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与花》绿色蓝色

4、佐藤

　　夏墨愣了一会儿才傻傻笑道：“你真会开玩笑。”“我没有开玩笑。”他很奇怪为什么每当他要认真与人交谈总是会被当作在开玩笑？将手中抹布拧干，夏墨继续问道：“那么你这个朋友为什么总是写遗嘱呢？很奇怪啊。她是律师吗？”
　　“不是。”梁进随意说道，“因为她活不长。”

　　※ ※ ※

　　佐藤觉得头那个疼啊！早知道自己昨天就少喝几杯啦。他贪杯的厉害，一连五瓶清酒下肚，不是老板娘打电话报警他现在还来不了呢。为什么要报警？当然是他一喝醉就开始胡言乱语，一会儿叫嚣着什么“周遥，你去死！”，一会儿哭喊着“梁进，我们一起杀了她！”然后就“哈哈哈”，边跑去抢了厨子的菜刀一边大肆挥舞。结果客人都被他吓跑，还被人当作神经病送入警署。
　　他被自己的下属领回来的时候还在呼喊，十句里九句有周遥，还有一句用“她”来代替，弄得两个下属提心吊胆。炼金术士虽然不多，但也可以说是遍布全球了。要是让其中一个听见念术士总长一边挥菜刀一边高喊：“周遥！去————死——————吧——————”那还得了吗！
　　炼金术士大多脾气古怪，唯一的共性就是高傲。而被这群高傲的人种当作神一般崇拜的炼金术士总长周遥，是绝对神圣而不可侵犯的存在，所以几乎没有人会向佐藤这样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他手下的念术士们就更加不敢。当下一边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一边赞不绝口地把周遥夸上了天，就是盼着可千万不要被人听见自己长官的胡言乱语。
　　佐藤像烂泥一样地摊到全术士总长面前的时候，嘴里还在胡扯，“去死啊……去死啊！呵呵呵……周遥，这个家伙，该死，该死……”“哦，不知道她得罪了你什么，如此该死呢？”有人问着，漫不经心。“嗯，”佐藤状似认真地想了想，然后笑了，“因为她比我年纪大了一岁！”“为什么她年纪比你大一岁你就讨厌她？”那声音又问。佐藤嘿嘿笑笑，不知是酒精的关系还是太热，或许都不是，总之，这个想法似乎让他颇为高兴，他说道：“因为，我要娶她啊！她年纪比我大，有点奇怪……”
　　沉默……
　　后来他还旁若无人地再补上一句：“不过就算这样我还是会娶她！”
　　更加沉默……
　　这里是等待室。
　　会议还没有开始，所有的术士长都被安排在待客室里聊天。念术士总长佐藤被运到这里的时候，各位术士长原本想上前打声招呼，却听他一边像烂泥一样的瘫患在地上，一边口中还绵绵不绝地诅咒着炼金术士总长，当下在场的人脸色一下都白了。只有周遥自己倒也没什么，上前开口便问了上面这番话。待到佐藤把话说完，各位总长的脸色，刷地一下又都由白转青了。
　　“呃……”怀特是想开口打破僵局却看见周遥冷冽绽开一个笑，当即他鼓起的勇气完全被浇熄，只能闭上嘴巴，静观其变。
　　所有人开始等待梁进的来临——只有梁进长官能稍稍缓和气氛了。为什么？因为他太钝感，这样的事他会自动忽略，甚至不会发觉，然后气氛又会回到原来轻松的走向上。
　　但是梁进总长也是很随性的人。你不要看他很老实，其实他这个人最无视纪律规章，哪一次开会他不迟到，不早退的啊？只是这次，恐怕他还会缺席呢。
　　各位在尴尬的当，周遥已经从自己的小旅行箱里取出了一袋药粉，随手拆开，又将任秋晨手中还没喝完的咖啡倒尽（“喂，周遥，我还没喝完……”），她将粉末尽数倒入咖啡杯中，用玻璃搅棒任意捣了一番，加入滚烫开水，那粉末一遇见水就化成黑色的泡沫，像沼气一样翻腾出那浆糊一般的胶状液体，散发出一股奇异味道。
　　众位术士长一边看着她行动，脸色当即从青转黑了，任秋晨原来想阻止，但发觉自己没有干涉炼金术士长的任何权利，所以只能歇在一边“阿弥佗佛”地反复念了几遍，怀特也拿出十字架开始祈祷，他是虔诚的天主教徒……
　　“那个……周遥啊……”戴怡然看着她走向佐藤，心想，可怜的孩子啊，一边嘴上问道，“这个……是什么啊？”
　　“我帮他醒酒。”她笑着回答，其他人的神情却在说“毒药”，你看不出啊？戴怡然只能默然。所有人吞了口唾沫看着她走到佐藤身边将他扶起，笑着说：“我帮你醒酒了，把这个喝下去吧。”“好啊。”他“嘿嘿”还傻笑，那么一大杯黑色液体，周遥就这么灌到他嘴里，奇怪的是那液体看似滚烫，却没有烫到佐藤的喉咙，见他一口吞了下去，所有人都暗暗揪紧了心……
　　三刻钟后，也是会议开始前的十五分钟，佐藤完全醒了……
　　在这之前——
　　“上帝啊！周小姐，你给他喝了什么？”
　　“快带他去盥洗室，他吐得太厉害了！”
　　“要不要叫医护人员？”
　　“周遥，你给他喝了什么！”
　　“特效催吐剂。”她淡淡说着，笑道，“他不是喝多了吗？我让他一次吐个够。”
　　结果，他持续吐了四十五分钟，各位术士长都认为，他差不多把这个月的伙食都吐出来了。必须承认，这药的确也很奇怪，佐藤吐完，却也没有完全伤到他的身体，他居然还有力气站起。只是之后，他委顿在会议桌上，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唉，头痛！早知道就少喝几杯了……

　　“对不起，长官，我能不能先说几句话？”听见周遥突然发言，他不由的强自打起精神，抬眼向她看去。
　　“我想给大家讲一个有趣的故事。”佐藤注意到她停下了手头的工作，遮去桌上刚才涂过的一角。不由地，他微微眯起眼睛。
　　今天这家伙有点奇怪啊！

　　※ ※ ※

　　夏墨花了一番时间才将梁进的话消化，低下脑袋轻轻说道：“活不长啊……好可怜……那么她是得了什么病了吧。”“不错，”梁进点了点头，“间隙双重遗幻症。”“啊？这个……是什么毛病啊？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能治好吗？”
　　替夏墨将书一本一本翻出递给她，梁进说道：“没有治愈的可能。这种病的病人一般是不能活过二十八岁的。”
　　“这算是什么病呢？”似乎自己不该问地那么详细，却又忍不住好奇。
　　“我不是特别清楚，不过，似乎随着年龄的增长，人会产生各种各样的幻觉，一开始还是间隙性的，后来就再也无法从自己的幻觉中跳出了，最终永远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死亡。”“所以她才没事就写遗嘱吗？”“大概吧。”
　　夏墨整理书本的手在半空顿了顿，她突然问道：“梁进，你的朋友……今年几岁了？”
　　仍然看不出他有多大的情绪变化，这个男人就事论事地回答：“明天就刚满二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