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主吉祥》溯情

35、第 35 章

　　华吉祥一路风风火火跑回府内，才刚拍了两下门，便见彤儿神色怪异地迎了出来，脸上似是在笑，却又莫名其妙地带着几分调侃戏谑，而除谢青尘以外的一向不爱凑热闹的十一风忍竟也都聚在门口，以敬佩的目光将她迎进府来。

　　门内，谢青尘正与淮秀并肩站在影壁下，同时抬头看着什么，口中不时叹得啧啧有声。华吉祥顺着两人目光看去，只觉得脑子里“轰”地一声巨响，便再没了任何声音。

　　正门入口处横着的那一道涂了白灰的青砖影壁上，此时赫然画了整副的彩画。画上一碧万顷的湖面漾起粼粼波光，山寺桃花开得正艳，仿佛是天上的神仙信手挥笔，甩了几滴颜色落入人间，浓墨淡彩的粉远近连绵成一片，灿若云霞。

　　而那画面正中，清美高挑的女子墨发及腰，簪了把造型别致的碧玉簪，容貌清秀、眉眼灵动，虽然穿着最素净的月白长衫，却恍若是那天地间唯一的一点颜色。

　　看那眉眼……还真眼熟。

　　壁画上女子身边还有一年轻男人的背影，穿着淡青色衣裳，隐在大片大片的桃花中，看不见眉目，却足见身段风流。作画的人画功极好，不过几笔便勾勒出高华气质，像寒冰融化的雪，冰而不硬、冷而不戾，生生让人错不开眼珠

　　谢青尘与淮秀转过头来看看华吉祥，又抬头去看那画像，不约而同露出极其复杂的表情。

　　华吉祥咧了咧嘴，只感觉有满满一集装箱的粉红色泡泡迎头砸了下来，直将她砸得晕晕乎乎。心底被巨大的喜悦充满，她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个跟头，却根本顾不得站直身子，便连滚带爬地往后院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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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先生！”

　　重七叶正穿着家居常服，冰丝般墨黑的长发用银色缎带束在头顶，一手托着碟子，一手舀了勺莲藕排骨汤试吃，听了华吉祥的喊声偏过头来微微一笑。

　　饶是再怎么脱俗出尘的人物，在这方寸厨房之中，也难免生出几分人间烟火的滋味。华吉祥一颗小心脏砰砰砰地跳得极其欢快，上前一把抱住重七叶的手，喜笑颜开道：“先生……先生这是应我了，是不是？”

　　重七叶被问得一愣，见她欢喜中又带着小小的忐忑，不知怎么的，心里竟似乎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就要溢出来一般的微微酸胀。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华吉祥又兴奋不已地喃喃笑道：“先生那副壁画……你与我……画的真好。”

　　咣！

　　汤勺落地，砸出一声脆响。正被喜悦冲昏了头的华吉祥不由一怔，见重七叶容色苍白，被她握在掌心里的手冰凉而不停颤抖，珊瑚色的嘴唇张了张，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却终归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先生，你是不是病了？”华吉祥伸手摸了摸重七叶额头，入手冰凉，倒不像发热的样子。她疑惑之下转眸看见灶上炖的喷香四溢的莲藕排骨汤，忍不住狠狠一拍脑门，懊恼道：“定是这厨房里不透气又烟熏火燎的，让先生累着了……先生，都是我不好，我以后再不闹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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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吉祥……”重七叶声音沙哑，像被风碾过的沙粒，更印证了华吉祥的猜测。她二话不说拉着重七叶出了厨房，自己却又一头扎了进去。

　　重七叶像失了魂的木偶，在院子里呆呆坐着，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见华吉祥捧着只还冒着徐徐热气的青瓷大碗出来，不时换手摸着耳垂降温。

　　“先生，这是刚熬好的山楂梨水，趁热喝了润润嗓子吧？”华吉祥眼睛亮得仿若旷野中的星辰，笑意缱绻而温暖，令人看得有些窝心。重七叶感觉眼睛一涩，忙垂下头去舀了勺梨水送进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好像很多很多年前，那人从山上采回来的野梨果。

　　“好喝么？”华吉祥期待的眼神好似急着向主人邀宠的小动物，让人不忍心拒绝。重七叶虽然向来不喜甜食，却仍情不自禁地点点头，看她长长松了口气，又翘起嘴唇笑道：“很甜吧？我放了冰糖的！”

　　是真的，很甜……

　　香甜沿着喉咙流向四肢百骸，温暖的、舒缓的、轻柔的，几乎让一向喜怒不行于色的重七叶忍不住泪盈于睫。他点点头，又点点头，优雅而缓慢地喝下了整碗梨水，随后展颜一笑，抬头望着华吉祥灿烂的笑脸……

　　那是他所见过的，最美好、最动人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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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祥，我煲了汤给你，你去尝尝？”重七叶因喝了热梨水，额上冒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却没忘了厨房里辛辛苦苦煲出来的莲藕排骨汤。若不是因这汤，他也不会忽略了那人和前厅那副壁画……

　　华吉祥蹲下身子，往怀里摸了摸，无奈没摸着帕子，便干脆扯了衣袖擦去重七叶额前的汗珠，一面又愧疚地嘟着嘴。“先生快别说这个，都是我不好，往后再不让先生受这罪了。等一下我把整锅汤都喝了，定不浪费一滴先生的心意！”

　　重七叶笑着摇头，伸出细白手指刮向她的鼻尖，华吉祥也不闪避，眉开眼笑地抓过他的手握在自己掌心里。

　　她的掌心，有着令人安心的温度……重七叶感觉耳根微微发热，尝试着想要抽出手，却反被攥得更紧。华吉祥平视他，看着那皓白如玉的脸颊上慢慢升腾起似烟似霞的粉雾，不禁心襟一荡，倾着身子抱了过去。

　　重七叶脸上愈发滚烫，伸着胳膊欲推拒华吉祥，然而手抵在她肩上，却无法撼动一分一毫。其实以他的功夫，便是挣脱十个华吉祥也不过是动动小手指头的事，此时却不知为何，两条手臂竟酸软得没有半分力气。

　　“先生……”华吉祥心满意足地埋在重七叶颈窝里冒出一声轻唤，似呢喃又似喟叹，双唇间喷出的热气令他周身一震，手臂更加酥软无力，只得予取予求地任她抱着，像是要一直抱到天荒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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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吉祥没有食言，果然将一整锅莲藕排骨汤喝了个干干净净。喝完后肚子涨得满地打滚，干脆拉着重七叶去英鞮湖边散步，湘竹蒲柳、水榭亭台，明明是不算大的一片水域，一眼望去却烟波浩渺得看不到边。

　　沿湖灯架上摆着小颗夜明珠，光线暧昧而柔和，虽然不算明亮，却尤其适合这样静谧的夜晚。华吉祥牵着重七叶的手始终没有放开过，饶有兴致地看光亮将二人紧依的影子拉长又缩短。

　　“先生，我摘海棠果给你吃。”

　　后院里种着两株海棠树，树上结着鲜红色的小果子，在夜明珠柔光的映衬下，像悬挂在树冠上的红宝石。华吉祥语音未落，已松开重七叶的手，噌噌几下爬上了树，又脱了外衣扔下来，笑道：“先生，接准了！”

　　袖子卷到肘上，露出一截素白的手臂，重七叶才刚来得及撑开衣服，便见海棠果噼里啪啦地从树上飞了下来，不消片刻已盛了满怀。华吉祥干脆利落地从斜生的树杈上蹦下来，吓得重七叶险些扔了怀里的海棠果，她自己却不以为意，从中捡了一个最大的，跑到英鞮湖中洗干净了才送到重七叶嘴边。

　　重七叶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小口，汁液酸甜而清爽，忍不住眯了眯眼。华吉祥看他吃得开心，更是洋洋得意，接过他怀中沉甸甸的海棠果，笑道：“先生，往后我唤你七叶好不好？”

　　重七叶心中一震，偏头看了过去，朦胧夜色中，那女子的脸容眉目似乎都笼着一层淡而氤氲的雾气，只有那双亮晶晶的眸子，透着从未有过的诚挚，煞是好看。

　　恍惚中，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点了头，只能看见华吉祥明显喜上眉梢，欢乐得仿佛春天里盛开的花骨朵，又拉着他的手不停唤着：“七叶……七叶……”

　　她唤一声，重七叶便不厌其烦地应一声，也不知应了多少次，直到他将那声音牢牢刻进了脑海里，从此一生一世再没有忘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