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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伴君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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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跑哪去了!”
我低着头站在容默临面前,满是歉意地剥着手指,方才我贪玩地只顾着与瑶儿堆雪人,直到两人在一脸乐滋滋地站在雪地里,看着这辛苦了一下午的伟大成果,两尊雪娃娃,一大一小地牵着手儿,正昂然立于风雪之中,向着微光射来的那个遥远的地方,显得无比幸福而又自豪。
于是,拖着疲倦的身子同瑶儿东倒西歪地踱回小营帐,才发现身上的衣物全湿透了,也不知这究竟是汗水还是雪水,我赶紧又去厨房取了水要替瑶儿擦身,生怕她不小心冻出病来,谁知纳姨一见到我,就直嚷嚷着王爷找了我整整一下午!
我拍头,这才想起早上那事,忙向纳姨交待了几句,就急勿勿地赶往他所在之处,这才入内便听得他一阵大吼!
“早上我是怎么交待你的?!”
“你竟然将本王的命令置之脑后!”
那是命令吗,明明交待得很温柔啊,我不满地在心里抗议,嘴上却只好说:“王爷莫动气,舜华马上去给你取晚膳来。”
“不必了,本王没什么胃口。”
“嗳?”转瞬间,我被这哀怨的语气惊到,他显然不至于因为找不到我而失了胃口,不会是病了吧,我往他身上瞧着,“王爷可是身子不舒服吗?”
眼见容默临摇了摇头,轻叹了口气。
我走近了些,踮起脚尖朝茶几上望去,见他面前摊着卷书,不知他遇到什么问题了,这般无精打采,却不像他。
“王爷,既然你不饿,那舜华先去用膳了。”我是真饿了,这下午折腾地,又冷又饿,就算捱骂我也是豁出去了。
容默临轻轻摆了摆手,我忙会意地退了出来,与纳姨她们一道用了晚膳,又溜去厨房拣着些小米粥炖上,才又回到容默临的营帐之中。
他还是低着头,漠然地对着书卷,不知在沉思些什么,反正瞧他这样子,肯定不是在看书,这半个时辰过去了,也不见他翻动一页。
“王爷,饮茶么?”
“不了。”
“那舜华陪王爷讲会话吧?”
“没瞧见本王正看书么?”
“噢。”
我无聊的目光扫过四周,整个营帐之中,最令我心动的便是那张大床了,野貂皮缝制的床单,虎皮覆盖的棉枕,啧啧这奢侈的军旅生活哟,光说这床单也不知残害了多少小野貂。
记得大学时代曾见过国民政府总统黎元洪的寝室,床榻之上那一张完整虎皮不知惊住了多少同行之人,那看一眼、再看一眼的热切目光,以及触手未可得的遗憾,实在能让我铭记一生啊。
我幽幽叹息一声,如今这威风凛凛、油光透亮的虎皮就在眼前,却仍是个无法触碰的痛啊,我惋惜地从那大床之上收回目光,余光不少心回扫到容默临,却见他正好奇地打量着我。
“对我的床,这么感兴趣?”
我悻悻地笑着:“这床,看起来很暖和舒适的样子,呵。”
“呵。”容默临竟弯起嘴角,微微一笑。
我自觉自己脸皮是一天比一天厚了,又傻傻地看呆了,还情不自禁地问:“王爷,你笑了?”
话一出口,我忍住想要撞墙的冲动,捂脸闷着声又忙说:“王爷请忽略方才舜华的拙言,舜华只是、只是太无聊了。”
“会下棋么?”
“会!”甭管下何棋,先应了再说。
“将那柜上围棋取来。”
“围、围棋啊……”
“怎么,你不会?”
“会、会……”会你妹,林忆你脑子抽了吧?怎样,我大学里不选修过么,什么黑白两子、黑子先落……得了得了,这才是入门第一课,除了这你还学到了啥?
……
都怪那些选修围棋的校友们,纷纷成双成对地出现,生生将那围棋课当成了相亲相爱的娱乐活动,我与一起选修的女同学掩面傻了眼,之后甚觉无趣,便以此为借口溜了几乎整整一学期,于是果真未学到多少皮毛。
要镇定,我端着棋盘走到他面前,将他面前的书本收拾了起来,原来是在研究兵法,要是我能将《孙子兵法》和《三十六计》抄默下来就好。
得,此事待我回去后,在睡前先理理头绪。
我将他那本兵法书放置在茶几角落,忽瞥见一角黄色绸缎,似乎料质不错,我好奇地伸手想要拿来一瞧。
“别碰它。”
“我、没见过这个,想瞧瞧是啥?”我缩手解释,“王爷也知道舜华家是经营丝绸缎子的,这绸缎料质可非比寻常。”
“也不知你是真傻还是装的!”
“王爷啊,你……”我自然没听懂他这话为何意,想追问却被他不耐烦地打断:“开始吧,你执黑子。”
“噢!”我学着那老师演式的模样儿,用食指与中指夹起一子点星,虽然这棋盘大小少了一轮,不过这起始套路与我所学之差了八九不离十,我不免得瑟起来。
“王爷,怎么样?咱这棋艺虽不精,却也是能撑着玩几把的吧。”咳,这么德才兼备的女子,只怕是王爷也求之不得的吧,多让他知道点我的好,以后的日子我也会好过不少。
“唔,仔细看着下吧。
这才落了十多粒子,我便忍不住开始如无赖般喊着:停、慢着、这样也可以啊、错了吧、不行、这步我再想想……
反复几次之后,听得容默临冷哼一声,我再不敢抬头瞧他,虽说我方黑子如生吞活脱般被他围歼着,这围棋下得毫无乐趣与意义,却更又怕他玩上火了将棋盘一掀说不完了,那又该如何与这闷葫芦熬过今夜?
“其实,王爷,舜华很少玩围棋,要不舜华教你用这围棋子玩点别的花样吧?”我打从心底觉得自己笑得一脸献媚。
“本王对小孩子把戏可提不起兴趣。”
这?我犹豫了几下,心道这么高智商、高统筹规划的游艺,怎么会是小孩子把戏呢,虽说我五岁就开始玩这玩意儿了,我还是挺直了脊梁,从案上取来一茶杯猛灌一口,想壮壮胆。
“好冰好冰,嘶。”我吐舌,这茶凉了多久了,都快冻成冰了。
“你喝的是本王的茶。”
我很想拂手潇洒地对他说:没事,本小姐不嫌你脏。
只是我没这么胆大,也没这么大气凛然,我哆索几下,不顾冻麻的双腿,爬了两三步至炉边,取了热水重新沏上了茶。
“王爷,快喝热乎的,舜华现在给你演示演示。”
刚开始的时候容默临完全摸不准我的套路,三两下便被我钻了空子,光从这赢局的效率来看,他便已输得惨不忍睹了。总算,我靠着这玩了20年的五子棋,扳回了几分颜面。
“好玩吗,王爷?”又是一盘将他扫落,我摇头晃脑地轻飘飘起来。
容默临意味深长地望着我,微微将唇轻启,似乎犹豫了一下又抿嘴不语。
是想表扬我么,有这么难以开口?
在我还得意万分之时,我的局势却是急转而下,竟被他声东击西地打乱了阵脚,防守不当而惨败,之后他的棋艺渐渐占了上风,我俩逐渐平分秋色,猛攻严守,可谓激烈万分。
直到睡意袭来,我觉得眼花头昏,想必已到了平日就寝的时辰了,我忽忙想到炉上还炖着小米粥,一拍额头盯着容默临:“王爷,夜这么深了,舜华给你去取些小米粥来吧,稍微进些食垫个肚子吧,不然怕您夜里会睡不好。”
“取薄粥便可。”
“好嘞!”不知是何事令我如此地开心,我蹦着出了这营帐。
很快,我取来了薄粥,递到他面前,却见他专心地瞧着方才我想触碰的这张金黄绸缎,上面扬扬洒洒书写了不少文字,只是字迹甚怪异,我盯了半天也没瞧明白。
“圣旨。”
圣、圣旨?这也难道,他们兰诏国原先并不属于中原,这上面书写的定是他们的族语了,不知皇上在这上边交代了些什么,令他如此放心不下。
“王爷,是不是皇上为难你什么?”
容默临抬眼的瞬间,有些难掩的惊讶,不知是没想到我会有此疑问,还是我竟开始关心起与他有关的事情了?
“我说,这都要怪风莲大哥,整天嘻嘻哈哈地只知道吃,都没像个军师的样儿,也不替王爷多出些主意,等他回来我让纳姨训他几句去。”
“哈哈……”
王爷,容默临,你笑了!笑得这么狠,我不知他这笑为何意,却也跟着抿嘴轻笑。
“哼,你以为你又比他好了多少,作为本王的小妾,又能替我分担何?”容默临不知是不是见不得我开心,立马收势变脸,质问连连。
“王爷,夜很深很深了,赶紧洗洗睡吧,舜华待会还有事要忙。”我憋着气道,你又何尝尽过做丈夫的责任!
“替我上水沐浴。”
还未等他说完,我就转过身,直奔厨灶处,叫了两个小兵替我扛了一大桶热水。
“你想替本王更衣洗浴么?”
我点点头,哦不,又摇摇头,幸好他背对着我,看不到我如今这傻样。
只是我想不透,真不需要么?我在不远处愣愣地站着,看他已褪去了外衣,究竟该不该去搭把手呢?早知道方才去探望下小福,顺便问问该如何服侍他洗漱安寝了。
“你不是有要事忙,还不走?”
这是在撵我走么?我如逢大赦啊,转过身背对着他,低头嗯啊着告别后,吱溜一声潜回了自己的小营帐。
今夜的收获颇丰,他竟对着我笑了两回,有含蓄也有豪放,虽然持续时间很短,不过至少这是个不错的开始,不是吗?
我慢慢走在回小营帐的雪地上,空气竟是这般清新甜洌,就如我现在的心情一般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