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捧玫瑰》花重九

24、狭路

　　第24章
　　躺在裴昔床上的宋平洲因为发烧而不停地呓语着，额头上不断地沁出汗来。
　　裴昔攥紧了宋平洲的手，吐露着之前未敢吐露的心声，“阿洲，我再也不会留下你一个人了，我不求你的原谅，只要你能让我留在你身边，好好地照顾你……”
　　他不敢想象自己离开后宋平洲究竟遭遇了些什么，但他看了宋平洲被解救出来后的伤情鉴定以及他亲口叙述的笔录。
　　只不过翻了几页，裴昔就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浑身颤抖着看完了所有的资料，一个人独自在窗边坐了整整一天，主动去见了谢行。
　　彼时谢行整个人的状态也很差，他看上去似乎十分虚弱，但还是坚持着对裴昔讲述了自己卧底以后的所见所闻，至于剿灭行动的结果——
　　成功了，但也不算完全成功。
　　硝烟之中，警方一个个把孩子从囚笼中解救出来，很多孩子表现得很不情愿，他们以为自己的乐园被“坏人”毁灭了，因此对警察叔叔拳打脚踢，非常不合作，只有极个别刚来的孩子还惦记着“回家”这件事，见到警察叔叔的第一面就兴奋地乐开了花，炮仗一样冲了上去抱住了警察叔叔的腿。
　　而另一边，正当谢行跟宋平洲汇合，并询问他的母亲在哪里的时候，宋平洲一脸平淡地答道：“她早就死了。”
　　谢行一怔，艰涩地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早些离开这里？如果你一个人逃走的话，应该有机会的。”
　　宋平洲侧过脸庞，望向枪声传来的方向，“我？不过是想亲眼见证它走向毁灭罢了。”
　　谢行不知该说什么才能安慰宋平洲，如果换做自己经年累月将仇恨埋藏在心底，大概也会选择以此此种方式进行了结。他很想成全线人，可时间不等人，他得带着线人安全离开才行。
　　谢行拉起宋平洲有些凉意的手腕，语气有些急迫，“警方是从中庭进来的，我们从另一条路离开，避开交火区域。”
　　说罢，他转身就要迈步往前走，可身后却传来一股阻力，谢行疑惑地回头，宋平洲站在原地不动，他摇摇头，“我不走。”
　　谢行反问他：“那你想做什么？”
　　“我想……亲手杀了他。”宋平洲轻轻地说道。
　　“别犯傻了！”对谢行而言，宋平洲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而已，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宋平洲钻牛角尖，“你从小在这里长大，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种最强大的武器叫做法律，国家用法律来制裁违法犯罪者，消灭偏离法律轨道的不法行为，一旦那些混蛋被警察抓住，他们绝不会有好下场，而你呢，是受法律保护的合法公民，只要从这里出去就能拥有光明的未来，为什么要跟那些罪孽深重的人同归于尽呢？不值得！”
　　宋平洲的眸中流露出一丝厌倦，他抬起头望了望高墙之上的苍穹，“大概是因为，我也是那些罪孽深重的人的其中之一吧。”
　　“不对。”谢行再次试图把宋平洲拉走，他一边手腕用力，一边说道：“别忘了你可是我们的线人，警方办过的案比你吃过的盐多多了，难道还会辨别不出你行为上的自觉或自愿的程度么？对于被胁迫参与犯罪的，法律会按照犯罪情节减轻处罚或者免除处罚，更何况，你对警方有重大贡献，警方会牢记这一点，法庭也会还你以公正。”
　　“如果这么想，我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原谅自己了吗？”宋平洲收起唇角的笑，把手从谢行的桎梏下挣脱出来，“实话实说吧，我不想活了，出去也没什么意思，但如果能让我亲手杀了他，我可能还会觉得自己这条命有些价值。”
　　“别说些瞎话了。你的生命只属于自己！一旦手上沾上了血腥，法律就不会再保护你！”
　　“我不需要法律的保护。”宋平洲冷冷地说道：“既然过去的那么多年，我的身边从来没出现过法律的影子，那么今后，我也不想法律来对我指手画脚，插足我的自由。”
　　“你！”谢行觉得眼前的孩子已经无可救药了，扭曲的三观已经形成，他不知道该如何在短时间内说服他。
　　“你走吧。我没什么能再能帮你们的了。”宋平洲说罢完就打算转身离开。
　　谢行追了两步，咬了咬后槽牙，心想，这熊孩子，干脆把他打晕带走好了！
　　就在这时，一道沙哑低沉的男声从庭院角落里传来，“终于聊完了？没想到我训了这么久的鸟儿居然还这么不听话，竟敢在私底下瞒着我做这么多胆大妄为的事情。”
　　两人的动作均是一滞，谢行立刻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那面具人正光明正大出现在院落里，而他的身后还跟着十余名保镖。
　　宋平洲的脸色霎时变得唰白，在发觉双手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的时候，他立刻把手藏在了身后，狠狠地掐住了掌心。
　　“瞧，不是说要亲手杀了我么？怎么又变得这么胆小起来了？”Master注意到了宋平洲的小动作，伴随着他一步一步地从阴影中走出来，宋平洲的身体小幅度地向后晃了晃，但随即他定住了脚步，整个人站得笔直，视线径直投向对方。
　　很快，Master走到了宋平洲的面前，他右手托起宋平洲的下巴，“你以为我真的什么都没发现么？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眼皮之下，相信我，你会为自己的不听话而付出代价的，就像小时候一样。”
　　“哦？”宋平洲被迫抬起下巴，他掀了掀眼皮，嘴角翘起讥讽的弧度，“如果你真的发现得那么及时，为什么警察还会闯进来？”
　　“不过是一群小喽啰罢了，何足为惧？”Master哈哈大笑，“倒是你这只小鸟，几天不见，翅膀就硬了，想飞走了？”
　　说着，他把手移向宋平洲的脖颈之后，那正是信息素腺体所在的位置，“刚盖好的戳，疤还没长好就忘了你的主人是谁么？”
　　宋平洲的眸子暗淡下来，他知道自己脖子后刻着什么：Cageling of Master（主人的笼中鸟），在这行英文之下，还有一个名字——厉空。
　　——这是一枚耻辱的奴隶印记。
　　“你总是这样，看似听话，性情却十分倔强，明明早已对命运失去了期望，眼神里还透漏着不甘，我最喜欢的就是你这副模样，尤其是当你不得不咬着牙臣服在我的脚下的时候。”Master五根手指从容地用力。
　　被Master捏住要害的宋平洲不得不弯下他优美的脖颈，他沉默片刻，一字一顿，不情愿地吐出道歉：“……对不起，Master。”
　　“现在说对不起好像有点儿晚了。”Master用一副逗弄宠物的口吻说道：“你毁了的乌托邦，可是我最倾心的产业啊。”
　　他的手沿着宋平洲的耳垂、侧脸向上滑动，“不过没关系，乌托邦没有了，还可以再建伊甸园、理想国，我可以抓更多漂亮的鸟儿来陪你，如果你嫌这里太小，我可以为你造更大的花园，跟我走吧，我会给你你想要的自由。”
　　“是么？”宋平洲抬起眼尾，斜睨看向Master，“那你知道我想要的自由是什么样的么？”
　　“哦？不如你说说看，我洗耳恭听。”Master的手拂过宋平洲的额发，他微微侧头，做出倾听的模样。
　　“我想要的自由么……”宋平洲压低了声音的话说到一半，忽然，一把抓住Master放在他脸侧的手腕，拽到嘴边就是狠狠地一口咬了下去，一瞬间，血肉模糊，伤口深可见骨，宋平洲抬起头，露出淌血的唇色，“那当然是一个没有你的世界！”
　　“啊啊啊啊啊——”从面具后传来男人痛苦难抑的嘶吼声，Master踉跄后退两步，“你找死！”
　　“是你找死才对！”深埋多年的愤怒一朝爆发，宋平洲从牛仔裤后抽出早已准备好了的折叠刀，毫不留情地朝Master挥舞而去，刀刃顺着宋平洲动作的惯性像扇一般展开，而宋平洲的拇指关节此刻因为抵住刀柄太过用力而显得过分苍白。
　　站在一旁受训多年的谢行埋在骨血里的DNA也跟着动了，他反应极快，站在检察官的角度，他绝不能让宋平洲犯下无可挽回的错误，对警方来说，活捉Master的价值显然更大，“住手——”
　　谢行上前一步，跟着旋身一脚飞踢。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缓慢，像是框框里的定格动画，一帧一帧闪过。
　　就在宋平洲手里的刀刃即将切过Master的脖子的前一秒，谢行不留余地的一脚已经砸在了Master的胸膛上，即刻把他踹出了三米远。
　　只差几毫米，宋平洲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失去了手刃血仇的机会。趁Master还没站定，宋平洲立刻上前几步想要补刀，可是机会一旦逝去就再难抓紧了，此刻，就连谢行也没想到，自己的这一脚竟让Master就此逃脱，之后的两年里，即便警方展开了地毯式的搜捕也未曾发现魔鬼的行踪。
　　那些跟在Master身后的保镖冲了上来，一部分跟谢行、宋平洲缠斗起来，另外几个则护送Master向后退去。
　　“咳咳咳……”被搀扶着的Master呛出一口血，“不准伤了他，我要活的，那个警察给我灭口！”
　　不得已，谢行掏出枪来躲在石柱后跟保镖们对冲，子弹的破空声传来，打在两人眼前的墙上，凌乱的枪眼铺了满壁，护着宋平洲的谢行很快负了伤，子弹很快就不够用了。
　　保镖们围了上来，把谢行拖到Master面前，有人一下把他踹倒在地。
　　谢行刚想爬起来，就感觉一道阴影打在了自己的身上，只听Master居高临下地吩咐道：“一个Alpha，有什么了不起的。敢单枪匹马闯进来，说明你对自己很有自信。”
　　谢行嘴上逞能道：“那当然。”
　　“很好，很好，既然你想把我最宠爱的小鸟拐走，那我就罚你也做一只小鸟儿，来顶替他，怎么样？”Master虽然面对着谢行，目光却望向了宋平洲。
　　宋平洲神色一变，他看到站在Master身后的保镖递上来一只针管，针管里填的是蓝色的液体。
　　“这是我的手下最新研制出来的药品，就让你先做第一个品尝的好了。”Master挥了挥手，“你应该感到很幸运才对，因为它比迷迭的效果还要好，它会彻底改变你体内的Alpha信息素性状，让你真实地体验作为一名Omega的快乐，好好享受你的发-情期吧！”
　　那站在谢行身旁的保镖走过去结果针管，蹲下来利落地把药剂推进了谢行的血管里。
　　宋平洲被保镖用枪抵着，胁迫跟他们一起离开，留下谢行独自躺在地上滚来滚去承受折磨。
　　幸好，另一边警方接收完孩子，他们听到了谢行这边发出的枪声，立刻安排一部分警力前来支援，正巧跟仓促撤离的Master几人狭路相逢，又是一阵激烈的枪战，Master一方败下阵来。
　　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Master逼不得已，只能以宋平洲为人质要求警方让自己离开，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谢行撑着虚弱的身体出现了，他同意了Master的条件放他逃走。
　　正是谢行的这一决定，让宋平洲往后在面对他时平添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怨气。
　　也许是城里有秘密通道供其遁逃，警方没能及时追踪到他，很快，Master就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得无形无踪。
　　最终，警方围捕了绝大部分犯案人员，并且抓到了胡耀这个乌托邦的主要负责人，但当技术人员去搜集并固定网络证据时，却发现重要的资料早已被清除得一干二净。
　　大概是Master发觉有异，便提前让胡耀处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