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打工妹》罗迦

2、第 2 章

　　离开桑德里后，汐琳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搜集到的有关“桑德里遗迹失窃被毁血案”的信息发布到猎人网站上。当然，一如她的工作惯例，决不会包含某些内容。敲下回车键，确认自己刚才发送的信息已经被对方顺利的接收到，她将那张二星猎人执照从电脑中抽出来。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那些想获得信息的猎人们送钱上门了。
　　活动了一下肩膀，汐琳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疲态，不过随即又恢复过来，转眼看向放在桌子上的那件物品，喃喃道，“接下来，还必须去那个地方一趟呢。唉……，真不想和那帮人有什么瓜葛啊！”

　　巴托奇亞共和国的枯枯戮山，是举世闻名的杀手家族揍敌客一家的住处。
　　汐琳现在就站在他们家那扇巨大的正门前，皱着脸哀叹着，“真是的，连个门也搞得这么夸张……”
　　说完，她便转向了一边的警卫室，“您好，我想和这里的主人做一笔生意，不知道您能否帮忙通知一声呢？”
　　“做生意？您吗？”警卫老伯万分吃惊确认到。
　　“是的。”汐琳肯定的点点头。
　　“……我知道了，请问小姐该怎么称呼？”
　　“汐琳•亚加德。”
　　放下电话，警卫老伯对汐琳说到：“总管说一会儿就派人过来接您。”
　　“谢谢您。”汐琳鞠了一躬。
　　“我在这里干了这么多年，还头一次见到像您这样年轻的女孩来雇用杀手呢。”老伯喟叹到。
　　汐琳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回答。我不是来雇用杀手的。如果老老实实的说出这句话，恐怕免不了又会有好一段麻烦事吧。
　　等了一会儿，大门开了。一个梳着好几个辫子的黑皮肤姑娘走了出来，冷冷的看了汐琳一眼，说了声“请跟我来”，便为她推开了那扇已经自动关上了的试练之门。

　　两个篮球场大小的会客厅，一面墙上开出一个正沸腾着火焰的壁炉外，其他各面则铺着深青色的巨型方石。烛火等距的分布在四面墙上，摇荡的焰光照得满室通明。在会客厅的正前方，几阶台阶之上，置着一张极为阔气的软椅，一个银发的中年男子坐在其中。他的身侧，站着一个黑色长发的年轻人，那双连光都能吸入其中的墨色眼眸，不带任何情绪的注视着前方。
　　“你好，汐琳•亚加德小姐。”中年男子，揍敌客家现任家主——席巴•揍敌客率先开口。
　　“您好，席巴先生。”汐琳的礼数也很周全。
　　每一个来到这里的人，眼中无不充满着仇恨、愤怒或者恐惧，也只有这种人，才可能会向他们寻求帮助。但是现在，这个神态怡然的立于眼前的少女，苍紫色的双瞳中，一丝相似的涟漪也没有。
　　原来如此。席巴隐约领悟到了汐琳的意图。她并不是为了雇我们杀人而来到这里的。
　　汐琳接下去的话，却有些出乎席巴的预料，“席巴先生，我们曾经见过面的，记得吗？”
　　席巴蹙起了眉。他只在做生意的时候外出，如果眼前的少女说见过他，那么，只可能在他杀人的时候。但是，他特意挑选的合适的行动时机，一般都是在目标独处的时候，只有少之又少的情况，会被其他什么人撞见。
　　想到这里，少女的姓氏忽然闪过脑海。
　　对了，那个人！
　　因为生意总是接连不断，所以，席巴已经习惯性地将那些已经完成的任务抛诸脑后。但即使如此，漫长的杀手生涯中，他也偶尔会碰上几笔不合算的生意，对于这种生意，他就会记得特别清楚。暗杀那个人，便是其中之一。
　　同时，他也没忘记，那个时候，神情淡然地站在渐渐断气的父亲身旁、一声不吭却拼命抹着眼泪的女孩，让他不自觉地阻止了准备灭口的伊路米。
　　应该是出于对那个人的敬意，才放过了他唯一的女儿吧。
　　事后，席巴如此解释自己的行为，但，始终无法冲抵那个女孩与同龄孩子大相径庭的反应在他心底留下的怪异感。
　　“你是那个小女孩，莫斯•亚加德的女儿。”席巴没有使用问句。与此同时，他感到了身边的伊路米所放出的杀气。而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心中一紧。
　　汐琳却仿佛浑然不觉般的继续说道：“莫斯•亚加德是我的父亲，而他是被杀的，于情于理，我都有责任为他报仇。”
　　虽然这句话中带着一个有着明显杀戮意味的词语，可是，倒映在席巴那双经验丰富的眼睛中的那个灵动的身影，却纯净的像一湖碧水，平静无波。
　　看来也不是来找我报仇的。席巴在心中肯定道。
　　一直静默不语、终于像父亲一样看透了一切的伊路米，代替父亲沉声问道：“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我来，是为了向揍敌客家族买断一条命。”
　　席巴敏锐的注意到了汐琳的用词。她是在向整个揍敌客家族做生意，而不只是自己，而且，买断生命，这种说法，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而这种生意，他们家族也从来没有做过。忍不住来了些兴致，“能讲得具体些吗？”
　　听到这句话，汐琳知道自己已经成功了一半。
　　“我要买断自己的命。也就是说，从今天开始，如果有人来雇用揍敌客家的杀手暗杀我的话，请你们予以拒绝。因此损失的费用，我将在这里一次付清。”
　　席巴一下子就猜到了汐琳的打算，“你是准备报复那些雇我杀你父亲的人。”
　　“没错。”
　　听到这个坚毅的回答，席巴不由自主地放松了肩膀，“真是奇怪哪，一般来说，不是应该找我们揍敌客家报复才对吗？”
　　“可是这样不是更奇怪吗？揍敌客家不过是做了一笔公平交易而已。收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是理所当然的啊。”汐琳认真的说。她并不是在狡辩，而是发自心底的如此认为，“所以，如果要报仇，就要找那些对我父亲怀有杀意的人才对。”
　　“……揍敌客家有句老话，任何让人出高价请杀手杀掉的人，可能原本就是让人憎恨的人。”话刚一出口，席巴自己也吃了一惊。他怎么也想不到，作为杀手的自己，竟然在试图化解这个有着朝霞氤氲的少女心中的仇恨，更重要的是，那仇恨并非只针对自己，而是指向与自己毫不相关的陌生人。
　　席巴瞬间觉得，这番话像棉花一般软弱无力。
　　不过，汐琳并没有追究这些，更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
　　“也许吧。但是，无论父亲做过什么对不起某些人的事，他始终是我唯一的亲人，是唯一给予了我无私的关怀和爱护的人。所以，我决不原谅那些夺取了他生命的人。就算我的父亲是个犯罪者，那么，我就成为共犯好了。”
　　就算是错，也会将自己的信念贯彻到底么。
　　了解到这一点，席巴放弃了劝说，“那么，你怎么确定到底是谁出钱雇我的呢？揍敌客家是绝对不会出卖顾客的。”
　　“父亲留下了一本日记，结合上面的内容，以及必须出得起钱这个事实，我已经锁定了五个人。”接着，汐琳便依次报出了五个人名。
　　“就这样吗？范围还是很大呢。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呢？”
　　“我已经没有办法继续细化了，所以，只能这么做了。”汐琳吸了口气，下一秒，语气变得狠戾了不少，“全部杀光就行了。”
　　冷凝的气氛，立刻席卷了整个会客厅。
　　汐琳的话仍在静静地流淌。
　　“我要杀的，不只这五个人。他们家族中，与我父亲同辈或长辈的所有人，都有参与谋划的嫌疑，所以，我要一并除去。但是，那些与我同辈或晚辈的人，我会放他们一条生路。”
　　“……意思是，‘复仇可以，但要亲力亲为’吗……”联想起之前提到过的交易内容，伊路米明白了汐琳的想法。
　　“就是这样。”
　　从少女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让席巴确信，她并不是在说大话。
　　看来，她也继承了她父亲的强劲呢。席巴暗忖，却不知道，自己只猜对了一半。
　　“有没有想过，雇佣我的人，并不是那五个人中的任何一个人呢？”杀手嗜血的本性，让席巴饶有兴致地提出了这个可能性。
　　“不可能的！我可以肯定，他就在他们中间，甚至，”语气虽然是淡淡的，却没有丝毫动摇，“‘他’，就是他们所有人。”
　　完全正确。
　　席巴不由得回想起那个时候，也是在这个会客厅中，被一双颤巍巍的手递到眼前的协议书上的，那五个签名。
　　与此同时，他对汐琳的自信又有多了一份赞许。
　　“有意思。我同意与你谈这笔生意了，不过，谈不谈的成，就看你给的价钱了。”席巴以完全商人式的语气说道。
　　汐琳微微一笑，从背囊中掏出一个东西，将它举到身前。
　　那是一把弯刀。
　　看起来应该是黄金打造不知为何却泛出白银的光泽，五彩宝石点缀在它流线型的到身上，有着画龙点睛之效。而就在汐琳刚将它缓缓拔出不到一寸的时候，露出的刀刃暗光一闪，本该密闭的会客厅中，忽然吹起了一阵阴森的寒风，吹得四壁的烛火摇摇欲坠，风中透出的杀伐血腥的气息，更是让身经百战的席巴和伊路米生生的打了个寒颤。
　　“那是……”席巴觉得自己恐怕从没有像现在这般吃惊过。他认出了那把刀，那是属于揍敌客家的始祖、却在遥远的过去失去踪迹、最后终于成为传说的武器。
　　“如您所见，这就是‘姆布瑞斯’。”汐琳将尚未完全拔出的刀重新插好，扬手抛给席巴。
　　席巴则以揍敌客家口传的方法确定了刀的真伪。
　　“你是怎么得到这把刀的？”他很好奇，这把刀最后究竟被遗失到了什么地方。
　　不过汐琳却守口如瓶，“很抱歉，这个不能告诉你，那属于商业机密。”
　　席巴审视了汐琳一会儿，确定她是打定主意不会说了，便也就放弃了继续深究，只是把玩着手中的刀，道：“我不得不承认，你很有眼光，与普通人相比，这把刀对揍敌客家族的价值要高出数倍。但是，”席巴抬起眼睛看着汐琳，“就算如此，要买断一条命，只凭它，还略显不足。”
　　“什……”
　　汐琳刚要争辩，就被席巴打断了。
　　“不过，若有完整的一对，便也足够了。”
　　汐琳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传说中的武器，并不是一把，而是一对。其中之一，是“姆布瑞斯”。另外一把，名为“塞迪拉普”。可惜的是，汐琳虽然确信“塞迪拉普”绝对没有被销毁，但也不知道它的下落。
　　看到汐琳为难的皱眉，席巴心中便又明了了几分，于是，他不失时机地抛出诱饵，“我有一个提议，用‘姆布瑞斯’抵你一年的生命。在这一年中，我们绝对不接任何以你为目标的生意，而你如果在这一年内找到‘塞迪拉普’，那么，你就可以从揍敌客家买断你的命。”
　　真狡猾，想要这把刀的，明明应该是你们才对，为什么还能这么面不改色的和我讨价还价啊。汐琳怎么知道，与席巴相比，她作商人还太嫩了。刚才没有斩钉截铁的一口拒绝，而是下意识的思考凑齐一对的可能性，这个不起眼的小动作，已足够告诉席巴，她才是急切希望交易达成的那一方。
　　不过，仇，她是绝对要报的，所以，便没了退路，“成交！”
　　在协议书上签好字，汐琳正准备离开，一旁的伊路米忽然问道：“你难道没有想过，根本就不会有人来雇我们暗杀你吗？那样的话，这笔钱不就白付了？”
　　“不会。”汐琳一面向外走，一面说到，“我用这笔钱买断了我的命，也就消除了与揍敌客家族为敌的顾虑。你们是很强的，但我，却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这件事在我的人生三大目标之中可是位居榜首的呢，所以，用这笔钱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怎么想都是花的物超所值。”回过头，冲两人顽皮的送出一个眼波，她轻快的说到，“我会很快回来的，请拟好协议书等着吧。”

　　汐琳离开揍敌客家的五天后，全世界各大媒体均以不同的形式报道了一起极为凶残的连环杀人事件。卷入其中的，是五个素来交情不浅的有钱有势的大家族。熟睡中的被害者被趁夜潜入室内的杀人凶手，以极为锋利的武器利落的砍下脑袋，一击毙命，只可惜，凶器至今未被发现。这场血案几乎将这五个家族全灭，死者竟达3位数之多。只有年轻一辈得以幸存。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整个事件从开始到结束仅相隔一天。因此，相关部门一致认为，这一定是某□□集团所为，并且，将这起血案的凶犯全部列为A级罪犯。
　　看着这些信息，伊路米微微蹙起了眉头，阴沉的呢喃了一句，“……是有点实力，但是把揍敌客家的暗杀说成是‘不必要的麻烦’……”
　　与他同时获得这些信息的席巴，反倒颇有兴致的挑起嘴角，“既有‘宁可错杀一万，也不放过一个’的残忍，也有‘让对手没有任何痛苦的死去’的仁慈……看来，她早就已经觉悟了呢，令人吃惊的后辈啊。而且意外的，是个做杀手的料……”
　　伊路米默不作声的听着父亲对汐琳的赞叹，总觉得心中有什么地方好像扎着一根无形的刺儿，让他不舒服。
　　早知道会这样，那时候是不是应该破例做份白工呢？他自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