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传奇之七把刀》碧旋

4、闻烈

　　闻烈坐在路边的稻草堆上。
　　太阳暖烘烘地照着他，他眯着眼睛，享受这静谧的时光。
　　闻烈是一个很自得其乐的人。
　　他懂得享受，尤其是在没有钱的情况下，也要过的舒舒服服。

　　又到了午饭的时间，闻烈的肚子咕咕叫起来。
　　闻烈叹了一口气。
　　“肚子啊肚子，你再叫，我也没有东西喂给你啊。”闻烈喃喃自语道。
　　太阳依旧暖洋洋的。
　　闻烈倒了倒酒囊，酒囊里的最后一滴酒已经变成昨天的晚饭了。
　　闻烈是三天前花光他所有的钱的。
　　三千两黄金，一下子就从他的钱袋里出去了。
　　他的钱袋已经像洗过一样，干干净净。

　　“呦，这不是闻老大吗？”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传来。
　　有这样声音的人，一般不会生的太好看。这个人却是个例外，他摇着扇子，一身华服，形容足以用俊美来形容，只是面上明显一层薄薄地脂粉，多少有些脂粉气。
　　闻烈认得这位举止古怪的张公子已经好些年了，他一直很奇怪，一个看着并不算很难看的人，竟然说话这么刻薄不饶人。
　　张公子吊着眼，冷笑道：“听说闻老大前些日子在斜风细雨楼一掷千金，只为了看满意公子一笑，怎的今日却如此落魄？”
　　闻烈叹了口气：“张公子，我想你并不是听说，那一天好像你也在场。”
　　张公子瞪了他一眼，他瞪眼的样子眼角斜起，有些妩媚。
　　“对对对，我在场。”他嘴角噙着冷笑，道：“却不知闻老大为了筹足那三千两黄金，花了多长时间，只为了买满意一笑？”
　　闻烈又叹了口气：“这好像并不关张公子的事情。”

　　张公子说的不错。
　　闻烈好像生下来就是为了散财的，而且，是青楼酒肆之地散财。
　　闻烈本该是个少爷的，至少十几年前，闻家还是扬州数一数二的富豪。可待到闻烈这一代，他好像天生就对这些身外之物没什么感觉。
　　谁都知道闻家少爷爱美人，祖上辛辛苦苦积了几辈子的钱财，就渐渐被他散尽在青楼勾栏院里。
　　现在闻家只剩下城外几亩薄田，闻烈每个月收了租来，钱财在他手里从来过不了三日。

　　闻烈阅美人无数，但是他看的最满意的，只有斜风细雨楼的满意公子。
　　在见到满意公子之前，闻烈从来不知道，一个少年也可以如此美貌的惊心动魄，他走动时纤细摆动的腰肢，他眼角眉梢若有似无的妩媚，他嘴角扬起来甜美的弧度……
　　想起满意，闻烈又觉得连眼前一直不对盘的张公子也变得可爱起来。然而张公子见了他面上甜蜜的笑容，立马知道他在想什么，嘲讽道：“你以为你花了三千两黄金，满意就会看上你？别做梦了，想为他散财的不知有多少……”
　　闻烈头痛地看着激动的张公子，又不由自主叹气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张公子跳起来，细长的眉毛横竖，“你什么意思，你看不起我是不是？你以为就你会花三千两黄金？告诉你，我今天就去买下满意！不就是一个卖的，有什么好清高的，还不卖身不卖艺，不就是想要钱……”
　　张公子的声音渐渐轻下来，到了最后，几乎是嗫嚅了。
　　因为闻烈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那双漆黑漆黑的眼睛深不见底，明明他什么都没有说，张公子却觉得浑身发冷。
　　“你……你凶什么……”张公子勉强道：“我说的有什么……”
　　错字未出口，张公子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的咽喉被闻烈扼住，咯咯作响，一双妩媚的桃花眼瞪出来，血丝也爆出来。
　　就在张公子以为自己要被掐死的时候，闻烈放手了。
　　张公子滚落在地，拼命咳嗽着，抬头用恐惧的目光盯着闻烈。
　　闻烈却轻轻笑了。
　　“张公子。”他笑起来，眯着眼睛，像往常一样笑着：“听说你有个妹妹。”
　　张公子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闻烈轻轻捏起他的下巴，玩味道：“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张小姐呢。”
　　闻烈手上一扬，张公子束起的长发散落下来，一瀑青丝衬得他娇小的面容愈加娇艳。
　　“你好像一直很喜欢和我作对，可是我不记得哪里得罪过你啊……”闻烈在张公子耳边轻声道：“张小姐？”
　　张公子的身子一震，震惊看他。
　　闻烈笑了笑，继续在他耳边吹气：“今晚我去找你。”
　　张公子……不，是张小姐。她的面色从惊恐，渐渐变成了一片桃花般的嫣红。

　　夜深深，雾浓浓。
　　张小姐独立在院中，她已洗了澡，换了一身鲜妍的女装，红裙衬得她面色娇艳如桃花。
　　她的心情既激动，又忐忑。她一面担心自己的着装是不是得体，一面理着自己一头青丝，后悔没有用那枝白玉的簪子。
　　她觉得那枝白玉簪子更能够将她衬得肤色白皙一些。
　　正当张小姐理着她鬓角的一根发丝的时候，她身后出现了一个高大的黑影。她啊的惊呼一声，倏地转过身，却是闻烈正站在她身后。
　　“你吓死我了！”张小姐娇嗔道：“怎么不说话？”
　　闻烈笑了笑，“还未请教张小姐芳名。”
　　他的笑容很奇异，眼睛很明亮，明亮的有些诡异。
　　张小姐却没有发觉，垂着头搅着衣角，娇嗔道：“我的名字是……张佳。”
　　“张佳？”闻烈又笑了笑，慢慢举起手来，看到张佳的面上渐渐浮起了惊惧的神色，眯起了眼：“真是个佳人。”

　　闻烈手里的长刀落下了。
　　刀落下时，张小姐的头颅也咕噜噜滚落了。她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仍然睁着，死死盯着闻烈，似乎在问为什么。
　　闻烈轻轻擦拭手中的长刀，将最后一滴血擦净。
　　“这位张小姐不但是位佳人，而且以男装跟了你三四年，出入青楼酒肆，也算是个痴心人了。”柔和的嗓音忽的如鬼魅闪现，青衣的青年提着盏白色的灯笼，微微笑道：“可惜你如此狠心，下手毫不犹豫。”
　　闻烈懒洋洋笑了：“的确是佳人。”
　　只不过，再美的佳人，都不能说满意一句坏话。
　　告诉你，我今天就去买下满意！不就是一个卖的，有什么好清高的，还不卖身不卖艺，不就是想要钱……
　　那一刻，他就起了杀心。

　　满意、满意、满意。
　　他不能被任何人玷污。

　　青衣青年的眼睛弯如明月，他面上似乎随时都有着柔美的笑容，像是听着一个永不会讲完的笑话。
　　“那么，你为什么不立刻杀了她？”青年叹息着，眼角依旧在笑：“你们之中，只有清明才一定要遵循只在晚上杀人的规矩。”
　　闻烈慢腾腾道：“我从来只为钱杀人，你知道的。”
　　青年点了点头，眼睛更弯，笑容更柔。
　　“所以，你来找我，要接下那位贾书生因爱生恨而买了张小姐性命的单子？”青年道：“我知道你一向从来不接这样没有挑战的单子。”
　　闻烈依旧在擦着刀。
　　他的脑海里，忽然闪现了那位张小姐穿着男装，眼角眉梢满是风情，却偏偏喜欢说着尖酸刻薄话的样子。
　　只不过闪现了一瞬罢了。
　　一瞬之后，满意甜美的笑容又填满了他的脑子。

　　唔，贾书生出的钱，足够明日去一趟斜风细雨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