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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初雪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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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膳后,风莲观天象说不宜外出,便一直坐在小营帐内,逗着瑶儿玩。
看起来瑶儿似乎挺喜欢跟风莲待在一处,毕竟风莲要温和健谈得多了,又曾多次帮助过她们母女,也许在她眼中,风莲对她有着不可超越的感恩之情。
“果真,外边下雪了。”纳姨入内,擦擦身上的雪花。
“呀,我去看看!”江南全年气候湿润,尤其到了秋冬季,阴寒小雨绵绵,就算好不容易盼来一场雪,也是夹着雨水般的小冰晶,洒落在地上早已化成一滩脏水。
我向往的是北方那种被风吹散,四处飞舞的雪花,尤其在这片旷野之中,如同远山携手将那调皮的雪花纷纷赶往此处,此时风也渐起,不带水分的雪花随风舞动,于空中悠扬地展示着自己,待疲累了才不甘地静静躺回大地的怀抱。
“嘻嘻!”我像所有初次大雪的南方人那般,展开手臂于雪地里尽情享受着雪花在我四周的轻歌曼舞。
“好玩么?”
“嗯,好美的感觉。不是么?”我转了个圈,看着容默临。
“不觉得。”
“这景致在每个人眼中,自然是因人而异,只不过突然发现,大地真如母亲般,能包容与接纳一切,不论是被人鄙弃的糟粕,还是只想肆意撒欢的这些小顽皮,大地能对一切畅开怀抱,就像母亲的爱……”
“你想说什么?”他的话硬梆梆地打断了我。
我犹豫了一会,不知该不该继续,无奈想到瑶儿从此少不了仰仗他的权威在这军营度日,只好小心地开口:“谢谢临王准许舜华收留瑶儿,舜华只是自幼丧失父母,此次见这母女情深,深为感动,谁知这突如其来的生死别离,实在对年幼的瑶儿产生了怜惜之情,王爷方才准许瑶儿上桌同食,要说瑶儿这身份,如何享受得了此等待遇?舜华真心对王爷于心底深处感激万分,所以也请王爷接待舜华的谢意,并且大人不计小人过,将昨日舜华冒失顶撞之举抹去。”
不知不觉,竟说了如此一大堆话,我不知对此该配上何种礼仪,只好上步低头一抱拳,再道谢谢。
“哼,大地接纳万物,只是苦于无处躲藏,再者瑞雪能兆丰年,万物或者遮蔽大地之短,或者靠他得以延续滋养自身,这世上向来万事万物,皆是相互利用罢了。”
容默临言毕,就这么转身回帐,我也暂失了方才赏雪的心致,这人的想法怎得如此阴暗?我摸摸冻得通红的鼻尖,跟着入了营帐内。
“舜华,来得正好。”风莲一手揽着瑶儿,见到我忙招呼着,“摊开手给我瞧瞧。”
“有什么好瞧的?”我依依不舍地从细长的衣袖中伸手摊在他面前,“喏,看吧,赶紧得,我冷得手都发疼了。”
“不是这样子,手心朝上,我看看。”风莲说着拿起瑶儿的手心对着我晃了晃。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看看瑶儿的手心,又忙翻过手心低头紧张一瞥,果真两人的手心皆是错乱纷杂的细红伤痕,有几条甚至已开始干裂,怪不得今早起来一直感觉有些肿痛,原来是昨天下午洗衣时被薄冰划伤了,当时太冰也不觉得痛,再后来当心都痛的时候,这些也不再觉得痛了。
“我才发现,这天色一直灰蒙蒙,都没怎么去留心,呵。”见容默临也飞眼过来,我心里直觉这手干瘦不说,如今又满目红丝,他定觉得丑陋难看,忙干笑着收回了手,碰着袖口,弯着手心的时候,这才相信这真是痛楚袭来的感觉。
“舜华,你也太粗心了。”纳姨说着,停下手中的活,从梳妆小屉内取出一个小瓶,“只能先将就着用用这个,也不知管不管用。”
“娘啊,你怎么一有啥事就抹这桂花干油呢,能管什么用?”风莲看也没看,便摆出一副瞧不上的样子。
“你懂什么,小时候就你这调皮鬼,一天到晚不是摔了就是跟人打架,不都是靠这桂花干油给你抹好的么,后来跟了王爷啊,总算才渐渐收了性子……”
“姨……”
“娘……”
我恨不得也跟着叫:纳姨……能不提当年么,王爷和遐妃在她心目中到底是有多重要啊!
我默默取过小油瓶,用帕子蘸着给瑶儿轻轻涂抹了一层,当然也不忘替自己沫上,聊胜于无嘛,不管有用没用,在这干燥寒冷的地方,这桂花干油也算是稀罕物了,至少比平时在用的护手霜看起来要滋润实用多了,尤其是那甜甜的淡香味,总能带来一丝说不出的愉悦。
“许琥怎么还不来?”风莲朝帘帐处张望了几下,似乎有那么些殷切。
“他来了。”容默临朝门口努努嘴。
果然门口有士卫来报,许都尉求见。风莲听罢忙起身迎上前,迫不及待地拉住许琥的手问长问短,也不知何事令他如此不淡定了。
“王爷,莲军师,众将已在营外等候,恭候您前去阅兵。”许琥一脸严肃地拱手道。
阅兵啊,这大雪天的。
我目送着三人向帐外走去,却见风莲回首对着我诡异一笑:“舜华,一起去看看?”
我甩头不止,外头天寒地冻地,何况好歹在学校几场军训下来,早已恨透这变着法子折腾人的阅兵仪式了。
“那好,待阅兵完了,我再来叫你。”
到底是有什么意义,风莲你要如此抬举我啊,当我正熏着暖炉昏昏欲睡时,风莲带着一阵寒风而入,拉起我的手便往外跑。
“喂,干嘛呀?”在这个时候,我连开口说话都觉得寒不可耐。雪花比方才瞧去又肥了许多,地上早已铺满薄薄的一层,只是营地中央处,已被那万名士兵的脚步打得凌散而纷乱。
“看了你就知道了。”风莲说着,拿手往不远处一指,我顺着抬眼瞧去,忙喊道:“等等,我去把瑶儿拉过来!”
“你……”风莲的声音湮没在风中,我在雪地上一阵小跑,生怕错过了这场好戏。
“瑶儿,你看,他们几个才是大坏蛋,瑶儿以后看到他们几个,千万记得躲着些,要是他们再欺负你,就告诉姐姐和风莲大哥,咱们叫王爷叔叔像现在这样脱光了他们,拿鞭狠狠抽他们,好不好?”我觉得自己实在是用心良苦。
此刻瑶儿正被抱高了坐在风莲右肩之上,像是听懂了我的话般,两眼一眨不眨地牢牢盯着前方,三根柱上各绑着三位赤膊着上身的男人,正在雪地里接受着鞭笞五十的刑罚。
倒是风莲,听了此话之后讶异地转过头看我,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回望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许久,这场众目睽睽之下的刑罚才结束,我摸摸冻僵的鼻子,准备带瑶儿回营帐之内,不经意间瞥到那铁副将,正脸色铁青地往我这处死死盯着,不知是冻的,还是被气昏了头,我无所谓地耸耸肩,顺带活动活动暖个身,拉住瑶儿的小手慢慢往回走着。
风雪中,凌厉而威严的声音在空中回旋:下次再有此等□□而罔顾军令之事,格杀勿论!
跨入营帐的那一刻,我感受到了他的正直与无私,正如小福和纳姨时常挂于嘴边的那样,军令如山、军纪至上,在军营之中不对任何人讲半分情面。
因为下雪,这天大家一直围炉而坐,时间便是在这难得的闲暇中缓缓行走,这融洽的氛围实在难得,我提议说开个火锅吧,迎接这塞外的第一场瑞雪,风莲听罢连连赞妙,本来我还担心,容默临会有洁癖,不喜食这大锅菜,没想到他竟也点头答应了,我乐滋滋地起身,拉着纳姨一同去准备食材。
这顿晚餐食得不仅有滋有味,还热乎非常,感觉整个人充满了力量,一切不顺不安之事,都早早化成锅底的一抹炭灰了,难道这也是吃货特征之一么?
摸摸滚圆的肚子,哈腰送走了两位大爷,真是好不容易啊。我替瑶儿里里面面换洗了一番,让她早早地钻进了被窝之中。
听得小福在外轻声唤主子,我出去时他飞快递给我一个小盒,听他交待着:“王爷差小的给主子送来的玫瑰膏油,挺管用的,那次王爷拉扯缰绳的时候割伤了手心,小的替王爷敷了几次,没过三日便掉疤了,主子赶紧拿去试试。”
“嗯,谢谢小福了,回去路上小心些,地滑。”
小盒很精致,只有一块钱硬币这么大小,看来是挺精贵的吧,我轻轻用指尖挑了一些抹于手心之上,淡雅的玫瑰香若有若无地弥漫于身周,呵原来前几日不经意间在容默临身上闻到的竟是这小盒的香味,莫非小福说的便是当日我夹紧马肚,逼他单手止住疯跑不歇的坐骑那次?没想到,那日无心之失,竟扯出这一连串多余的小麻烦。
瑶儿自从山上回来后,一直显得很安宁,我有些担心她,上床之后又搂着她聊了会天,见她仍是静默,我只好自说自划地给她讲了几个小时候最爱的睡前小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