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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有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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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影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许久,伸手轻擦了擦额角上渐渐渗出的一层细汗,才慢慢缓回神来。
“我明白了……”白影轻道,提剑转身,便要出门,“你带我去红凌的住处吧,我想去她那里等他。”
“呃……”白玉堂追出来,蹭了蹭鼻子,沉吟道,“她……住在襄阳王府。”
“襄阳王府?……”白影蹙眉,想到赵红凌此次让她来襄阳的目的,道,“她恐怕不会让我跟去那里住……”
“不会么?那她带你来襄阳做什么?……”白玉堂一讶,微锁眉头问。
白影瞧他一眼,无言以对。
两个人正在白玉堂门前愁眉相对、愁云惨雾,就听对面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跟着,一个女声传来:“不用愁了,我今后就在巡按府落脚,你们两个嘀咕了一下午,想怎么算计我,慢慢来,随便什么时候都行。”
“现在,你……”赵红凌一指白影,“去隔壁那间收拾收拾睡一会儿,整的个脸上跟敷了两斤白|粉似的。”
“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讲。”说完,头也不回地便转回房间去了。
这边两个人从僵木中回过神来,神情古怪地对视一眼,一个伸指挠了挠脸上的两斤“白|粉”,轻咳一声,转身去了自己房间收拾补眠,另一个则在现场呆立了良久,挠挠鼻子,跟去了赵红凌房间。
赵红凌见白玉堂低头抱剑蔫蔫闲闲地倚在门棂上,既不看她,也不似往日里那般带上诸多情绪同她叫板,便知道他必是从白影那里知道了什么。
愣了许久,最后嫣然一笑,从床下抱出一坛酒来,就地坐在床脚榻上,兀自拍开泥封,仰头灌了一口。
十年的梨花白便浸润着喉咙,甘醇而下,裹在心头,热乎乎的,久久不肯离去。赵红凌觉得如释重负,整个人都轻松了,仿佛离京时披带在身上的枷锁,“铮”的一下,就这样开了。只剩些无足轻重、暂时还无处安放的苦涩在眼眶里微微地转。
“十年的梨花白,我请你。”赵红凌又喝了一口,笑着将酒坛朝门的方向举了举。
白玉堂走进来,接过酒坛饮了一口,含在口里,随她并肩坐在床脚榻上,目注虚空良久,咽下苦笑了笑,道:“十年的梨花白……好喝么?”
赵红凌缓缓转目,望住白玉堂,眸光流转间,盈盈笑道,“好喝……这世上,再没有比今日这梨花白更好喝的酒了。”
白玉堂见她面现酡红,心迟意缓,迷离双眸斜斜睨着自己,竟仿佛醉了一般,别有一番风情,心内不禁一阵急跳,面上微热,忙仰头灌了一口酒,兀自失神地喃喃嘀咕道:“果然是好酒,还没怎么喝,便醉了。”
不想赵红凌却摇摇手指,将头仰倒在床上,放松道:“没有醉……只是心骤然轻了起来,有些压不住……”
心骤然轻了起来……
白玉堂心头一热,抬眉瞧她,望着她此时在自己面前坦然放松的模样,明白这心是为自己轻的,忍不住抱了酒坛,垂眸微微一笑。
赵红凌抬起头,侧身支肘,正望上对面白玉堂垂眸含笑的一瞬,心头热乎乎的,欣悦在脑间肤浅地悠游、跳荡……
赵红凌觉着……觉着自己有些像在做梦,一时间仿佛欣喜得有些……难抑的狂颠……
白玉堂见她一味地瞧着自己笑意盈盈,似是不可自抑,可这欣喜却又如无根浮萍,飘飘荡荡,不着实处,心里不由“咯噔”一下,怎么竟像是迷了心的情景?
忙放了酒坛,紧张问道:“你感觉怎样?”
“我觉着好喜欢,你呢?觉着喜欢吗?”她含笑的眼睛一刻也不离他,伸手便要要去摸他刚刚放下的酒坛。
“喜欢,”白玉堂上前将她紧紧搂在怀里,良久问道:“你很喜欢我吗?”
“很喜欢,日日夜夜都想着你,一刻都不想分开。”赵红凌顺从地放弃了酒坛,放松地将下颌搭在他的肩上,语声亲昵,声音里依旧满是迷离的欢喜。
白玉堂苦情了很久,骤然听到这样的情话,不禁心潮澎湃,双颊发烫,怔怔的,竟有些眷恋眼前这情景,许久,才狠了狠心,继续问道:“那你就不怕我中途放手吗?”
果然,此话一出,便觉怀中身体微颤,不知过了多久,白玉堂感觉有冰凉的泪珠滚落在他的颈上,这才听到赵红凌的声音,“怕……”。
跟着,就有更多泪水“簌簌”地打在他的肩头……
等泪水住了,赵红凌回过神来,双颊不由飞红,苦笑了笑,喃喃道:“刚才……竟迷了心窍了……”
这边白玉堂却“呵呵”痴笑两声,提起酒坛“咕咚咕咚”仰头痛饮,然后四仰八叉倒在床上,继续望着床顶傻笑。
赵红凌神色一紧,摇他道:“你还好吧?”
白玉堂转目看她,柔声笑道:“好得很,你现在心里觉得可还压得住?若还压不住,我再来帮你……”
赵红凌脸色瞬间一黑,佯怒道:“你试试。”
白玉堂果然“腾”地一下坐起身,长腿一伸,直接将床前之人勾倒入怀,覆身压下,温香软帐,唇齿流连……
美不胜收。
怕,又何止是怕,利刃剜心的滋味也曾尝过……
你可知道?
夜风吹动发梢,打在脸颊上,软软地滑过,赵红凌拖着两块干馒头和一碗儿不知用什么做的菜汤,往自己房间走,心底平和愉悦。
白影这妮子,还是蛮有用的,赵红凌心想,她一来襄阳,大家就都正常起来了,再也不用紧着、绷着、憋着、闷着地过日子了,真是舒服,连风都这么柔软。
虽然换取这一切都是有代价的,比如今后要时时防备这两个极其不稳定因子会给她带来的惊吓,比如过正常日子花去的时间都是要加班加点补回来的,再比如这深夜时分还饿着肚子,要靠干馒头和不知名的菜汤充饥……
不过,这和他们所有人的“幸福生活”想比,又算什么呢?
赵红凌想到白影在穿喉的匕首前丝毫不做躲闪时如死的神情,想到白玉堂每次见到自己时便微微蹙起的眉头,想到自己拼命赶回襄阳,却在见到白玉堂好好站在自己面前时一句话都不能讲的压抑,想到她在汴京安排展昭去见白影前告诉他白影处境堪忧时,他握拳的手,指甲嵌入肉中犹不自知的情景……甚是宽慰地一笑。
推门进屋的瞬间,便感觉到屋内丝毫未加掩饰的、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忙掩了门,转身,果然便对上了展昭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展昭抱刀站在暗处,一动不动地望着她。
当一个很少生气的人生气时,哪怕他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你也能一眼看到他浑身上下都写着的四个大字——我、在、生、气。
“那个……”赵红凌望着展昭深沉冰冷如寒潭般的一双眸子,顿时觉得头皮发麻,忙将手中吃食放在桌上,尚未想好安抚之辞,就听对面展昭冷冷丢来一句,“为什么违背承诺?”
…… ……
果然是为了白影那妮子的事……
赵红凌拧下一块干馒头,泡在菜汤中,垂眸叹了一声,道:“你这样一直把她藏在身后,就一定好吗?”
展昭眉头微蹙,不解地望向赵红凌,良久道:“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发生了什么事?”赵红凌抬头微怔。
“你在摇摆不定……”展昭望着她,目光如炬。
赵红凌忙忙垂头,躲过他的目光,继续去啃那块干馒头,小声嘀咕道:“你是希望她日日牵挂着你煎熬度日命不久长,还是希望她习惯了没有你的生活渐渐将你忘记?”
展昭的心被她戳得一痛,怒望她一眼,却不想与她打花枪,惹她说出更多不祥的话来,只得接了最初的话题,道,“虽然不一定好,却总比被推到这乱局中来悬在刀口上要好,是你说的,要小影和白兄堂堂正正地活在太阳下,如若我们在抽身时还能有一息尚存,哪怕是江湖飘零、四海飘荡,也算是有条退路。”
“人若没了,还谈什么退路,又要退路来做什么?”赵红凌继续嘀咕,望了一眼展昭瞬也不瞬注视着自己的两道目光,忙飞快地进入正题,“不过你放心,白影不会被卷进去,我只是……有些私事,实在找不到信得过的帮手,这才把她带过来。”
“私事?”展昭目光微闪,联想到今晚赵红凌的反常,不由关切问道,“白兄出事了?不,他今天下午还好端端的……”
话未说完,展昭脑子里猛然闪过在湖州古墓时白影的异常,当时白影从林知州口中得知鬼面人乃是襄阳王府的势力,却在白玉堂谈及鬼面人来历可疑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缄口不言,他当时就觉得有些奇怪,却并未深想。
如今看来,她竟像是不想白玉堂知道襄阳的是非。
“莫非……你知道……白兄会在襄阳出什么事?”
“…… ……”
展昭一句话说的顿了几顿,仿佛仍然很不适应从自己口中说出如此怪异的话,赵红凌听了却是瞬间无语,虽然展昭曾向她坦言过他是知道穿越时空这件事的,却还是忍不住闭了闭眼睛,腹诽着白影这个变态的妮子脑子到底怎么长的,怎么会将这种可以直接将她们列为妖鬼异类的怪诞事告诉一个她想跟他朝夕相处的人……
“是,”沉默了许久,赵红凌才找到自己的舌头,坦言道,“在一个故事里,他……死在了襄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