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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水好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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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面人……
刚才发生了太多事,她居然完全将这茬儿给忘在了脑后,想到鬼面人当时夸张的动作表情,心中狂汗不已,这……这也太假了吧,我又不是肉包子,他也不是狗,不过是很久以前在光线晦涩不明的古墓里狭路相逢过一次……这光阴漫漫、沧海桑田的……要不要这么“矢志不渝”呢……
白影想朝白玉堂笑笑,结果牙疼似的咧了咧嘴,迟疑地问:“这么明显吗?”
白玉堂翻了个白眼,撇撇嘴,这还不明显?除非我瞎了……
转目瞧去,就见白影双目中闪过一丝茫然,揉了揉眉心,面色凝重地道:“这个人,其实你以前也同他打过交道……”
“我?”白玉堂惊疑,将记忆细细搜了一遍,蹙眉确定道,“可此人我并不认识啊。”
“是,”白影苦笑,“因为他当时戴着鬼面。”
鬼面!白玉堂心中一震,凝眉不解地道:“你是说……湖州古墓?”不待白影回答,又自言自语道:“不可能啊……”
白影知道这其中颇有些曲曲绕绕,白玉堂想不通也不奇怪,刚欲开口,见他们已又回到了刚才的衙署后角门,人来人往,很是不便,于是道:“此事说来话长……”
未等白影讲完,白玉堂便已明白,“走,去我那里讲。”说完,已是四下里扫了一遭,拽起白影腾身上了房檐。
“喂……”白影被他惊了一跳,轻声呼道,却听白玉堂的声音和着风声在耳边道,“你若不想一路作揖行礼,同大家契阔问候到晚膳时分再讲正事,就快走。”
“呃……”白影想想就觉头皮发麻,顿时闭嘴,专注脚下,尽量不让自己拖白玉堂后腿,几个起落,已是掠出老远。这时就见前路空中猛然窜出一团灰灰白白的影子来,被白玉堂“铿”地一声用手臂格了回去,然后,白影就听地上有人大叫:“老五,这里是衙署,可不是随便带什么人进来乱搞的。”
两个人脚下依旧不停,白影直觉上觉得这不是句什么好话,皱皱鼻子,逮空凶狠狠地朝后下方吐了吐舌头,就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这头儿几乎被继续飞速前掠的白玉堂拽飞出去。
“老五又带什么人回来,正路都不走了。”一脸宽厚慈和,颇具长者风度的卢方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发愁地道。
“好像是……白捕快。”公孙策略迟疑,惊异间,习惯了的老称呼也跟着脱口而出。
“哪个白捕快?”蒋平摇着鹅毛扇,一脸八卦。
“哈哈,猫儿媳妇嘛。”韩璋兴致满满,摩拳擦掌,哈哈笑道,满脸上密密麻麻地写着“痒痒粉、痒痒粉……”。
“就是白家去年嫁给展小猫的那个妹子?很凶的样子啊……”憨厚的徐庆表示有些遗憾,因为刚才被妹子吐舌头的那团灰白影子就是他。
然后,不约而同地,众人默然,不再作声。
这边白玉堂却唠叨上了:“要你快走,你偏要磨叽,被人窥破身形了吧……”
白影无语,我已经很努力地在“走”了好吧……
白玉堂房内。
白影累得几乎脱力,气喘吁吁地伏坐在桌前,捧着茶盅的双手直打颤,心说,真的该活动活动筋骨了,这样下去,一身功夫该废了。
再看白玉堂,刚刚这位领着她飞奔的主力则是面不红,心不跳,只是好笑地站在一旁静静地望着她,看她渐渐平复呼吸。
“怎么回事,说说吧,原之问……我曾有机会窥见过他鬼面下的真貌,虽然只是一瞬,但我敢肯定,并不是今天我们所见的那个人。”
果然,关节还是在这里。
白影轻点了点头,想了想,问道:“皇上当初钦派颜大人巡按襄阳,可是因为当年湖州一案中发现襄阳王府在暗中大量囤粮?”
白玉堂微怔,没想到她这一年足不出户,心中却对这些远在朝堂的秘事有几分谱,遂道:“不错,当年鬼头将军原之问想要在古墓中与花霁月交易庆丰粮行那批见不得光的粮食,不想失粮一案被当地新上任的那位小知县破获,交易虽然未成,却走漏了风声,传到了皇上耳朵里。”
白影摇头苦笑道,“不,当年要在古墓中与花霁月交易粮食的,并不是原之问,而只是一个戴了相同鬼面,配了相似银铃的人,就是……刚才那个人。”
白玉堂神情大震,继而蹙眉:“你这样肯定?难不成你当时见过他鬼面下的面貌?”
“……是。”白影简短地回答。
抬头却见白玉堂倏地眯起双眼,思索片刻,问道:“他便是那时对你情根深种的?”
情根深种……
白影差点跌掉下巴,一副不堪重负的模样,忙摆摆手郑重道:“我不知道他因何如此,但是如此的……对一个陌生人‘情根深种’、‘热情似火’什么的,会不会太假了,我觉得,这个人这般行事,必有所图。”
不想白玉堂却是微一挑眉,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一副很好笑却又不欲多言的神情望向白影。
白影不解,试探道:“莫非你曾对人如此‘情根深种’过?”
白玉堂摇头。
少顷忍不住笑道:“你当年可曾觉得猫儿对你的情感也如此怪诞么?”
呃……
白影哑然。
怎么会怪诞,她当时只觉得欣喜若狂,心如同飞起来一般轻盈愉悦……
“那不就得了,当然,我这样讲并不是说他就必无所图,只是这件事我们不必猜,到底怎样,猫儿心里应该清楚,到时一问便知。我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白影抬目相询,就见白玉堂沉吟良久,锁眉轻道:“猫儿今天气的,不是你,也应该不仅仅是那个黑皮小子,那人对你有非分之想,并非这一两天之事,他心中定然早有准备……所以……我猜他气的,应该是把你带到襄阳来的人。”
“你说红凌?……”
白玉堂望着白影,点头,轻叹一声道:“如果我没猜错,猫儿曾经和她有过约定,就是无论如何都不可以让你卷入这是非局中来,这恐怕……也是他唯一的要求,可她……却没有履行承诺……”白玉堂苦笑了笑,摇头道,“她这样,是把猫儿架到了火上烤啊。”
你可知道,昭儿当初夜访而来,唯一再三拜托师父的,便是希望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能够让你置身事外,万万不要卷入那些事中……
还在汴京时大师父对她讲的话在耳边响起,白影的心渐渐抽紧,或许,她真的不该随赵红凌来襄阳。
白影黯然地垂下双目,沉默自责了许久,方缓缓抬头,小心翼翼地望向白玉堂问道:“如今……我在这里,他……他会怎样?”
白玉堂瞧着她发白的面色,愧疚不安的神情,突然觉得这事儿他已不适合再说了,毕竟这一切都是他的推测,而展昭今晚十之八九会去找赵红凌,由他来向白影解释,会更合适,于是眼珠儿一转,笑着转移了话题,逗她道:“你可想见猫儿?”
果然,就见白影听了这话双眼中倏地亮了几分,不过很快,那光彩便又暗淡了下去,然后,白玉堂就看见她沉默地摇了摇头。
摇头?
白玉堂一怔,上前探身瞧她的模样,满脸不信道:“果真?”
白影躲开他的目光,淡淡一笑道:“果真。”
“为何?”白玉堂望着她眉眼间不经意中流露出的一丝落寞,不禁凝眉关心道,“可是我刚刚说错了什么?那些都还只是推测,做不得数的。”
白影继续摇头,双眼中泛起一抹水光:“不,你说的应该不会错了,他也曾经说过这样的话,希望我不要牵扯进去,是我,我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白玉堂想起方才自从见到展昭后,回来的一路上,她整个人散发出的欢快,心中五味翻滚。
“等我问过红凌,帮她做完该做的事,就会离开。”
白影下意识地用指甲在另一只手上抠着印子,看得白玉堂的心跟着她一下一下直打颤,生怕她哪一指甲下来就给抠出个血口子出来,忍了几次,最终还是没忍住,上前拎住她的衣袖,将那只行凶的手远远地拎到一旁,温下声来笑道:“丫头,你可知道我为何说赵红凌这一步棋是将猫儿架到了火上烤么?”
白影摇头,双目微红,垂目道:“我以前以为,他之所以不希望我牵扯进这些是非里,是因为怕我涉险,所以……”
“所以……你并没有将他的话太放在心上。”白玉堂一笑。
白影没有回答,算是默认。就见白玉堂从袖袋中掏出一把飞蝗石来,展开手掌伸到白影面前,问:“这是什么?”
白影不解,望着他道:“飞蝗石。”
“不,这只是我叫人从河滩上捡来的鹅软石。”白玉堂微微地笑。
白影从他手掌中拈起一颗,淡淡地前后左右瞧了几眼,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由道:“不都一样么?”
“不一样。鹅软石是在河滩上美美地晒太阳的小石子,飞蝗石是我手中伤人的利器。”白玉堂说着,双指一伸,夹起一颗“咻”的朝白影打来。
白影侧身躲开,一脸看神经病的神情盯着对面的白衣侠客。
白玉堂笑。
“而你,无论是已故展大人的妻子、汴京医馆的大夫、开封府的医官,还是巡按府的故旧,哪怕是在巡按府侦案做事的人,这些都是你得心应手的,至少是你拼尽全力再加上我们些许照拂便能够应付得来的,就像那些在河滩上美美地晒太阳的小石子。”白玉堂望一眼白影,喝茶。
白影懵懵懂懂,仿佛明白了白玉堂在说什么,可具体思路却又偏偏打不开,只得继续向白玉堂投去询问的目光。
就见他神色一整,继续道:“今天那个黑袍人,你也看到了,猫儿既然被费劲心思地安排到他身边,说明此人不简单,至少是他们需要狩猎的目标。你想,如果让人知道他对你存着那样一份不可告人的心思,那么要对付起这个人来,你岂不是就成了比这飞蝗石还要好用千倍万倍的一件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