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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   搭上夏无桀的手,他只轻轻一带,我就被带到他眼巴前,我站着,偎着榻的他只好仰起头来打量我。
      四目交接,我有些手脚无措,最近不知为何,他一打量我,我就发慌。
      倒不是做错事,怕被他发现,虽然感觉差不离,那样也好,大不了一顿责罚。也不是夏无桀生的凶恶,他虽面瘫,却瘫的平和。一双眼睛生的眼睑微微垂坠,看人的时候便有一种无可奈何的神气,给人一种错觉,好似无论你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他都拿你没有办法。
      实际上,往往这种人最有办法,都说面由心生,生的这般离奇,生生让畏惧。
      我觉得,可能就是这样,我才老觉得自己是不是犯事了。我脸红了。
      幸而烛光把人面晃的莹白,起码把夏无桀的脸晃得白生生的,发黑人白,十分提神。
      夏无桀突然发问:“你脸红什么?”
      我大囧:“唔,这天,怪闷热的。”
      夏无桀拉着我在榻边坐下,状似无意道:“我怎么记着,寒露好像有些时候了,这天高风凉的,哪里来的闷热?”
      我想了想,笃定道:“天干物燥,前几日太医说我有燥症,想是燥了的关系。”
      夏无桀抿着唇略弯了弯,执住我的手腕,捉了回脉,淡淡道:“你若信我,那个来路不明的太医开的方子,便别煎了,只多食用些生姜肉桂,燥倒是不燥,身上寒气重了。手足冰冷,兼肾阳虚。”顿了顿:“稍待等我有了时间,由我来给你批个方子罢。”
      我气短,一时得意,忘了他通岐黄之术,略有些尴尬,我低下头,不吱声了。
      夏无桀笑了笑,挑起我肩头的一绺落发,我尴尬并局促,仪容不整,且看他如何评鉴。
      那一绺落发的发尾,从他指尖滑脱,他干脆伸手解开我缚发的丝绦:“唔,我们的小狼是大姑娘了,这模样我看着甚好,以后便不消都归拢上去了。”
      失了束缚,头发散乱的披下来。擦贴耳际,且麻且痒,那感触仿似有人兜头泼了我一盆凉水,且是陌生。
      平常日头里,为图行走方便,我只将头发高高束起,短衣裹腿,做个男子打扮。不知不觉,十几年寒暑全蓄在头发里疯长,抓起来偌大一坨,披散下来,好像新裁了一身不太合体的黑衣裳,压的肩膀吃不住力,我从夏无桀墨丸样的眼仁里,看到自己这不胜重力的怪样子。
      这瞳仁里的姑娘,表情有点茫然。
      悚然一惊,这才发现,不知缘何,夏无桀竟凑得这般近,近的我都能看清我投在他眼仁中的倒影,和他眼角微红的睑线。
      我更茫然,忍不住缩了缩。
      夏无桀一手揽住我的去势,声音压的低沉:“黄历上说今年的十月十八,好日子。宜嫁娶,百无禁忌。小狼,十月十八,子时已过,今日是你十七岁生辰,你长大了,我问你,你可有什么愿望没有?”
      我不明其意,因他靠的太近,犯了哆嗦,磕巴几声没有发出声音。
      夏无桀闷笑一声:“想不出来?那你便缓缓,先听听我的,我可有一个愿望,我说来给你听听,你说好不好?”
      我直觉点了点头,须臾,觉得不妥,猛摇头。
      夏无桀失笑:“你这倒是好?还是不好?”喟叹一声,径自道:“李小狼,七年至此,我只有这一个愿望,许给我罢,你可愿意?”不等我作答,又将我一紧,竟坏笑了一下:“你说什么?哦,竟是愿意了?”
      我眼前一黑,心里极惊恐,从没有见过夏无桀能在这么一会子时间,一气作出这么多表情来,况且各个不离魔怔,都是来将我轻薄的模样。
      坏笑过后,夏无桀贴近我的耳畔咬我耳朵:“你若不愿,青峰在那里。本小王今日且与姑娘你作个赌约,我只给你一次机会,若杀得我,我放你来去自由,若奈何我不得我,你这一辈子,便都是我夏无桀的人。”
      青峰确实在那里,青峰是一把刀,一把好刀。本是夏无桀的佩刀,夏无桀在第一次授我他的刀法时,把青峰赠给了我,之后我一直佩着。
      夏无桀的刀法来的谲诡,我亦不知青峰石怎样淬炼出来,青峰连着刀柄带刀身,整体都是老玉炮制,只有夏无桀的刀法才使得,等闲刀法,使来只像个玩意儿。我极喜青峰整个刀身都是通透的青碧,从刀脊到刀刃,玉色递进加深,深到刀刃那里,已浓的好似随时都要滴出翠来。
      夏无桀轻轻的啄了我一口,我脑子里哄的一声。
      青峰在那里,自被解带,一直都在那里。
      怪得很,直到痛感清晰的传入神识,已是后事。我倒是很清楚的记得夏无桀的头发如何全散下来,如何与我的头发缠作一处,两人如何从内室的榻上滚到里间的床上,帐幔垂落,两人的发全铺在身下,织席般泛着珠光。
      可是就这么看着,人却是僵的,五感也不知神游到哪里,带累夏无桀颇紧张的落下绵密亲吻,从额发到肩膀上的箭伤,轻声哄我,不要怕,小狼。
      我倒是不怕的。夏无桀一手撑在我身下,另一只手拿我的手去绕他光滑的腰身,我大梦初醒。
      “歇了罢。”挨着我的头,夏无桀闭着眼睛,搁在我身下的手臂一发力,我便贴的他紧紧,他用手指摩挲我后肩的箭疤。
      我看着他,心里有些异样,以前并没有发觉,他竟生的这样好看。
      他略略睁了睁眼,又阖上:“看什么呢。”
      我惶惶道:“没看什么。”
      夏无桀的手顺着我背脊滑下去:“看罢,我欢喜你这么看我,我拣到你的时候,你就这么看我,眼睛生的快比脸大。”凑过来寻了一会,咬住我的下巴:“小狼,你可知这一天,我等了许久。”
      听他这意思,很是有些委屈的形容,我替他抱屈:“其实,你大可不必忍这么久,及冠那一年,君上不是指了左相的千金给你,可是你没抢过你大哥不是吗?”
      夏无桀抬起眼皮,睃了我一眼,耳朵有些发红:“你以为本小王一直不大婚,因为什么?”
      我实在道:“不知道。”
      夏无桀没有接话,隔了好一会,寥寥道:“我就知你不通,这么着就是对的。”顿了顿。我欲问怎么着就是对的?他捏了我的下巴,问道:“小狼,你可欢喜我?”
      我想都没想:“欢喜。”
      夏无桀道:“因为什么?”
      我被问倒,这我还真没想过。
      夏无桀语重心长道:“小狼,你要知道,这个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我不服气道:“那你欢喜我嘛?”
      夏无桀想都没想:“欢喜。”
      我道:“因为什么?”
      夏无桀道:“什么都不因为,只因为我欢喜你。”
      我被绕晕,觉得他强词夺理:“还不都一样,哪有什么分别。”
      夏无桀语重心长道:“不一样,我心里知道我因为什么欢喜你,哪怕没有因为,可你不知道,这就是最大的分别。”
      彼时,我确实不知,夏无桀口中的欢喜,和我口中的欢喜,究竟有什么不同。
      所以听完他说的话,我只被绕的更晕,觉得他今天晚上话太多了。而他显然觉得很好笑,我觉得他是故意的。
      最后他道:“没有关系,李小狼不懂得,夏无桀可以教给她。前七年是这样,以后还会有很多七年。”
      这话听着我心里舒坦,决定不与他计较。困倦袭来,只觉想睡。可夏无桀的手顺着我腰身游走,我急道:“好困,我歇了。”
      夏无桀道:“唔,歇罢。”我闭上眼睛,隔了一会,他好奇道:“能睡着吗?”
      我哭道:“劳烦你把手挪挪开,我就能睡着了。”
      夏无桀大笑,翻了个身将我压住,实实一拢,把脸埋进我的颈窝里:“那就别睡了,娘子,春宵苦短,你且与为夫,好好撒一回野。”
      第二日醒过来,外面天光已是大亮,床帏四周下的厚厚的帐幔,将我与夏无桀遮的严实。两人睡成一支并蒂莲,我不敢略动,恐两人的头发结作一堆,一动就要将他扯醒。
      夏无桀沉于睡眠的气息宁和,催的我心都快要熟了,竟没有像以前守他睡颜时,很想将他摇起来看一看我的心结。
      我以为夏无桀该是睡的很熟,所以只一味侧着脸,将他端详。幔帐内仅微透薄光,鹤形铜香炉里熏香袅袅,不识是何一种香,颇宁神,只一会,我又有些昏昏欲睡。
      我感觉有内侍脚步虚浮,蹑手蹑脚的摸了进来,隔了一会才摸到帐幔边上,小心翼翼在帐幔外面试探一声:“世子殿下?”
      我想,我要不要出声提点一下?不过内侍向来生的乖觉,若没有要紧的事,没听到回应,不会磨牙。
      不等我想完,夏无桀却将我吓了一跳。他虽闭着眼,却清清楚楚的伸出一只空手,将我勒紧,带着浅浅的鼻音,口齿清晰道:“吩咐下去,今日不理事务,没有要紧的事不必来报我。药撤下去,换一扇止痛的上来。”
      内侍领命,悄没声的又摸了出去。
      我瞪着眼,夏无桀闭着眼,我被他勒的快吐了舌头。
      我艰难道:“你这人,怎么装睡。”
      夏无桀用鼻子哼了一声,还是闭着眼,倒是睡意未消的模样。
      我突然觉得有些可怕,身边躺着这么个人,若想要趁他睡着的时候,做点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被他发觉便罢,若是失手被擒,结果岂不是会死的很惨?
      我把这感想讲给他听,他默了默,淡淡道:“你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倒是好奇,你又有什么不可见人的事,非得要做一做的?”
      我想了想,也没想通我这番感想从何而来。
      夏无桀的手又开始不安分起来,配合他闭着眼一脸面无表情,让人有些挫败。
      我耐不住,想转移他的注意力,好奇道:“刚才你说药,却是什么药?”
      夏无桀微弯了弯一边的嘴角,这表情一般人做来,只会惹人怀疑是不是掉了牙,被他做起来,现下却具备了杀伤性,他道:“历代君王储君宠幸内眷,都要记录载册,那汤药是给不受宠的妃嫔吃的。”
      我纳闷,他给我普及这宫闱秘辛干嘛,反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敢情他这是在比较委婉的表示我比较受他的宠?我心道,他这性子真是生的曲折,我只要再那么笨上一点,他这番话里的深意我岂非体会不出。我更加好奇,追问:“干什么用的?”
      夏无桀睁眼瞄了我一眼,颇深意:“不得诞育王嗣。”
      我哦了一声,被他那一眼瞄的不自在,握拳磕了一下额头:“如此……倒是一味妙药,啊哈哈。”不想,磕得一下力道没有拿捏住,磕得狠了,咯的一声。
      夏无桀大睁了眼睛望我,我苦着脸,他伸手揉我的额角:“下手如何这般不知轻重,以后不可这般无状,要做世子妃的人了。”
      我闻言,一阵迷糊。
      夏无桀揉了一会我的额角,不知想到了什么,贴过来问我:“身上还疼不疼了。”
      我因受到的冲击太大,还没缓过来,没有来得及表达出明确的态度。
      夏无桀抓紧一切可趁之机,翻身将我压住:“如此甚好,小狼,我觉得我们应该对这件事早做打算。你要快快为我生个儿子,这样我不禁能借此扶你为正妃,我大哥如今亦无王孙,他见今这般不安分的,散出关于你的那番传言,无非是想让王父以为我急于登极。你若为我诞育子嗣,也好使得易让他死了这条心。”
      他的这番言辞加行动,让我心下一阵惊疑。
      私底下,我一直以为,以夏无桀的大哥夏后启的人品,不管夏无桀有儿子还是没儿子,对夏无桀的储君之位,他大哥该蠢蠢欲动,就绝不会欲动蠢蠢。
      我也并不认为以夏无桀的才能,这一点他会察觉不出,最有可能,是他觉察出来,却装着一无所察。
      这个装出来的一无所察,耐人寻味。结合他说的话,复联系一下目下情势,我突然反应了一下,他这般猴急,该是如他所说的其中之一,固位或是顺手,扶妃恐怕才是首要目的罢。
      想通此点,我心下不免一阵触动,有夫如此,妇复何求?可夏无桀语气颇痛心的,道一句:“小狼,让你受委屈非为夫本意,但如今情势严峻,你夫君我的储君位朝不保夕,你我二人只能多多辛劳,你且莫要怨我。”便低了头将我一番好啄。
      我欲发言,被他啄的气短,又反应了一下,触动什么的是没有了,怨却是不能不怨的。事情哪里有他说的那么夸张,什么朝不保夕,如果是这样,那七年来他日日都是提头吊胆。我虽用七年的时间渡常人十七年的人情劫,事情的轻重缓急,我还是分得清的,他分明刻意将事实歪曲夸大,他这般扯得没边,天知道他安得什么心?
      我被他啄的后腰一阵抽搐,也不知哪里来的神力,将他向外一格,低呼:“少侠!且留活口!小的有要事禀明!”
      夏无桀吮了吮我的唇角:“本宫已说过,今日不理政务,你有甚事报?驳了。”
      我拔出头来:“是家事,家务事!”
      夏无桀略想了一回,松开钳制,以臂撑头,指尖挲着我下巴:“且说来听听。”
      我掂量掂,觉得没有什么不好开口的,询道:“世子殿下说欲册我为嫡妃,可是真心的?”
      夏无桀面色不豫:“唤夫君。”
      我挥一挥手:“这种肤浅的称呼,我们且不要去管它。”见他面色有异,忙忙提出下半句:“你我日日相伴,你量我难道还在乎一个称呼吗。”
      夏无桀回了面子,淡淡唔了。
      我心下衡量,接到:“小狼并无家世辅佐殿下,使殿下来日登极事事顺遂。”仅此一句,我便顿住。
      事实他即不提,便由我来提,我心里如果有数,他其实,比我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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