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故事》从关越

19、亚瑟，谢谢你

　　“耀，抓着我。”
　　没有多余的废话，亚瑟抱起王耀就开始念咒语，远在那边的伊万回过头来发现想要追过来却为时已晚，两人瞬间消失在原地，仿佛这里从来没有人来过一样。他们在不远处的一处树林里出现，那时王耀的意识已经早就模糊不清了。抱着王耀，亚瑟飞奔着，他的脸上是止不住的愤恨。
　　“亚…瑟，”王耀想叫他，他想确认他是否已经平安无事了。
　　“为什么，为什么！”那是亚瑟发自内心的痛彻呼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用自己的血和灵魂去救伊万，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王耀！”
　　眼泪不争气地从他脸上流下来，他根本没想到王耀会这么做，因为没有一个人可以仅靠自己的血液和灵魂解除黑魔法。但他为什么就没有想到呢，王耀不是这个国家的人，是他亚瑟自己孤陋寡闻了，以为自己知道的就是一切。
　　“亚…瑟，别…这…样。”抱在怀里的王耀伸手触摸着他的脸，那种冰冷的温度，让亚瑟的心无法承受。好看的翡翠色眼眸都被泪水淹没了。
　　突然，后面出现了追兵的气息。谁还在这种情况下追上他们？在亚瑟犹豫之际，紧追者突然突进到了他们面前。
　　“伊万…”
　　“放下他，”完全命令的口气，甚至充满了杀气，“我让你放下我的小耀，你没听见吗☆”
　　伊万的逼近让亚瑟不得不向后退了几步。他迅速张开强力结界防止伊万释放什么致命性法术。当然，他是不会放开王耀的。以前他没有，现在更不会。亚瑟死死地盯着伊万，步步后退，准备撤出。现在有王耀在身边，他虚弱的身子根本承受不了他和伊万大打出手的后果。但最虚弱之人却轻微说了句话，“亚瑟，放我…下来。”
　　[什么，开什么玩笑,这种时候要我放你下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虚弱之人凑到亚瑟耳边，说了几句。亚瑟站在那里，手仍然没有要放他下来的意思，几秒之后，却终于妥协，他小心地搀扶着王耀，然后又无比犹豫地看着他走向伊万。
　　简直不敢相信，伊万简直不敢相信，在这个时候小耀居然走到了他这边。他终于是选择放弃亚瑟选择他了。
　　“小耀！”说着，伊万露出了孩童般天真的笑脸，他跑过去抱住王耀，不停地念着他的名字。
　　“小耀小耀小耀，我知道你会回到我身边的☆”
　　“伊万，你看起来…很精神么，太好了。”说话的声音还是像以前一样温柔，王耀费着好大力气，撑住现在的身子。他用手环抱住伊万，将头靠在他的怀里。亚瑟站在一边，头歪到一边。
　　“伊万…”、
　　“小耀，不要说话，你现在还很虚弱，是你救了我的吧，真是的，都那么不爱护自己！”
　　手慢慢攀上伊万的脑袋，看着他那孩童般纯真的兴奋，眼睛如弯月般笑吟吟的，王耀摸着他细细的头发，安静地笑了，“伊万，还记得以前我说过要带你去一个好地方吗？”
　　“？”伊万看着王耀，天真地等着答案。
　　“待到‘漫天血樱纷飞，皓月当空皎洁，吹散万千迁丝，无缘散尽。’”
　　伊万紫色的瞳孔有些空洞，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好像突然觉得一下子失去了很多东西。
　　“缘净。”
　　随着最后两个字的吐出，王耀放在伊万后脑的手闪现出一道微光，接着又像夺走什么般的慢慢消失。
　　……
　　高大的身影倒下了，他微弱的呼吸融化了洁白的积雪。王耀再也无法支持失去了支撑跪倒在地上。伊万的发丝从他手心滑落的那以瞬间，他是多么想紧紧抓住不放开啊。
　　“耀！”
　　“伊万，对不起。”王耀淡淡地笑着，泪水从脸庞划过，“我…已经一辈子都无法对你实现诺言了，…以前的我…亏欠你太多，也许只有让你彻底忘了…我，才能…才能让你真正解脱。”
　　渐渐模糊的意识在周围蔓延，王耀的世界一片模糊，“对…不…起，我的小…伊万。”
　　当他最后一眼看着伊万的时候，那熟悉的脸庞，那依然笑着的脸颊，都是他曾经深深眷恋和依靠的唯一。
　　[你依然是我心中那个小伊万]
　　美好的天气，再一次下起了大雪，狂风卷积，模糊了所有人的视线。
　　当王耀再一次醒过来，发现自己似乎被安顿了起来，他向第一次那样对上了亚瑟的脸，只是这一次对方充满了焦虑和不安，一眼就能看出来。他慌张地给他准备着准备那，用厚厚的棉衣将他裹着，深怕他冻去。口好干，亚瑟适时地拿来水喂他。
　　王耀让亚瑟扶着他将身子做起来，周围仍是深不可测的银白世界，虽然雪已不再下，阳光也能够渗透进来，但寒气却充溢着整个森林。亚瑟将他的领口又一次拉紧，嘴里冒着白烟。他坐的地方旁边围了一圈木围栏，阶梯在他右边蔓延。
　　“还好吧，原想带你往南走到温暖的地方去，不过路好像有点远。”
　　王耀看着他，呆滞着。
　　“几天了”
　　“什么？”
　　“我昏迷几天了。”
　　“五天吧，我还以为你…还好你一直有呼吸。”亚瑟别过脸去，这几天他的心脏一直承受着不能承受之重，终于看见王耀醒过来了，好不容易可以缓解一下。
　　“哦”
　　[原来，只有三天了。]
　　“我在艾斯维尔宫旁边差人造了这个小木屋，想着以防万一用，看来现在正好用上了。”他将侧脸留给一旁的王耀。
　　王耀伸手拉了拉亚瑟的衣角，原本打算去拿面包的亚瑟停住了脚步。
　　“别离开，亚瑟。”
　　听到王耀这么说，亚瑟俯下身子，原本他怕王耀是不舒服，原来是怕寂寞。于是，轻轻地抱住王耀，在他耳边低语，“不会的，我一辈子都不打算离开了。”
　　王耀笑笑，很淡然，亚瑟不知道，王耀一点也不想听到这样的话。他更希望亚瑟对他说：“耀，我已经无法再忍受你了。”
　　没有预兆的，王耀冰冷的手轻抚起了亚瑟的脸颊。他很认真温柔地看着亚瑟，黑色的发丝无力地披在肩上。亚瑟将他的衣领拉好，他怕他再次冻着。而王耀呢，黑色的双眸直直地看着他。
　　“耀？”亚瑟很恐惧，他感觉到了王耀要对他说什么，他想知道，却又不想听到。他有一种预感，王耀要说的话一定不是他想听到的。
　　“亚瑟”
　　“……”
　　“最后的三天，陪我走到最后吧。”
　　寒风一次有一次地蹂躏着窗旁那一抹唯一的绿色，雪花在空中打转，远处传来萧瑟的寒风穿过林间的嗖嗖之声，亚瑟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他瞪大了眼睛，颤抖的手开始握住王耀的肩膀。
　　王耀也认真地盯着他，他深吸了一口气，嘴角颤抖着，“亚瑟，对不起，我…我要走了。”几度梗咽，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颤抖着说出这几个字，王耀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够做的更无情一点，自己原本的这些眼泪到底为什么要流出来。而他对面的人却早已在伤痛中失去了应有的理性，他的鼻子因此变得更红，眼泪倾泻而出。
　　“什么…什么叫对不起，我走了？你要走到哪里去？我不允许你…你就这样离开我！我不——”
　　王耀一把将亚瑟揽入怀里，“对不起，对不起亚瑟…”他的拥抱好紧，冰冷的双手死死抓着亚瑟的衣服。如果可能，他真想自己找个地方结束自己的生命，但他舍不得亚瑟，他是真的在乎他。哪怕是自己再不堪入目，再生离死别，却还是希望在走之前看他一眼。王耀抽泣着，他是不是真的很自私。
　　抱着亚瑟，王耀说出了自己所有的行为。他用华之国的法术将自己从亚瑟那里夺取过来的灵魂还给了他，然后又用自己的血和灵魂救了伊万，在他和亚瑟被伊万追击的时候，他对伊万下了抹去记忆的法术。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早已计划好的，在得知以无其他方法的时候。他知道，亚瑟会责怪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原本所有的一切亚瑟都可以自己来，他可以去做坏人恶人只为了救王耀。王耀将手指放在他的嘴上，摇摇头。
　　“不，亚瑟。”
　　亚瑟舍不得王耀，而王耀又何尝能舍得亚瑟？他是个死人，是个本来就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人，如果必须要有一个人离开的话，那就是他。
　　“原本，最不该存在在这个世界的人就是我。”
　　“那我呢？你要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个错误吗！”
　　王耀沉默，他想说是的，但那太伤人。亚瑟无力蹲在地上，那种痛叫人说不出，那种伤心已经杀死他一千次了。
　　“看来，我上辈子一定欠你的，否则为什么会这么被你折磨呢…”
　　他把头埋进棉衣里，身体不停地抽动，老天爷真配合，仿佛专门为他的这出悲剧布置了场景来映照他现在的心情。仅有的一束阳光照着他的背脊，他在温暖中感受严寒。原来，他走过的这一切都是个错误，他亚瑟注定是一个人，注定永远都无法得到幸福。背后的王耀躺在椅子里，沉默地望着远方，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都是他设计的。那为什么，到了现在他还会心痛，明明已经说好了不会再伤心的，明明已经对自己发过誓了。眉头紧锁在一起，为什么胸口会如此烦闷，他有些吃力地呼吸，为什么到现在，还在留恋这个世界？
　　“要…要好好活下去啊。”
　　没有力气再多说，王耀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