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初》樱雪漪

18、第十六章（完）

　　在东西六宫转悠了半天，敏儿刚想出声询问，太监却是闪身转进了一个偏苑里头。一看，竟然是好多个主子。首先是十六年晋封为嫔的七嫔之首——安嫔李氏。敏儿知道这李氏唤作李秀兰，是李永芳三子刚阿泰之女。只见这李秀兰，头戴绛紫牡丹旗头，穿一件对襟马褂，内衬蓝色绣纹纱衣，越发显得她肤色晶莹，煞是好看。脸上也笑眯眯，只是无端端地让敏儿觉得有些阴郁。
　　李氏旁边的是员外朗董达齐之女端嫔董若卿。董氏的打扮没有李秀兰那么张扬，就平平淡淡地一件一上，只是人本就生的秀气，再加上她头上的珠翠，倒也不输给李氏一分。只是人好像有些傲慢了，打敏儿来，也没正眼瞧过。
　　再旁边的，便是敬嫔章佳氏，也是敏儿的表姐——章佳•明霜。不过敏儿记得和这表姐并不熟络，甚至这表姐好像和自己甚是不对盘。记得那年头，表姐还没进宫，就听着敏儿熟读诗书、样样都学已然是不痛快了。如今，看样子，她是愈加看自己不顺眼了。
　　再次，便是几位贵人了。依次是袁贵人、新贵人、马贵人、布贵人和蓝贵人。这其中的蓝贵人还是宜妃的妹妹。说起来，这位蓝贵人在去年，也就是康熙二十二年七月二十三日生了个儿子胤礻禹，照理说她早就该得到品级了。可是也不知怎的就只得了个贵人的称号。
　　敏儿苦笑，这么大的阵仗，只怕是背后另有其人吧。这个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可是敏儿确无心细想。默默然走到她们跟前，下跪、行礼、问安……
　　面无表情，声音清冷。
　　“你就是敏儿？”首先发话的便是安嫔李氏。
　　敏儿轻轻颌首，“奴婢却是敏儿。”
　　“看呐，果然长得不错。”一旁的董氏轻轻挑起敏儿的下巴，手指点上敏儿的脸颊，“瞧这脸蛋，水灵灵的。怪不得万岁爷喜欢了。的确是比我们要好些。”
　　“是啊。万岁爷还样样护着她，要不是万岁爷，这佟贵妃早要判她个护驾不周的罪名了。”所谓的表姐也凑起了热闹，在一旁端起了茶杯，闲闲地咂了一口香茗，“这万岁爷，还真是厚待你呢。”
　　敏儿抬着头，稍有不悦地蹙眉，不为她们的无礼，只为了那一句“万岁爷还样样护着她”。心里，竟隐隐作痛起来。
　　万岁爷？皇上？康熙？他还会护着她么？以后都不会了吧。恐怕从今以后，他俩就是形同陌路的人了。她从不想要攀上那棵高枝，却被他渐渐拉了上去。如今，他放开了手，她只有坠落的份，无可挽回的坠落，直至四分五裂，直到心已然沉入了谷底。
　　“啪——”的一声脆响，敏儿的脸蛋上已然多了五个指印，“好大胆的奴才，主子问话，你竟然敢发呆，反了是不是？”
　　敏儿木然看着打了她的端嫔，一点也不疼。想想，她们问话了么？好像没有吧。敏儿如是想着，低下头，“请各位主子息怒，奴婢不懂礼数……”
　　话还没有说完，这明霜就插了进来，“怎么，还要我们多担待不成？你是不是已经觉得自己是皇上的女人了？样样事情都有皇上护着你，你就敢无法无天了？”
　　敬嫔一个激动，手里头的茶水不偏不移地洒到了敏儿的衣服上、手上，这茶水滚烫，手背上立时就起了红。
　　“哟，这可真是对不住了，这敬妹妹举措有点失常，敏儿呀，你别在意。”李氏立马见缝插针，笑嘻嘻地道，“来，我来给你洗洗。”
　　李秀兰轻轻巧巧地站起身，拿过一旁丫头手上的茶壶，直接就浇到了敏儿头上。
　　冰冷刺骨的水，浇得敏儿浑身一个激灵。这茶壶里头早已放了冰，这水简直就是冰凉刺骨。敏儿险些被水呛到，抬起头，看了一眼安嫔和敬嫔，除了木然，再无其他，轻声道：“两位主子息怒，是奴婢的不是，奴婢该罚。”
　　“罚？你说你该罚什么？”董若卿拿过一颗葡萄递入嘴中，笑眯眯地问敏儿，“你说说，我们怎么罚你，才能消气呢？”
　　敏儿微笑，“任凭主子责罚。”
　　这次，恐怕没人来帮她了吧，也不会有人来救她了。很好，反正，一切，都无所谓了。
　　“听说这浣衣局最近正缺人呢？”后头的新贵人笑着“提醒”敏儿。
　　敏儿朝她一笑，“奴婢自请，入浣衣局做事。”
　　“诶，这可是你说的。”明霜连忙接话，“我们大家伙的可没有逼你。”
　　“是啊，各位姐妹可都看到了，你们说是不是？”
　　“要是皇上问起来，你该怎么答呀？”
　　敏儿笑着看她们一群女人一台戏，“奴婢得罪了各位主子，所以自请入浣衣局当差。”
　　“嗯。那还愣着干什么？”端嫔笑嘻嘻地招呼过一个宫女，“你来带敏儿姑娘去浣衣局，告诉那里的管事公公，要好好招呼咱们敏儿小主儿。”
　　“是，奴婢遵旨。”宫女行了一礼，转过身，默然道：“小主儿请吧。”
　　敏儿扫了所有人一眼，磕了个头，“多谢各位主子饶了奴婢。”起身，跟着宫女走出院子，扫了一眼那个她还不认得的院子。淡然一笑，以后，恐怕就算有人问她，她也不会记得这个地方吧。这些个后眷早有预谋了，否则这个地方怎么会这么偏僻，这么冷清，就像她现在的心情，好像什么都已经没有了。

　　领头的小宫女出了院子，好像就松了一口气，转眼看了看敏儿。敏儿跪了石子路，膝盖有些疼，走的不快，低下身子揉了揉膝盖。正打算起身，就看见前面的小宫女已然走了回来，扶住了她，“小主儿，你真可怜。”
　　敏儿微微一笑，“无妨，你别靠着我，让人看了，你该遭罪了。”
　　一听敏儿这话，小宫女连忙松了手，四下看了看周围，有些担心地看着敏儿，“小主儿，你还能走么？况且，你衣裳都湿透了。”
　　敏儿摇摇头，“你前头带路吧。”
　　小宫女点点头，走在前面，却是放慢了速度。时不时地和敏儿讲起了话来，“小主儿，皇上很快会来救你的。别难过。”
　　敏儿苦笑，还会来救她么？她有什么可救的。想着想着，心里头犯酸，低下头，自个儿抹了抹眼泪。是她不识好歹，是她错过了他的，她怎么还能奢望要他来救？
　　“小主儿，你哭了？”小宫女急急忙忙抽出手绢，递给敏儿，又马上缩回手，四下又张望了一下。
　　敏儿看着好笑，不由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呃……奴婢叫翠儿。”小宫女乖乖地回答。
　　敏儿看着她的样子，不由嗤笑，愣愣地发起呆来。曾几何时，她也这样在他面前频频出错；曾几何时，她也如翠儿一样有些傻气。她怎么已经遍体鳞伤，变的都有些不认得自己了？那个纯真的敏儿哪儿去了？那个乖巧的敏儿哪儿去了？怎么好像通通不见了？
　　“小主儿，小主儿，你没事吧……”翠儿伸手在敏儿面前晃了晃，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敏儿揉揉眼睛，笑道：“没事儿，眼里进了沙子了。有些疼……”
　　翠儿将信将疑地看着她，点点头，继续在前头带路，“敏儿小主儿，以后皇上来接您了，您一定不要记恨那几位主子，那几位主子其实也很可怜的，整日就盼着皇上的恩宠。这次的事情，也不关她们何事，主要是宜妃娘娘，前些日子给送来了好多东西呢……”
　　敏儿看着翠儿的背影，突然笑了，“我本就不记恨她们。你自己倒是说说自己如何？对了，你叫我敏儿就好，从今以后，我恐怕再不是什么小主儿了。”
　　翠儿愣神了半晌，盯着敏儿看了许久，“小主儿，我是不是犯错了？小主儿，你别吓我……”
　　“没，没什么，我恐怕以后就都在浣衣局了。”敏儿苦笑了一下，径自往浣衣局的方向走。
　　翠儿连忙跟上，看了敏儿半天，想问又不敢问，好像想了半天，才轻声说：“皇上到刚修好的畅春园去了。”
　　“哦。”敏儿微微一笑，拉过翠儿的手，“翠儿，我和你说话很是投机。你以后要是有什么事情，可以去找乾清宫那里一个叫月岚的姑娘，还有一个叫小唐的太监。”
　　翠儿听她那么一说，才发觉她们已然到了浣衣局的门口。翠儿皱着眉头，觉得这敏儿小主儿看着着实可怜。一看她那手，就知道是拿笔弹琴的料子，想必是从来没洗过衣服吧。再回想刚才敏儿时不时走神的样子，恐怕心里头也很难受。以后，她不会很好过吧。
　　看了一眼浣衣局又看了一眼敏儿，翠儿咬咬牙，顺势拿出几锭银子塞给敏儿，“小主儿，这里面您万事小心了。”
　　敏儿一愣，随即将银子递了回去，“拿回去吧，以后好好过，千万要小心了。记得有事去找月岚和小唐。”敏儿侧头想了想，小声低喃了一句，“如果，他们还在乾清宫的话。”
　　敏儿微微一笑，转过身，拉着翠儿进入了浣衣局。找到领头的太监，翠儿如实说了情况，看似一本正经地样子，颇让敏儿觉得诧异。现在这种样子，与方才乖巧的翠儿仿佛是两个人。
　　翠儿打点好一切，转头看了敏儿一眼，眼中的同情却是泄露了她的内心。敏儿冲她一笑，用口型告诉她，“自己保重。”
　　翠儿点点头，转身离开了浣衣局。
　　门被关上的那一刻，敏儿突然有种与世隔绝的错觉。恐怕，不是与世隔绝，而是永远离开了那个后宫了吧。
　　这样，未尝不好。如果自己好好的，是不是到了二十五的时候，自己就能回家了呢？
　　但愿，自己能回家就好了。
　　敏儿出神地想着，对渐渐走近的人浑然不觉……

作者有话说

　　哈　终于回来的说……心情很不错的说！不过说实话，月明初写到这个地方，有些沉重了，怎么也开心不起来了。　好郁闷哦～～　我实在是狠不下心呃。。万一写了，大家觉得不好。砸我怎么办呢？我的敏儿呀。。。我的康熙啊。。。。
口年了。。。
偶爬回去继续写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