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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7章(上) ...

  •   我以为我该是晕了很久,其实没有多一会。在没有弄清楚自己身处何地,是否安全之前,我装了一会子的晕。就在我越来越拿不准,我到底身处何地的时候,身边头顶突然乍起一个清凉的声音:“醒了?”
      我一个激灵,立即翻身而起,翻身同时下意识摸向腰畔,确定青峰不在,我就有点冒汗,不等我把汗冒完,视线甫一清明,在空中对上了出声之人的视线。
      我蓦地瞪起眼,翻身过去的地方却是空的,咕咚一声,我栽到了地上。
      我在装那么一会子晕的时候,心下已经雪亮亮的过了几个念想。睁开眼睛会看到什么,我揣摩,最差也不过是马上见到那将我劈晕的男人的一张脸。
      两人打得那个照面,天不时地不利人不和,对我来说,猝然望见一张与自己酷似的脸,譬如睡的好好,发了一场惊梦。
      也正是在装晕的这会子功夫里,我想明白一些事情。他既长相与我如此相似,那么王子婴唤的那一声子稚哥哥,我想我寻着了来头。他是个什么人?我很好奇,不说和我长的这般相像,王子婴甫一被打发到夏无桀的府上,他夜半跑来掀瓦,来得蹊跷,他准备干点什么?
      不过,这些暂且不需思量。我眼风里四下疾扫了一圈,心道这里是哪里?须臾,我想起了这里是哪里。但是:“我怎么会在这里?”我脱口而出。
      眼前所见,与我所念想的大相径庭,目之所及处,是雅室一间,四折屏风山水,屏前一榻,榻前倒是立着一个人,一身锦衣背衬屏风内花鸟虫鱼,头发和衣裳皆黑的发亮,负手侧立,手里抟着柄瓷柄的羽扇,形容生的甚相熟。
      我硬生生的忍住了,要去找杯茶来洗洗眼的冲动。只见把我装晕一事拆穿的夏小开,并不理我,由我自问,扬着眉毛把我望着。
      我在地上趴了一会,一时不能反应。夏小开扬着眉侧着脸,眼如飞刀,刀刀将我命中。我一认出来是他,因为我向来很有些把他怕着,所以尽管头颅中疑问满满,全然不敢在他不搭茬的前景下,造次把他追问。
      夏小开的眉毛还可以扬的再高一点,羽扇摇了摇,冷笑一声:“见了鬼了?”
      我被他笑的喏喏的,不敢答,也不敢不答,一番挣扎后,嗫嚅道:“没……”
      有字未及出口,被夏小开掐断,严厉道:“那怎么装晕?嗯?好玩?嗯?看见本小王就只知道向地上滚?嗯?还不给本小王站起来?”
      我两股战战,被他嗯的站了起来。
      夏小开打量我,嗤笑一声:“尝闻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半年不见,明十一,个头一点儿没见长,这身量,矮到死。”
      这么与他平站着,夏小开高出我一个头去,我顿时身体力行的体会到,矮人一头的滋味。夏小开从神情到语气,无一不显示出他比我高一个头,声情并茂,十分亲切。我连忙整肃衣襟,折膝一参:“世子府带刀行走李小狼参见二公子……”
      夏小开拂了拂袖子,我就闭嘴,单膝触地单手扶膝,眼观鼻鼻观心。心中大奇,我怎么会在夏小开的行府里?他现在难道不应该是在王宫里,与夏无桀和他们的阿爹一起吃酒?那个把我打晕的人哪里去了?
      夏小开拢了拢衣袖,扇了回扇子,走到窗边逗了会雀,走回桌边沏了一小壶茶,松了松衣裳的前襟,寻着只靠背的椅子,坐下去,正襟危坐,垂下眼,喝茶。
      连着抿了三小壶茶,我以为他起身,该是去寻茅房了,不想,他踱到外间不知翻了会什么,又踱回来,撩开衣摆坐回去,正襟危坐,阅书。
      我瞄了一眼,知道他看的是册排兵布阵的兵法,该是孤本,珍稀的紧。也估么着,他这在消遣时候正襟危坐的模样,看着精神,该是在军营里养成的习惯,以后恐怕都会是这样子。只是我不知道的是,他准备什么时候扶我起来?参的时间太长,我腿麻了。
      内室烛火通明,投在夏小开略微颔着下巴的脸上,眼睫毛长的在眼底覆盖一层阴影。
      我心里叹了口气,赶着夏小开讲话,半年不见,好久不见,他岁数也好大一把了,怎生还这般将我嫌恶,每次见我都要将我整治整治,这如何能不让人怕他。
      幸而,因他长年驻守边地,我能把他见着的机会并不多,夏小开为什么会把我嫌弃,我是不知道。夏无桀捡着我的头里一年,代他的阿爹巡边,曾把我带给夏小开瞧稀罕。依稀记得,他好像是从把我见着的第一眼,就把我嫌上了。
      那时候他见着的我,我自己品评,不如现在人模人样,夏无桀教了我小半年,话说不全乎,衣裳能分出里外。那个时候,我也觉得我不能讨人喜欢。但不讨喜是不讨喜,讨人嫌是讨人嫌。
      我认为,夏小开之所以会把我嫌着,不是我的问题,是夏小开的性子,生的很有问题。
      就着通明的烛火,我不安的瞄了夏小开好几眼,最后一瞄,触到他不知何时投来的目光,我心里一梗,但很快我就发现,他好像是把我望着,便只是好像是把我看望着。想是遇见阵法有什么参不透的地方了,他根本没在看我,眼底遮着一层神思的雾障,里面有千山万水,那是边塞十年问征人,何时归长安。
      我很是诧异,再赶着夏小开讲话,半年不见,他怎生变得这般沧桑了。呃,是沉稳了。
      以前我记着的他,可不是这样。所以我才说,是他的性子生的有问题。我老夏国国人有个说法,说是子肖母、女肖父、妻肖夫,都是有福之人。可见民间对于福气这种最朴实的愿望,其偏爱的程度接近于迷信。
      迷信固然是,在我这个讲究天授神权的九壤大地上,各家国的统治阶级,为了稳固政权而最好使用的愚昧人民的手段。但人民也不全然都是愚昧的,既是迷信,总有其可信的地方。
      很多时候太多事情,只在于别人,是否跟你一样相信而已。我就比较乐意相信,这天生容貌带来的福气,难道,还有比平白得来的福气,更有福气的吗?
      夏无桀曾拿这个夸过我。我对此看法是,很多时候统治阶级和被统治阶级,双方的意见往往无法融合,但当双方利益目标一致,比如白占便宜什么的,态度就会高度统一。
      而不统一的地方,比比皆是。譬如我老夏的国君,每遇社稷重典,总诏王榜说,孤为家国强盛勤政耕耘,甘为奴仆,汝等要好自为之;而我老夏国人对此的看法是,仆不仆都是你家菜园子里的事,与我有何干系,你只要来点实惠的,能免了我小菜地里今年的两亩税,我就很高兴了。岂还用你教我临听圣训,只要你还能在年成不好的时候,莫多多临征军赋,莫说是三跪九叩的拜你为国主,叫你声龙王爷爷都中。
      是以,我因秉持着这一我老夏国人的朴实看法,对我自己是不是真有点像夏无桀说的,守他肖他,有福没福,应了我老夏国人的那句老话,人总是容易身在福中不知福,我且自省,不发议论。
      夏小开长的像他的娘亲,在我看来,他是个很有福气之人。
      寻根究底,这也是我之所以会把他怕着的原因。其实,有福之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别人因他的福气,而变的很没有福气。
      我也不是怕夏小开的长相,打个比方来说,比如当儿郎看见美人,影射到心里的第一个反应,肯定是赏心悦目,而不是娘子生的这般悦目,恐怕娶为娘子以后要看不住。
      夏小开他,正是以他肖似他娘亲的这张好脸,得了他的王父夏九黎,在三子之中,任何一子都及不上的隆宠,这直接导致他自打小,就养成了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无忌脾性。有的时候我想想他这个名字,觉得国君为他批得这个名字,很不衬他,夏无桀的名字就比较衬他,只要改一个字,就更衬他。夏小开若改名字叫夏无忌,那么可以望见,我夏国未来的国运,一定就四海咸平,天下无忌。
      国君的这个儿子有多无忌,国君自己不是不知道的,夏小开曾经肆无忌惮的祸害他身边每一个有智慧懂神思的活物,不仅后来的我,深受其祸,国君曾也有好一段的时间,深受其害。但是,由于他是故意将夏小开娇惯成这样的,惯子如杀子,因了他的故意,他怎么可能承认自己杀了他儿子。
      而他为什么要杀他这个儿子,此中的渊源,可以追溯到夏小开那个黑发尖脸的娘亲,闺名唤声千堆雪。天生善舞红颜名,换来君王千行泪。我夏国国君没来得及给千堆雪的福气,在日出一照,千堆雪消之后,顺理成章的,都变成了夏小开的福气。
      也不知,这是我夏国的国君的什么情结在作祟。因为在我夏国的正史里,他和千堆雪的这一段情事,是一段两情相悦惺惺相惜的正史纪事。可怪我,手可以伸的比较长,在事到如今,夏九黎在雪夫人谢世后,将夫人生前的一应宫室器物封存,且又对王宫里的宫人下了禁言令的前提下,我在别国的稗官所书的野史里,发现了这竟然是一桩,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的宫闱秘事。
      将前世柜打翻,我在翻捡柜中前尘旧事的时候,不难从一幕幕一桩桩的历代君王家杀伐决断血雨腥风的历史中,总结出一个专属于君王家的历史常识,那就是倘若不幸,生在君王家,男女情事一遇到男男政事,政治政治,就使得一帮子没有机会领政的妇女们的情事,没得治。
      怀揣这这一历史常识,在千堆雪与夏九黎的这一段不治的情事里,不得不添上两人的身世背景,加上各自性格对自身影响的不利因素。想也知道,一个是胜雪红颜,一个是无良君王,更显得这一桩不治情事,扑朔迷离。
      历史的本来面目究竟如何,因有人力着意封存,我只能窥得个大概,但夏九黎与千堆雪的初遇在哪里,我还是可以肯定的,正史详载,那是在那一年的海棠花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7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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