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捧玫瑰》花重九

45、心境

　　第45章

　　林镜走了。
　　哪怕审讯室里的男人一直在用撕心裂肺的声音喊着他的名字，林镜还是狠下心，不回头地走了。
　　得不到回应的男人这才慌了，他知道不会再有第二个像林镜那么傻的人再爱上自己这只怪物，那是他靠骗靠哄唯一一次付出真心才换来的爱情，自从为林镜注射了‘沉溺’以后，他几乎把所有的事务都交给了林竞麒，包括建立新乌托邦的大计，他可以不要金钱、不要事业、不要尊严，但绝对不能失去林镜。所以他垂下头颅，不断地乞求道：“我什么都认，求求你们，再让我见林镜一眼。”
　　“可以，只要你认罪。我们会向林镜转达你的请求，只是他愿不愿意再见你就不是我们说了算的了。”谢行通过对讲机对审讯室里的李空说道。
　　李空一脸颓然，沉默许久，才终于点了点头。
　　“你到底姓什么？李空，还是厉空？”谢行问道。
　　“……我的父亲姓李，母亲姓厉，我从小跟母亲一起长大。”
　　“所以你是个私生子。”谢行很快反应过来，“是你父亲安排你进入联合商会的？他的身份是什么？乌托邦是你一个人建立的，还是跟你的父亲也有关系！？”
　　李空道：“我的父亲……是前任京洲公安厅厅长——李永旭，的确是他安排我进入联合商会的，但乌托邦完全是我一个人的杰作，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杰作？哼，”谢行面露不屑，明显不相信他的说法，“到底有没有关系我们会进行查证的。”
　　此时信息科的警员再次给谢行打来了电话，“您好，长官。”
　　“查到了?”
　　“是的。我们在警方收录的基因信息库中进行了比对，最后在虐待儿童罪犯信息库中找到了一条记录，记录显示李空就是当年那名遭到虐打的孩子。”
　　“虐打？”
　　“对。我们查到李空的母亲叫厉盈盈，当年不知道跟谁生下了一个孩子，孩子生来没爸，就随她姓了，起名叫厉空。后来孩子长到了五六岁，厉盈盈带着孩子嫁给了另外一个男人，但那男人是个作案累累、脾气凶悍的A权主义者，他极其厌恶被厉盈盈带来的小拖油瓶，平时对厉空非打即骂，导致小时候的厉空生性软弱，所以那男人根本看不起他，在男人的观念里，无法分化成Alpha的孩子是没必要存在的，他认为厉空是在给他蒙羞，所以他故意虐待他，想把他赶出家门，但因为厉空不想离开 母亲，所以失败了。
　　我们调查了厉空后来的成长经历，发现厉空后来被他的继父送进了一家封闭式教会学校，据说那里的教会人员常常会做出猥亵儿童的行为，我想，厉空很有可能是在那里受到了什么刺激，因此诱发了严重的心理疾病。”
　　“卑鄙的人是可悲的，因为他们自己受到了伤害而伤害别人。*”谢行吩咐道：“你再去调查一下李永旭，看看他年轻的时候是否跟厉盈盈有所往来。”
　　“是。”
　　这样一来李空的成长轨迹就很明显了。
　　在逃出教会学校以后，他很有可能跟李永旭取得了联系，而位高权重的厅长出于对这个流落在外的儿子的愧疚，并不吝啬于分给他一些关爱，所以主动安排他进入了联合商会，给了他一个恰当的职位。但李永旭万万没想到，他的这个儿子早就变成了一个内心阴暗的恶魔，而他所给予的这个身份正好便利了恶魔的行事，促进了乌托邦的诞生，并逐日演变成了一个庞大的地下组织。
　　谢行再次转头看向李空，“说说看，你又是怎么沦落到现在这幅模样的。”
　　李空自嘲地笑道：“你以为呢？聪明绝顶的谢检察官不如猜一猜？还有谁能把我逼到这种田地？”
　　“我明白了。”谢行不难猜到：“胡耀之所以会被省厅以运毒案污点证人的身份借走，是因为李永旭怕胡耀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泄露了你与李永旭之间的的关系，对么？而你之所以会沦落至此，也是你的父亲怕自己晚誉不保才做出的弃卒保车行为。”
　　“是，只有杀了我他才能永绝后患。这样别人就永远也不会知道他有一个私生子，而这个私生子还是震惊整个大中华洲的乌托邦案的主谋。”
　　“都说虎毒不食子，论狠毒，你们还真是一家人。”谢行不由地摇了摇头，“你虽然成功地从火海里逃了出来，但很可惜，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最终你还是落到了警方手里。”

　　在谢行与李空对话之前，宋平洲早已从审讯室里走了出来。
　　他依靠在窗边，指尖夹着一根从谢行手里讨来的烟，烟可以提神，但他从不在裴昔面前抽。
　　宋平洲眺望着如洗的天空，脑海里回想着刚才跟厉空的对话。
　　——你到底为什么要创造出地狱？
　　——地狱？不，乌托邦是天堂，孩子们在天堂里无忧无虑地生活，长大后衣食无忧，这样不好吗？
　　——不，你只不过是在报复社会罢了！
　　——报复社会？你说得太对了！这操蛋的社会就他么的应该被报复！你知道为什么乌托邦里那么多孩子，我只对你青眼有加吗？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江别雪那个女人。我喜欢她不服输的眼神，可惜，她一辈子都只能被困死在乌托邦里不得解脱，哈哈哈……你的眼神最像她了，但你又不像她，因为你解脱了，我要恭喜你……哈哈……

　　那是一个半生荣光，半生凄惨的女人。
　　因为美貌绝伦、演技优秀，江别雪成为了大中华洲家喻户晓的女演员，但也因为分化成了Omega，在坚持使用五年抑制剂后，她不得不服从系统分配嫁给了一个她不爱的Alpha。婚后，那Alpha露出残暴本性，时时对她拳打脚踢进行家暴。为了自保，江别雪奋起反抗，不料防卫过当造成过失杀人，被判入狱八年。
　　此事在网络上引起了轩然大波，社会上掀起了一股反抗A权主义者的浪潮，人们开始质疑AO匹配系统的存在合理性，许多Omega自发组织起来实施游行和集会，反对强制匹配。这大大触怒了当权者的利益，他们不打算放过江别雪这个始作俑者，趁她被关押在监狱里的时候，煽动极端Alpha主义分子，对江别雪进行打压，打压的手段并不限于辱骂、欺凌、性-侵，但江别雪一直不甘于命运，勇敢地与对手进行抗争。不过很可惜，没过多久江别雪就发现自己怀孕了。
　　女人但凡成为了母亲，就有了弱点。
　　在她怀孕以后，那些残酷无良的家伙以保外就医的名义把她从监狱里偷偷地运了出去。
　　——好，你不是看不起Alpha吗？那就把你送到乌托邦里去，专为那些富有尊贵的Alpha们服务，看你以后还怎么清高，怎么自傲！就让你变成一粒无名无姓的尘土，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世界上最阴暗的地方！
　　但即使被送进了乌托邦里，江别雪眼里的光仍未消逝，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她委身于对自己表露出觊觎之色的胡耀来换取保护，护着儿子平安长大。
　　日复一日的折磨不断地摧残了她的精神，最终一点点泯灭了她眼里的光，可她自始至终没忘记自己的心愿。
　　——要活下去啊。小洲。

　　“同林鸟，分飞燕，枯木发新芽，天上云，尘下土，寒风催五谷，相思百味苦……”
　　耳边仿佛又回响起了江别雪呢喃的歌声。
　　从小到大，宋平洲一直把怨恨隐藏在心里，他恨着江别雪，恨她把自己生养那暗无天日的地方，可他却不知道为了让他活着，作为母亲的江别雪究竟付出了多少代价。
　　受苦受难总比无畏的牺牲要好。*
　　他是该活下去，替她看看这外界变了许多的世道。
　　窗外的阳光洒在宋平洲的脸庞上，将他脸上的每一根汗映得纤毫毕现。
　　他从来没这么专注地看过太阳，原来阳光是这样耀眼，照得一切黑暗无所遁形，照得他暖意洋洋，眼泪直流。
　　这种心境开阔的感觉令宋平洲体会到了世界前所未有的美妙。他不想再关心李空的下场，也不想再浪费时间在这里，此时此刻他只想回到裴昔身边握紧他的手，告诉他，以后的每一天他都会好好地活着。

　　谢行走过来拍了拍宋平洲的肩膀，“后面的审讯就交给专家处理吧。你已经做得够多了，回去好好休息。照顾好裴昔。”

作者有话说

　　卑鄙的人是可悲的，因为他们自己受到了伤害而伤害别人。*
　　
　　
　　受苦受难总比无畏的牺牲要好。*托尔斯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