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会》星士

3、第 3 章

　　这绝对不是能称之为酒后乱性的情况。

　　首先，自己没有醉，那一杯啤酒根本起不到乱性的作用；第二，他就算醉了也不会把一个同性当成女朋友来拥抱，男人的身体硬邦邦的，根本没法和女人的柔软相比，更何况还有和自己一样的器官……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对同性没有爱更没有欲望。

　　即使是自己的死党——曾经的死党，曾经有着亲密□□关系的男人。

　　陈乐之扭着头，用力皱着眉头，内心泛出了一阵阵的愤怒，要说恶心也是有的，但做都做了，还能怎样，难道要凑人不成。

　　“抽烟吗？不过这是我在美国买的，味道还挺淡的，估计不合你的口味。”

　　纪波的嘴里叼着一根点燃的香烟，他与陈乐之同样靠在床头，同样是全身赤裸。两个人在床上纠缠了一个多小时，不论是床单还是被子都凌乱的一塌糊涂，外衣、长裤、内裤、袜子全都在地板上，一时半刻也分不清哪件是哪个人的。

　　一个多小时之前，纪波把陈乐之拉进了自己过去的卧室里，房间里冷冷清清，没有一丝丝的人气，还没有整理的被子就那样摊在了床上。

　　二话没说，陈乐之就被推到了床上，他听到的理由是：今晚酒喝的太多了，全身发热，不做点什么挺难受的。

　　一个“滚”字，一句“变态”都还来不及说出口，下一句话就让他闭上了嘴。

　　——不想让我对你的女朋友，你爸妈，你的同学好友们胡说八道的话，就陪我做一次。你就当被我逼迫的，你是受害者不就OK了嘛。

　　好吧，说真的，纪波是个无耻的人，可是把他的话尤其是最后的半句话当成救命稻草的自己也是可笑的。

　　闭上眼，当个纯粹的受害者，这样一想，自我厌恶的感觉也减少了许多。

　　陈乐之依然偏过头，宁愿看着白花花的墙壁也不愿意搭理纪波。

　　纪波抽完了一根烟，又开始抽第二根了，一时间两人的周围烟雾缭绕，为这个原本就寂静的空间平添了一份暧昧的色调。

　　“现在我可以走了吧。”

　　终于、陈乐之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

　　“别担心，我不会赖着你的，不过你还是先去洗个澡吧，我的东西喷在你肚子上，你挺恶心的吧。”

　　让陈乐之回头的是纪波话语中的笑声，转过头看到的果然是一张写满了不在乎神情的脸，这人的眼里有着淡淡的笑意，可是看在陈乐之的眼里，却是另一番表情。

　　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曾经在这个人的脸上看到过一模一样的表情。

　　到底是什么时候呢？

　　“你——到底是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你不是有男朋友了吗？！”他的手放在腿上，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你说同学会上，我给你们看的照片上的男人？”纪波抽完了第二根烟，想要再抽一根的时候才发现烟盒空了，不过他却弯着腰，硬是从地上的那堆衣服里拿到了自己的裤子，从里头摸出了一盒口香糖，丢了两片慢慢嚼着，“一个月前我们就分了，再说他也不是我第一个男朋友了，大概是第四还是第五个吧，我也忘了。”

　　这些话让陈乐之的内心再度泛起厌恶的波澜，他对同性恋没有偏见，然而纪波却让他觉得恶心。

　　“你变了。”

　　“呵呵，这是我的本性，你们没法接受所以非要用我变了当作理由，我妈也是这样说的……我想你大概不知道吧，我为什么会和这个男人分手。”

　　“和我没关系，我不想知道。”

　　陈乐之准备翻身起来了，结果被纪波硬是拉回了床上。以力量而言，纪波的力气更大一些，毕竟在美国，他天天晨跑，一周去两次健身房，不过尽管如此，他的身材比起一把男人还是纤瘦了点，大概是因为平时的饭量太小了的缘故。

　　“一个月之前，他们三个人来找我，说你们要搞同学会，正好我们也是假期中，让我一起回来，这样全班人都到齐了。”他嚼着口香糖，嘴里一片清凉，说起话来也舒服多了，“我当然是拒绝了，回来能干吗，我妈不想看到我，还不如在美国舒服。后来刘贺提到了你的名字，说我们当年的关系多好多铁，他还骗我说，你在电话里说想见我。”

　　“……”狗屁电话？他什么时候打过电话给刘贺了！

　　“我知道你是不可能说那种话的，你巴不得这辈子都别再看到我了不是吗？不过我不是这么想的，我想见你——”

　　这四个字果然换来了陈乐之的瞠目结舌，刚才他还在挣扎的手忽地安静了下来，凝视着身旁打了个哈欠，眼角浮出水气的男人。

　　“当我发现我想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是时候该和男友分手了，我告诉他，我要去见初恋情人了，我还告诉他，原来我一直没有忘记你，一直喜欢你，在高中里就喜欢着你。”

　　明明是告白的话，纪波却说的和“今天的天气不错”、“这个电视挺好看的”一样再普通不过，他的眼神，他的嘴角，他的表情，竟然没有一个地方像是在诉说爱恋。

　　陈乐之终于记起来了，这种淡薄的略带哀伤的，又用平常的态度把这份哀伤覆盖住的表情，原来就是那一天，他告诉纪波“我喜欢的是女生，要谈恋爱也是找女生”时，回头看见的表情。

　　那个时候，纪波平静的表情凝固在脸上，过了一会儿，笑的露出了牙齿：好好好，我不开玩笑了，你别瞪我了啦。

　　而此时此刻，纪波的表情和那时如出一辙。

　　“我回来，只是想见见你，看看你变成什么样子了，看你过得好不好。现在我知道了，你过的挺好的。”

　　“……你也在过着自己的生活。”

　　陈乐之知道，这话，和自己刚才那一句“你变了”是截然相悖的一句话，可是除了这句话，他还能说什么呢，在听到了这番告白之后，他还能做什么？不可能回应，也不想伤害，只能选择逃避。

　　“你不用安慰我了（笑）。还有，你放心吧，我是守信用的人，这一次你让我为所欲为，我会把我们之间的所有秘密都带走的，除了我们两个人，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以前的事，今晚的事。”

　　口香糖嚼着嚼着就没有味道了，纪波拿过一边的包装纸，吐掉了变成白色的脏东西。他掀开被子，从床上走了下来，在那堆衣服里找到了自己的内裤。

　　“我去洗澡了，你想走就走吧。对了，我差点忘了，送给你女朋友的东西在客厅的沙发旁边，白色购物袋里头的东西你都拿走吧。”

　　“……你什么时候走？我让你见见我的女朋友——”就连陈乐之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出于怎样的心理才会说出这句话的。

　　“不用了，电视上见过就行了，再说你也不想让你未来的妻子知道你曾经的死党是个变态同性恋吧。”他朝外面走了过去，连一次都没有回头，“我后天就走，在毕业之前不会回来了。你要结婚的话不要给我发请帖了，寄到美国的航空信很贵的。”

　　“纪波……”

　　“你放心，我不会破坏你的生活的，就像你说的，我在过着自己的生活，而你……也在过着自己的生活。”

　　几分钟之后，陈乐之听到了浴室传来的水花声。

　　他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前面，坐了好久——其实就只是一会儿罢了，在纪波出现之前，他离开了这个地方。

　　从纪波的家走回自家不过就二十分钟的路程，陈乐之虽然想拦车回家，可是走了好一阵子，始终没看到一辆空车，最终他只能一步步走回去了。

　　今晚发生了很多事，很多看似无法理解但他却知道那不过是用来逃避的借口而已，有些事情值得迎面而上，而有些事情只能选择逃避，即使心里总有些怪怪的失落感。

　　大约走了十分钟，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不是电话，是短信的提示音。

　　他以为会是女朋友发来的走秀感想，说不定还会撒娇让他去接人，然而看到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垃圾短信？——这是理所当然的想法。

　　【现在你还没有娶你的女朋友，你的女朋友也没有嫁给你，男未娶女未嫁，我们还有可能在一起吗？】

　　“啊………………”几乎是持续了一分钟的沉默，不论是嘴上的还是心里的。

　　他想起来了，这个号码从刚买手机时就一直用着，这七八年来，从来没有更改过——不过他没有想到，纪波还存着自己的号码。

　　说不定不去理睬直接无视更好一些，就让他以为自己已经换了号码吧……

　　但手指不自觉还是动了起来。

　　【我以前和你说过，我喜欢的是女人，只想和女人谈恋爱，而现在，我爱我的女朋友，将来也想和她组成家庭，结婚生子。】

　　这不算是过分的，伤害的话，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发出这条短信之后，陈乐之再也没有收到过这个号码来的任何一条短消息。

　　直到一年半之后，他收到了一封来自USA的挂号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