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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天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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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朝?不正是被兰诏国消灭的前朝?风莲他怎能对着张天师问出这话?我略显歉意地看向张天师,作为本朝国师,在面对此提问后会否觉得尴尬与不快?
令我意外的是,张天师面色不改,甚至对风莲的疑问早有准备,他轻轻点了三下头,也不知是在表示答案的肯定,还是对风莲的欣赏。
他也不言语,只端起茶杯,轻轻用茶杯盖拂去面上的茶叶,抿了一口才又慢慢将其放回桌面。
我疑惑地看看风莲,他神色愈加凝重,当即我便计算着这个问题被肯定回答的机率之高。
“风莲小侄确实聪慧过人,你我当前已站同一阵线,老夫也就不再隐瞒你了,其实……”
我心里大喊不妙,忙出声阻止张天师继续,也不顾当着他的面,直接脱口而出道:“风莲大哥,此事与你毫无干系,你无需趟这趟混水,还有小张伯伯,风莲大哥他只是被我逼得不得已才来到此处,对其中之事一无所知,还请小张伯伯你……。”
风莲忍笑扳过我双肩,双目直视着我说:“不许胡乱替我做决定,我一无所知,你难道就知道地会比我多么?好了,不必再说了,这事儿风莲我管定了,不仅仅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自己。”
听得风莲如此说,我自然也无法再阻止他,毕竟他与隐哥哥交好,而且一直对舜华有着不同寻常的好感与情谊。
他总这般,习惯将自己的心事摆在心里,嘴上虽从未说过什么,但我想他心里一定难受得很。
当初得知我这个假冒的公孙舜华已是容默临小妾后,独自酒醉,却从未在我面前提起过这些,如今他要再次面对心仪女子远嫁他人,哎……他怎舍得,又怎能弃之不顾?
“张天师,就请您跟我们讲讲吧。”风莲随后对我粲然一笑,“没事的。”
“哦?舜华侄女的忧虑其实也不道理,你是王爷身边的大红人,又是皇上的得力助手,你的身世如此特别,更与罗朝无一丝瓜葛,若不是你陪林忆侄女同来,而恰巧此时舜华亦需要你的帮助,老夫也不忍看你莽撞参与其中,惹祸上身啊,如今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考虑清楚吧。”
“哈!既然张天师对风莲如此坦诚以待,那风莲也不需拐弯抹角了,天师方才已提到风莲身世,风莲也不想多说了,风莲是临王的人,于情于理都无法自作主张,因而参不参与其中乃后话,不过我可以先在您面前保证,绝不将茶馆一事向外人透露一个字!”
向来喜怒不露的张天师此时眼中闪现着满意之色,带着几分赏识与期许,他还是慢慢向我们打开了话匣子。
风莲果真没猜错,张天师、七喜还有八叟竟都是罗朝大臣,自罗朝被兰诏大军攻破取代后,三人便在此地开了一家德意茶馆,七喜身为老板负责招待茶客,八叟伯伯见多识广又爱唠壳便只管说书,暗中寻找并云集失散的罗朝臣子,与其中有识之士结成光复罗朝的四德教,其成员如今分布全国,至于张天师的职责,他未提及,我俩也未追问。
其中,最令我感到吃惊的,便是七喜的身分!
这面容和善、性情温和,看似与世无争的中年男子,虽粗衫布衣却难掩一身儒雅气息,但无论如何我都无论将他与罗朝最后一位太子结合在一起。
此刻,七喜正俯身在泥板上刻字,我则站在一旁一笔一划交待如何写方块汉字,不愧为前朝太子,就算是从未见过的字体都能写得如此工整而刚劲。
“同启二年,春雷大震,夏至北旱南涝,秋收贫瘠,困寒冬……不错不错。”我满意地看着泥板上完工的方块字,一脸得意之色。
“你这么开心做什么?也不知道写得这叫什么字,看也看不懂!”八叟捧了几大卷宣纸,冷不丁凑过来抱怨。
“八叟伯伯你听我讲嘛,你想连你都没出息见过这字,那皇上不是更看不懂了嘛,这样才邪乎,一夜之前全国各地传来数万份国难天书,啧啧,不把这狗皇帝吓死!”
“唔,还算有点道理,既然写好了,那赶紧得,你俩再回避一下,我去叫人进来扛走,烤完火再拿下来。”八叟说完,便出了密室。
我与风莲躲进另一间密室,以免被人发现,人心难恻,我如今可还是朝廷通缉犯呵。
待一切准备工序完成,我在众人好奇的注视下,取过八叟递来的毛刷,蘸了油墨,细细刷抹在泥板字上,并在风莲的帮助下将宣纸覆于板上,用手臂粗细的擀面杖来回轻压。
不错,七喜的雕刻在石板之上的字清晰方正,印刷出来竟无一丝瑕疵。
八叟见状,新奇不已,跃跃欲试。
于是在他高效的印刷下,一捧捧印刷完毕的宣纸被悄悄运出德意茶馆,并故意散落至默阳周边皇家园地,各处寺庙以及兰诏国皇家陵寝。
待天色微亮,八叟终于将那万卷宣纸印刷完毕,累得他一声不吭倒头趴在桌上便呼呼入睡,七喜体贴地将外衣覆在八叟背上。
“风莲贤侄,我们该进宫去了。”张天师拍上风莲的肩膀,笑道。
“嗯,去演场好戏给他们看看!”风莲本已萎靡的精神为之一振,“林忆,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吧。”
送他们离开密室,我便在七喜的安排下,在其中一间密室歇息了,这一夜实在太累了,在印刷的过程中,我们还讨论着如何将这所谓的“天书”与张天师的“预言”有机结合,才会深深击中皇帝罪恶滔天的心灵,令他感到心虚和恐慌,叫他信服他的罪犯已严重激怒逝去的容家祖先,将面临天遣及万劫不复之罪。
在经过无数次的整合后,风莲率先点头表示认可,张天师也随之面露喜色,以他俩对皇上的认识,成功的机率应该在九成以上了吧。
一觉醒来,不过午后时分,八叟传来消息,说风莲已带着舜华启程去米拉,而张天师这边暂时尚未有消息传来,至于四处散播的那些“天书”,八叟神秘地对我和七喜说,街上虽未有人提及,但似乎多少已有风声传出,看来那狗皇帝想将此事封杀,不过奈何攸攸众口,早晚他会逼急了。
于是,我仍躲在密室等待消息,风莲和舜华还是走了,难道我这所谓的计谋实在太烂?!
夜晚时分,我还在等待张天师的到来,我焦虑不已,七喜却说这似乎是个好事,说明皇帝现在将此事放心上了,非逮着咱那位神算天师问个对策呢,说不定明日舜华便有救了。
七喜的解说令我精神为之大振,当即我坐到八叟身旁,软磨硬泡了好一会儿,他才灌下一壶浓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给我讲起了容默临的一段往事。
关于他的生母遐妃,我已从八叟口中略微知晓一些,但是关于他的过去,我却一无所知。
于是我想,既然想过可以重新开始,当然不该逃避他的过往与生活环境,于是我鼓起勇气没有打断八叟,而是认真听他讲着,并在心里告诉自己,趁现在努力了解他的过去,等待他的胜利回归,才能营造出完全不同的未来。
“你可知,先皇最爱的皇子是哪一个?”
我想了想,道:“听风莲的母亲纳姨说过,好像是临王,不过她是临王的奶娘,说的话定带有不少个人色彩,作不得数的。”
八叟摇摇头,叹道:“她说得没错,容默临却是那人最中意的儿子,而且还是未来皇位的继承人。”
“怎么可能,他只是一个小皇子,而且我记得你说过遐妃在诞下他之后很快便不受宠,还打入了冷宫,又怎么会将皇位传给他这个庶子?”
“哎,世人都这般猜测,所以现在这狗皇帝才这般嚣张无忌。”
“那容默临他不反抗吗?”我好奇地反问,他完全不像这般逆来顺受的人啊。
八叟神秘一笑,说这是个可笑的秘密,我问他这些究竟是从何而知的,因为怎么看这张天师也不像如此八卦之人,会天天向八叟汇报这些无聊鸡婆之事。
“你究竟想不想听了?”八叟听我此言,有些不乐意了。
“听!快快讲,我再给您沏杯好茶。”
“得了,才泡上的茶,别给倒了,现在日子不比从前了。”八叟抢过茶壶,又往其中添了些开水。
随后听八叟冷笑着说:“狗皇帝是二皇子,容默临当时是九皇子,两人年岁却相近,仅差了四岁,二皇子垂涎遐妃美貌,终于掳获遐妃芳心,两人勾结谋害先皇,还私自篡改先皇遗诏,生生将九皇子名字抹去,这大皇子生来不被先皇喜爱,早被封至偏远西南方为王,而二皇子向来雷厉风行办事心狠毒辣,在臣子们或恐惧或赞同的肯定下,就这么轻易登上了皇位。”
“那荣默临他怎么样?”
“他还能怎么样,遐妃虽已无利用价值,却被狗皇帝捏在手心,这容默临好歹谋于兵略,对兰诏国尽忠尽责,这狗皇帝虽看他不顺眼,却也少不得他这帮手,因而遐妃便成了他拿捏容默临的唯一利器。”
这个解释我十分赞同,其实早前我也有过此想法,更害怕自己会成为皇帝拿捏折腾容默临的人质。
“不过,这容默临也不算笨,他早已看出其中端倪,早在先皇驾崩前,便要了二皇子最爱女子为妃,先皇如此疼受这小皇子,当然高高兴兴赐婚,当年便办了盛大的婚礼,还在京城赐了一座豪华香宅。”
我终于第一次,听到容默临的那位王妃的名字——寿菁思。
名字如此温婉,想必人亦如是吧,也只有如此温和之人,才能打动他冰冷的心。
我正在想入非非,又听得八叟说:“两个女子互相牵扯两个男子一辈子,真不知是喜是悲,哎。”
真的只是牵扯而存在吗?我泛起一丝酸意,突然萌出念头,如果我真成为牵扯他心的那个女子,是不是说明他真的好在意我的,那我比他的王妃幸运吧?
他的过去果真如此悲凄,如果当初在军营,在他心里倍受焦熬的那些日子里,他能对我敞开心扉,而我也能试着去关心他的过往,也许一切又该是另一个结局了。
过去的事无法改变,只祈求上苍能让他平安而返,往后的日子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