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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淮秀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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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对付小孩子,威胁利诱那一套果然奏效。淮秀一听这话,立时不敢乱动,任由华吉祥搓圆捏扁,只是两条白花花的长腿始终紧紧并在一起,一双小手覆在要紧处严严实实地盖住了稚嫩小鸟,深埋的脸颊烫得几乎能煮熟了鸡蛋。
华吉祥顺顺当当洗干净了淮秀,找了件自己的干净衣裳拦腰一裹,拎起来抱上了床。屋内谢青尘已不知躲去了哪里,只见旁边桌上摆了两碟小菜、一碗米饭、一碗清汤,正香喷喷得冒着热气,想是店小二有眼色,趁她洗澡时预备好的。
淮秀一着床便极敏捷地骨碌到床那头,瘦小的身子裹在被褥里,怎么叫也不肯出来,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她看。
华吉祥洗了个澡已累得气喘吁吁,实在没力气继续抓他吃饭,只得摆摆手,大摇大摆地找了把椅子坐好,笑眯眯道:“小淮秀,你是想自己爬出来吃饭,还是等我歇好了逮你出来吃饭?”
床里蜷成一团的被褥抖了抖,片刻后,竟传出“咿咿唔唔”的哭声。
华吉祥闻声大惊,忙扑到被褥堆里一阵翻腾,好不容易扒拉出少年梨花带雨的秀美小脸,才见其几乎哭得断了气。
“好端端的,怎么又哭了?这次我可没招惹你……”华吉祥顿了顿,原本对自己剥光了人家还上下其手的“恶行”有些忏悔,转念一想又自我催眠着给他洗澡也是为了他好,这小孩又没什么可看性……越想底气越足,于是更加理直气壮问道:“你不老老实实待在堡里,偷跑出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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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秀一听哭得更凶,眼泪像晶莹透亮的玻璃珠子砸得华吉祥心头颤颤发酸。她不禁发了怔,双手揽过淮秀,在他背上轻轻拍着,柔声哄道:“淮秀乖,别哭了,有什么话只管同我讲,谁欺负了你都不要紧,我给你做主。”
“我、我……小姐……”淮秀蓦地扬起小脸,漂亮的眼眸里泛着水汽,踟蹰了很久才呐呐道:“小姐……骗人。”
“怎么可能?我何时骗过你?”华吉祥下意识皱了皱眉,想着若谢青尘在此处,必定又会鄙夷一哼。那女人最近“哼哼”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以至于华吉祥不得不怀疑她也被某种动物附了身。
淮秀挣脱了华吉祥的桎梏,抱着被子下床,双足并用,蹦跶到屏风后蹲下,似乎在找寻什么。不多时,捡了样东西出来,却是枚红底绣牡丹纹、金丝勾边的精巧香囊,芙蓉花香被水汽蒸腾得氤氲浓郁,在少年手心里渐渐弥漫。
“这不是我给你的香囊?”华吉祥见那香囊极为眼熟,拎起来随意闻了闻,方知道确是自己所制。
淮秀白白净净的耳廓涨得通红,缩在被子里小声嘤嘤了几句,虽声音几近蚊鸣,华吉祥却仍听得真切。他说:“小姐说过……淮秀若是喜欢……可以随时……问小姐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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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一出口,华吉祥顿时醒悟,歪着头仔细看了他片刻,才从墙角的一堆包袱中捡了一只出来,又从中捧出个锦盒。“这里是我最近闲时新制的香囊,淮秀若是喜欢,都给了你吧。”
那锦盒横三栏纵三栏,上覆普通木纹盖子,中间各有隔断。每一格里都放着一、两只香囊,布料只是一般的绸缎,绣着梅兰竹菊等各式花纹,绣工虽不精巧,但却十分工整。
淮秀愣愣看着锦盒,魂魄出窍般地不知在想些什么,大眼睛里重新溢满了眼泪,粉红色的嘴唇一张一翕呢喃低语。华吉祥实在不明白这少年为何说哭就哭,比女子更像水做的娃娃,纵是她耳力过人,也不得不俯低了身子凑到他嘴边,才听见他只低低重复着两个字:“随时……”
“我明白了,原来你是想跟着我。”华吉祥直至此时方恍然大悟,无奈摇摇头,伸手揉了揉少年湿漉漉的头发。“淮秀,我已经出了昆仑堡,从此无权无势,也许有了上顿没下顿都说不好。你在堡里虽是小厮,但至少衣食无忧,若是跟着我,难免会受委屈的……”
“淮、淮秀不怕!”少年声音清脆悦耳,隐约带着些哭腔,听得人心上软绵绵的一片温柔。“淮秀要跟着小姐,服侍小姐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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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吉祥一听笑了出声,连连摇头道:“傻小子,你就算跟着我,将来也是要嫁人的,怎么服侍我一辈子?”
淮秀小嘴一扁,豆大的泪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滚落,说不出的凄婉可人。“我、我就要跟着小姐……不嫁人!”
“好好好……淮秀说不嫁就不嫁……”华吉祥实在看不得少年哭得泪人一般,忙轻声哄着。“你若愿意跟着就跟着吧,反正只要有我一口吃的,总不会委屈了你。”
说完拉着淮秀坐在桌边,拾起筷子来放在他手里,又动手舀了碗汤,柔声道:“淮秀饿不饿?先随便吃一些垫垫,待明日天晴了,我带你上街去吃好吃的。”
淮秀大概饿得急了,二话不说地抓起筷子就吃,小小的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的,活像华吉祥前世养的小仓鼠。
华吉祥担心他噎着,忙倒了杯温茶给他,拉着他捏筷子的手笑道:“慢些吃,又没人跟你抢。”边说边拿过筷子,挟了块豆腐,慢条斯理地喂给他吃,又问:“此处距昆仑堡数百里,你一个人是怎么找过来的?”
淮秀口中嚼着豆腐,视线定在黄灿灿的葱花炒蛋上,心不在焉道:“偷偷牵了匹小马,闻着小姐的香味……一路跟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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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着我的香味跟来?”华吉祥匪夷所思,轻轻点了点淮秀额头,嗔道:“难道我们家淮秀长了小狗鼻子不成?”
淮秀脸一红,扁了扁小嘴,嘟囔道:“人家才没长小狗鼻子,是小姐制的香囊味道独特又香气持久。”他说着说着,眼圈竟又微微泛红。“本来前几天都是好好的晴天,却赶上今日下雨,马也跑了……若不是、若不是……淮秀就再也见不到小姐了……”
华吉祥心念一动,顺手塞了块鸡蛋在他嘴里,柔声哄着:“乖淮秀,别哭,以后我走到哪里都带着你。等你长大了、想嫁人了,我一定给你找个天下间最好的妻主,包一份厚厚的嫁妆送你……”
说着也不等淮秀反应,自顾自放下筷子,从锦盒里取出两个香囊递到他面前,问道:“淮秀跟我说说,这两只香囊的味道可有不同?”
淮秀一愣,虽不知她如此问的用意,却仍耸着鼻子仔细闻了闻,道:“左手的厚重些,右手的清淡些。”
华吉祥诧异地一挑眉,又挑出两只,问道:“这两个又有什么区别?”
淮秀顿了顿,随后亦是对答如流:“这一只果香味在前,那一只在后,小姐,你问我这个做什……”
“我的淮秀小乖乖,莫非你真的长了小狗鼻子不成?”华吉祥眉开眼笑地打断了他,随后又嫌不够似的,竟抱起他来转了两圈,惊得淮秀又怕又羞,红着脸往她怀里钻。
待华吉祥发够了疯,终于放下淮秀,耐着心思解释道:“淮秀莫要小看这些香囊,先前的那两只,左手的放了五钱檀香,右手的只放了三钱,所以一只厚重些,一只清淡些。而后来那两只香囊,一个先放的橙花,一个后放的橙花,所以果香味前后不同……淮秀,你连这么细微的区别都闻得出来,难怪能一路找到我,你真是制香的奇才。”
淮秀从小到大从未被人如此夸奖过,不由得又羞红了脸,呐呐咬着嘴唇暗自欢喜。华吉祥极开心地摸了摸他湿漉漉的头发,在旁边的凳子上正襟危坐,一字一顿道:“淮秀,你愿不愿意拜我为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