虑怎样毁尸灭迹的时候，我还是选择让自己活着好一些。
　　“你说，我要怎样做？”我打断他。
　　“你的事，我不干预。”
　　“可你已经……”
　　“马莲娜！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帮你？难道我不可以有我的企图？”魅冷笑。
　　“为什么？我也不知道。我从来没有对你说过我的事，你也没有对我说过你的事，但是我要做什么，你我心里不都一清二楚吗？我怎么会天真到相信所有的一切都是巧合。”
　　“我认为你已经有自己得计划，你问我，其实你却不想我来告诉你要怎样做。你问我问题，不过是想从我这里了解更多的信息。马莲娜，我提供给你的，就这么多，剩下的，与我无关。”
　　“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冷漠，我们也可以试着坦诚相对。”我咬着面包，呜呜地说。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魅手里多了把钥匙，扔到我手里，什么也不说就走了。
　　我追出去，拎着钥匙问：“什么意思？你要去哪里？”
　　“呵，我能去哪里！以后你要上哪什么时候还回不回来都自己决定。我不强迫你。”魅挥挥手。
　　“我只是有点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记住！马莲娜！我不阻拦你，我也不强迫你。你要做什么都是你自己的决定，就像当初，你决定走进我的房子，留下来一样。”我不知道魅一下子为什么变得严肃。
　　“我只是有点意外，只是……只是以后，我还能做你的跟班吗？”我的计划，我，马莲娜，还是那个卑微的保姆。这样身份的我，才能得到董文毅更多的关注。像他这样的男人，挑选女人一直保持独特的偏好，而我，已经知道他的偏好是什么。
　　魅眼睛一亮，叹了一口气，说：“当然。”魅想要说的，不止这么多。他只是善于隐藏自己，在情感暴露之前及时收敛。
　　我知道，魅，不是真的那么冰冷。

　　董文毅像狩猎的猎人，每天准时潜伏在某个地方，静静地观察着他的猎物。而我这个猎物则要保持一无所知的状态，等待猎人成为自己的猎物。
　　他的妻子没有再来，那个女人，应该是他的挚爱。资料显示，每一个出现在董文毅身边的女人，无论多么美丽的女人，最后都销声匿迹。只有她，成为了他的妻子，成为唯一一个和他有关系并能高贵优雅地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女人。或者他真的太爱她，也或者……
　　绿娥说董夫人曾经警告过她，看似是个善良却无可奈何的女人。可我却不相信，不相信她在他身边多年，却毫无罪孽。
　　就是这样想要发生连结的两个人，瞅准了机会假装不经意之间有了交集。
　　“你很像一个人。”他突然走到我的跟前，那时我正在等魅，我没有看见他，但是我感觉到了他的逼近。
　　我低着头后退，一副害怕的样子，眼神越过他的肩膀，去搜寻救星。
　　他意识到了我的害怕，站定了就不再向前，还是彬彬有礼道：“对不起，打扰了。”
　　他转身离去，可我不会失去这次机会。
　　“谁？”我小声问道。
　　“什么？”他又重新转过身，我承认他真的是一个非常有魅力的人，两眼炯炯有神，看得人浑身火辣辣的。
　　“像谁？”继续低着头，捏着衣角，小心翼翼地问。
　　他看了我好一会儿，才说：“一个很重要的人。”
　　我努力扮演出像绿娥那样的女子初初进入社会时的纤弱和敏感以及跃跃欲试的好奇。绿娥，一开始，也就是这样吸引着他吧。但是他说我像一个“很重要”的人，难道，绿娥，是他很重要的人？不！我不能就这样被欺骗。绿娥是很重要，但不是对于他来说。
　　这只是他狩猎的开场白，让一个女子神思向往的手段。
　　但我还是会按照他预想的剧情演下去。
　　“她……是谁？”我轻轻咬着嘴唇，微微抬起头，害羞地看了他一眼。这一眼，要让他看出来，我已经对那个“重要”的人产生了兴趣，对他，产生了兴趣。
　　他微微一笑，不回答我的问题，而是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犹豫着要不要回答，卷起衣角，然后放开，貌似鼓起很大勇气说：“绿姬。”
　　我冒了一个很大的险，我不能用真名，我要用一个假名，而且这个假名还能给他一点刺激的作用期望能够激起他更大的兴趣。如果我冒险失败，这个名字让他联想到绿娥，让他警觉或是有所忌讳，那么他会很快逃掉。但我要赌他这种人的一种心理，越是危险，越能激起他的征服欲。
　　他是个自负的人，这是我从魅给我的资料里得出的结论。他相信只要他想要的东西，都能得到。而且，他是一个身在游戏中乐此不疲的人，越是危险的游戏，他会越舍不得放手。
　　他的瞳孔放大了，但很快恢复正常。
　　“好有诱惑力的名字！给你取这个名字的人真的很用心。”他不吝于赞美，因为他懂得女人最希望听到赞美。
　　“呆在这里干什么！”魅突然出现，凶恶地瞪了我一眼，继而一脸讨好的笑，“董先生，不好意思，下人不懂礼数，烦扰您了！这是我雇佣的保姆，刚来几天不认识董先生，给您造成不便是在下的疏忽。”魅又回过头对我冷冰冰道：“先出去吧。”
　　我赶紧撤出来，不知道魅是来拆我台还是来添油加醋的。董文毅目送我离开，毫不掩饰他的目光。临走我听见他对魅说：“魅总误会了，我不过是和她说几句家常，还有，魅总眼光很好……”
　　我走出他们的视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回去的时候，魅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但我还是要质问他几句：“你不是说不干涉我的事吗？半路杀出来是什么意思？”
　　“你想怎样？马上跟他回去？”魅突然抓住我的衣领，恼怒地反问道，“你不觉得你有点心急吗？记住！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我喘了一口气，挣脱他的魔爪，不情愿地辩解道：“鱼儿刚上钩就被你吓跑了。”
　　“搞不好，你才是那条茫然无知的小鱼儿吧。”魅冷笑道。
　　“那你呢？你是什么角色？”
　　我开着窗，望着天空，假意漫不经心地问。
　　魅僵了一下，手背轻轻拂过下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旁观者，看戏的，观众，随你怎么想。只是别把我扯上。”
　　“你不是已经身在其中了吗？”
　　“我随时可以全身而退。”
　　“你害怕吗？他势力很大？”我想到魅对董文毅恭敬的样子。
　　“当然。官商一体，黑白通杀，真正的底细无从知晓。要不你以为你面对的是谁？只是一个沉醉于绝色的淫缅之徒？”
　　“那我是以卵击石了。”
　　“那也未必。毕竟，你也……不可小觑。”魅的嘴角隐藏奸猾的笑。
　　“你帮我。”你难道换了身衣服就忘记对我的承诺了？
　　“我不会引火烧身。”
　　“我避免不了把火引向你呢？”
　　“我会逃走。”
　　魅，身份换了，思想就不在了。
　　“你真残忍。”
　　“你怕？哈哈！那你现在就可以逃走，没有人会阻拦你。”
　　“半途而废不是我的风格。你会知道的。”
　　“看来我眼光的确不错。”
　　我叹了一口气，想起七郎，抛开阴霾，一脸豪迈的样子，好像可以创造世界的样子，也许只是孩子气般的虚张声势，可真的让我很留恋。
　　“你有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其实有另一个你，不一样的你？如果有，你有什么感想？”
　　“马莲娜！你有妄想症，我说过了。”
　　“就算我妄想好了，你说，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
　　我就知道他不会老实回答，不管他心里知不知道他自己的情况，他都不会老实回答。他的人生有什么目的和乐趣？
　　“你想听我讲讲我以前的事吗？”
　　“不要。我听了你的故事，你就该要求也听听我的故事了。”
　　“我只是想知道你是怎么找上我的。”预谋，一切都有预谋，魅根本就对我了如指掌。
　　我是什么时候被盯上的？
　　魅笑了笑，说：“你现在才发现？太后知后觉了。凯宾斯酒店，这里只是其中之一。”
　　“我免费住了一晚的那也是你安排的？”
　　魅点点头。
　　“为什么？”
　　“你需要的，我就给你。”
　　“可是……你之前……”我迷惑地看着他，难道我错了，他不是他？
　　“马莲娜！”魅突然压住我，用手拂过我左边的眉毛，眼睛也盯着那个地方，“你做你想做的事就对了，要明白的终有一天会明白的。”
　　我的身体被压得生疼，胸口很闷，头好像要裂开来，我推开魅，大叫：“停车！”
　　我踉踉跄跄跑了出去，一直跑一直跑……我害怕一回头会看见魅变成妖魔鬼怪向我追来。然后我开始头晕，天旋地转之间，我看见绿娥挥着衣袖，对我温柔地笑。
　　“马莲娜！”魅揪着我的领子摇晃着我的脑袋，他有跟来，但他不是妖魔，“我不允许你晕过去！你不知道你有多重啊！醒醒！”
　　我顺势趴在他肩膀上，头晕缓解了一点，但我不要起来。
　　“马莲娜！”魅还在摇啊摇，我不晕都要被摇晕了，“起来起来！再不起来我就把你扔在这里了。”
　　我不管，搂住他的脖子，贴在他身上。
　　“马莲娜！别吃我豆腐了！你这样很过分耶！”魅无奈地摊着两只手。
　　“真好闻！”我的嘴唇贴着他的脖子，吐着气，喃喃道。
　　“嗯……马……马莲娜，”魅的呼吸变得粗重，“你，放手……”他要我放手，自己却把手放在我的腰上，脸往我这边凑过来。
　　“海水的味道真好闻！”我一把推开他，奔向海边，大声呼喊。
　　魅的脸色肯定不好看，他咬了一下嘴唇，恶狠狠地说：“马莲娜！你记住！别惹我！”
　　我大笑着逃走。我喜欢看魅气急败坏的样子。
　　“马莲娜！”魅没有追过来，他眼里有一种神采，“有没有想过，其实有些事不是一定要做的？”
　　我收住笑，冷然地看着魅：“不是我先开始的。为什么要我先结束？你的话……带有某种含义吗？我可以误会你想要给我幸福吗？”
　　“如果你要，我可以给你。”魅迅速向我逼近，拉住我，眼里的光欲烈，“问题是，你想要吗？你想要我的吗？”
　　我想，但我不会说，不会跟魅说，我要的是七郎。
　　小鸟出生第一眼看见的，它会认作母亲。我也只认第一眼看上的，我只会跟七郎说，我要的是他。
　　魅从我的眼睛里看到了答案，他很失望。
　　魅，我不是不要，而是，我要你变成七郎。
　　他放开我，黯然离去，他的反应超乎我的想象，我以为他会节制，或者，干脆没有表示，但他居然让我愧疚。
　　我是不是要抓住他，说“我想要”？
　　不，我不要这样做，我答应七郎，要爱他，用很快很快的速度很短很短的时间爱上他，我做到了，他却还不愿意变回来。
　　魅变得沉默和冷酷，我爱他，爱他俊美的容颜，却不能表达，只因为我希望他变回原来的样子，带我飞向广阔的天。
　　但很快我就发现，我犯了一个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