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你太离谱》俗世水鬼

45、相忘于愁地

　　看着风莲风尘仆仆的样子，我很难想象才下了马的他，会带着谁一道来看望我。

　　直到一声“舜儿”将我唤回思绪，一张亲切而又憔悴的脸庞出现在我眼前，灰裘大衣褪下，是我不，是公孙舜华心中最重要、也是最爱的人——公孙隐！

　　“隐哥哥，你怎么会来？”我弱弱地叫了一声，此时此刻，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他对舜华究竟是疼爱，是嫌弃，自他送离我出嫁那日，我便已不得而知，如今对我来说，追究这些更显得毫无意义了。

　　我的心中，除了痛还是痛，我想要的，已不是爱，我想挽回的，也不再是曾经的无忧无虑，我只想留下我才失去不到一天的孩子。

　　“惦记你了，想来看看你。”隐哥哥轻轻坐到我床边，看着我，笑容渐渐从脸上隐去，“你还在恨我么？”

　　我只是对着他摇摇头，”谈不上恨，这事儿本就该哥哥做主，舜华也不该有怨言的。”

　　“舜华妹子这是怎么了，这段日子不见，倒像变了个人儿似的？”风莲忍不住凑过来插嘴道。

　　我正踌躇着该如何回话，听得帘外一声“王爷”，我下意识地怔了怔，惊恐地向帘帐看去，不一会儿容默临端了冒着热气的一碗东西慢慢走了进来。

　　抬头瞧见风莲与公孙隐，猛得一愣，也不言语，直接向我这边走来，我将身子往床内挪了挪，撇过头不再看他。

　　“刚让小福给你炖了碗鸡汤，我来喂你喝。”容默临走到床边的时候，床轻轻一弹，隐哥哥起身给他让了座，紧接着他便坐在了床边，我又忍不住往里挪着。

　　“离我远点。”我不想让风莲和隐哥哥不安，只轻斥着一句。

　　容默临却恍若未闻，顾自凑过来，对着我道：“来，张嘴，小心烫。”

　　听他轻轻吹了几口气，一只勺子慢慢向我嘴边靠近，看着泛着油腻的鸡汤，我不禁一阵恶心，宝宝都没有了，还吃这些做什么？可笑！

　　“你走开，我不想见到你！”我烦躁地把他的手用力推离，听得风莲在外边惊呼“小心”，我忙回过头，不经意瞥见容默临手背上一片通红。

　　“没事，不烫。”容默临推开走近的风莲，将目光重新移向我，“你身体还着虚弱，多少先吃点。”

　　我没再理他，这时听得隐哥哥语气很重地说道：“我来喂舜儿吧。”

　　“谁允许你进营地的？”容默临突然就提高音量，转头又向风莲道，“出去几天，连规矩都忘了？”

　　“王爷，公孙公子如今乃是皇上今年新钦点的秀才，入了翰林院，暂封七品编修一职……”

　　“那又怎么样？”容默临冷冷道，“公孙隐你别忘了当初你怎么求本王的？”

　　“呵，我当然不会忘，我只不过是来看望我许久不见的妹子，有何不对？”隐哥哥面对容默临，一脸淡然，只是言语中我能听出他隐藏的愤怒。

　　“军营重地，岂是闲杂官员可随意进出的？”听此言，容默临已是火冒三丈。

　　“别吵了，滚开，滚开啊！”我只觉双耳隆隆而鸣，捂着耳朵忍不住大叫起来，“容默临你滚出去！”

　　最见不得他这般冷漠与自以为是，最烦他凡事只会讲规矩，最恨他眼里只有军规、只有战争……
　　“舜儿，舜儿，冷静些。”

　　“王爷，风莲赶路太过勿忙，许多事还未来得及与您汇报，是风莲的疏忽，这一路风莲有不少事想与王爷交待，王爷您看？”

　　“哼，公孙隐，你最好给我好好地喂饱她！”容默临重重哼了一声，便与风莲一道出了营帐。

　　一直处于警备状态的我，此时终于慢慢松懈了下来，听得隐哥哥又轻唤我一声，我才转过身，见他重新端起那碗鸡汤，温柔的目光一直注视着我。

　　我想回避，却被他拦住，“舜儿乖，先把汤喝了。”

　　我摇摇头，表示自己真的没胃口，他神情显得更加落寞，放下碗，抓住我的手，叹息着一直对我说，是他错了，他不该自作主张将我配给容默临那个混蛋。

　　我问他，你不是说过，我一定会幸福的么，如今你又怎知道我在这儿究竟受了什么罪？

　　“你脸上的不开心，和你内心的痛苦，我都深深地感受到了，舜儿，隐哥哥不会再让他欺负你，任何人都不能把你从我身边带走了！”

　　“太晚了，隐哥哥。”我指指自己的心，苦笑着说，“我这儿一直痛啊痛，现在终于感觉不到了，我想我已经没有心了。”

　　“舜儿，如果你还愿意认我这个哥哥，乖乖把这鸡汤喝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看他脸色竟也没比我好到哪去了，暗暗叹息着他许是真心在乎公孙舜华，可惜一差错，步步错！

　　或许我不该这么想，如果不是因为我时空错乱附于公孙舜华身上，公孙舜华根本不会就这么轻易嫁给容默临，她是这般倔强而又深爱着自己的隐哥哥，又怎会允许这场闹剧发生。

　　“舜儿，是隐哥哥对不起你，让你受尽了苦。”

　　“隐哥哥别说了，汤都放凉了。”我扯出一丝笑容，探过头喝着隐哥哥欢欢喜喜递来的鸡汤，嘴里满是苦涩。

　　喝完汤，虽然精神有些不济，却也不想自己一个人，恰好隐哥哥也确实没处去，所以他一直陪着我坐在营帐内，许是怕我累着，也不怎么跟我讲话，我突然问他：“隐哥哥打算何时离开？”

　　“呵，怎么才来便要赶我走了？”

　　我想了想，看着他正色说：“隐哥哥，带舜儿走吧，舜儿在这怕活不了多久了。”

　　“舜儿你？”隐哥哥正欲细问，听风帘外传来风莲询问容默临的声音，接着又听容默临说了句,“回去吧”，便又没了动静。

　　他听见了吧，也好，知道了最好……

　　隐哥哥对我提出离去的要求，丝毫没有再露出一丝诧异与为难，在他点头同意后不久，风莲便闯入营帐，隐哥哥又将此事告之他，风莲也没说什么，只说怕隐哥哥来回奔波吃不消，让我们过两天再动身。”

　　“风莲大哥说得有道理，隐哥哥你这一路过来一定累坏了吧，赶紧去歇着吧。”

　　隐哥哥看了眼风莲，说：“不必了，既然舜儿要走，我便一刻也不愿在此多待，我俩即刻就走！”

　　我看到隐哥哥说完转过头，一直对着我笑，看得出他真的很累，记得初次见到他，是这般清新儒雅，此刻坐在我面前，却是眼窝深陷，嘴唇干裂，连脸上也满是饱受西北风后的各种沧桑。

　　我不忍道：“隐哥哥，你还是听风莲大哥的吧，瞧你都瘦了许多。”

　　“呵呵，我一见到舜儿便浑身充满了力量，何况舜儿还知道心疼隐哥哥，隐哥哥还有什么吃不消的？”隐哥哥说完，站起身对风莲走到一旁低声交炎了几句，随后风莲便道了声告辞出了营帐。

　　“你再歇息会，估摸着下午风莲便会将一切打理妥当了，到时路上可没这么安稳了。”隐哥哥说着，将被子往我身上掩了掩。

　　我也知道自己如今身体状况，本不宜外出走动，如今既然能离开此地，只要求得他一纸休书，从此便可与他不再有任何交集，也许我也该多爱惜些自己了，为了我全新生活的开始。

　　长长的一觉睡醒，感觉自己精神了许多，我开始让隐哥哥帮我整理起了衣物。

　　我怔怔地看着自己手中这件尚未完工的羊绒小衫，好几次拿起又放下。

　　“这个，要带走么？”隐哥哥轻声问了我一句。

　　我摇摇头，我想说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带，我想抛开与他有关的一切，却独独舍不得……

　　“隐哥哥，这是舜儿来不及送出的礼物，舜儿舍不得丢弃它。”说着，眼泪再次不由自主地流下。

　　“可是舜儿一见到它便心里难受？”隐哥哥摸着我的头说，“给我吧，我帮你收起来，好么？”

　　我点点头，用针将未织毛的羊绒小衫收了口，依依不舍地将它交给了隐哥哥。

　　午后申时，风莲进来说一切已行装已备妥，隐哥哥便拉着风莲一道出去，说是要好好再仔细检查一遍。

　　风莲说我不能吹风，因此过来将我全身上下遮了个严实，还执意要抱着我入马车。

　　直到我走的时候，也没有再见到他，他一定是气得不行，或者他压根没将此事放心上，只顾忙着谋划进攻事宜。

　　与风莲道别后，马车开始缓缓而行，不知怎得，从车窗里望着远去的一切，心里有一丝落寞……

　　“别看了，好好躺着。”隐哥哥轻声催促我一声。

　　“嗯。”

　　马车很大，我在榻上半躺着，隐哥哥取来一床厚实的羊毛毯盖在我身上，由于全身裹得臃肿，此时躺在榻上，笨重又不舒适，只好坐起身子，将最外边的裘皮氅衣解下。

　　忽然，一个淡黄色信封跌落，我正要腰身去捡，恰巧被隐哥哥瞧见，他拿在手心，我扬头瞄了眼，心里已明了这是容默临的字体。

　　“隐哥哥，给我吧。”我伸过手对他道。

　　“不必了。”说话间，听得“嘶”一声，隐哥哥甚至未抽出信，便连同信封一道撕成数片。

　　“隐哥哥……”我低声惊呼想要阻止，却已来不及。

　　隐哥哥的手顿了顿，垂眼看着我，迟疑了一会儿，他脸上的表情有些特别，许久他低吼着：“舜儿，你一定可以离开他，重新开始！隐哥哥保证，一定会让你变得像以前这般开心，一直无忧无虑过下去。”

　　我忽然意思到自己的失态，解释道：“隐哥哥，舜儿，只是觉得，万一这是一封休书，毁了岂不是可惜？”

　　“休书？”隐哥哥看着我，突然笑了，“呵呵，这绝无可能！”

　　我看见，隐哥哥掀起车帘，如雪花般的碎纸屑，齐齐飘散空中，越飞越远，直到我再瞧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