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武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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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独舞。佼好舞姿醉了酒客的眼。嫣红的裙裾飞扬，火一般跳跃，耀人。
笙歌燕舞。在他们的眼中，只有她看得到抑或看不到的丑恶，卑劣。
缓缓地，闭上眼。
她，累了，困了，厌恶了。却依旧一个人舞着。
忘情地旋转，跳跃。灯光摇曳。纤细凝脂的肌肤泌出一颗大大的汗珠。映着阑珊灯火，隐约反射着几分柔媚。
止杯。停箸。满座惊叹。
这样的光景……怕也只有师兄从不为之动容吧。她暗自忖度着，随舞灵动的眼神有些寂寂了，说不出是落寞还是沧桑。
怎么突然想起他了呢，若有若无焉然一笑。那娇媚嗔怪之态，不由得满座惊呆。
一曲舞罢，众人仍沉醉其中，不得自拔。
“咳！”一声轻响，如石落深潭的声音。忘情陶醉的那些富贾官僚蓦地扫了兴致，顿时无一不横眉怒向那冒失的书生。
书生却也不在意四周敌视的目光，轻轻摇起折扇，淡淡地看着舞娘笑。响指一轮。四下里便窜出若干人等将在坐之人围了个水泄不通。无端笼罩上来的恐惧之中，没有人看见他是怎么样的出手。乌钢的扇面已抵至舞娘纤细的喉。
这折扇，舞娘微微一怔，却不是惊慌。
“你……你，想……做什么？”有人小声抗议着。
书生却毫不加以理睬。
“在下奉大将军之命，还请武筵姑娘同在下走上一遭。冒犯之处，但请姑娘见量。”言语毕恭毕敬，手中折扇却丝毫不露破绽。
武筵倒也不惊不慌地，淡然一笑，皓腕轻扬，纤细的指尖拂上了乌钢的扇面。
“奴家哪里敢不从呢。”一双亮丽的眸子顾盼流转，痴笑着推开了抵住要害的折扇，径自走出了酒楼。留众人一片愕然。
“想必姑娘识得这紫箫吧？”把玩着手中紫箫看似不经意地道来，书生小心地试探。
“你。”空旷的厢房内，灯火摇曳。映在琉璃色的眸子里，更叫人辨不得她此刻的笑意是真是假。“既已摒退了他人，书生何必欲言又止呢？”
“姑娘果真爽快。”书生扇子一合，轻击左掌，哑然一笑。“那在下就直言了。”
“这扇子的主人，姑娘不想见见么？”
早在酒楼，她已识得这一箫一扇本是师兄那从不离身的家伙。而对于这，唯一的解释就是师兄出事了。
“哦？书生要听实在话么？”
“嗯？”
“酒楼那儿说不定早已闹到衙门口了。列位大人还等着呢。晚了，奴家可担待不起了。”
“姑娘这话倒不对了。在下怎敢让姑娘担待。”手中扇一摇，颇为得意道，“我家将军自有法子善后。否则小的怎敢当众劫人呢？”
“更何况，他也希望能见姑娘一面。”
“书生认为类似奴家之类秦楼楚馆的女子，能有人惦念着么？”仍旧是不动声色地笑。
“姑娘可真难为在下了。”
“只是奴家卑贱的很，怕是帮不上什么了。”深拂一礼。“想必众位看官已经等急了。恕奴家先行告退。”
“难道姑娘有自信出得了这道门么？”
“那，书生认为先前在酒楼，奴家如何拂得开这乌钢扇呢？”
书生闻言微微一震，既而哈哈大笑道，“那敢情好。既然姑娘要走，在下也不好阻拦。”
“白衣门侯纪言。”抬手作揖。“后会有期。”
“奴家可不希望再见到书生你了……”庸懒地笑，眉间隐有厌厌之色。
“会再见的。”书生望着消失在门槛的女子，不由得痴了。“真是让人迷恋的人呢，只可惜……”
出了府邸，她却并不急于离开。
“将军府么。”转身，闪入一条不算幽深的巷道，武筵遥遥望着那阔气的金字招牌。“真让人捉摸不透呐。”
如此张扬，难道这位幕后的大将军全然不畏他人的闲言碎语，抑或是说别有目的……轻轻地叹息，阳光依旧明媚，市集依旧熙熙攘攘。可这样平凡的生活，能再过几些日子。江湖，这样的字眼，在她看来，多么的讽刺。而她却一辈子也无法脱了这干系。
“姐姐……”
一双黑糊糊的小手扯上了她纯白的衣裾。
“救救我爹，我爹他……”孩子死死地抓着她的衣裾，眼里满是委屈。
她微微俯身，似要抱起这衣衫凌乱的孩子。
孩子嘴角止不住微微上扬。手起针落。却被她单手抄过，两根微若毫毛的银针转瞬被夺。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孩子惊慌眼神中反射出的自己，一字一顿。“听清楚了。回去告诉你们的主人。不要惹火了我。”
为什么要卷入这样的是非呢，明明还只是个孩子。而她又有什么权利去指责这孩子，十年前的自己，手指沾染的血腥，仍旧让想起的人作呕吧。
只手掸去衣物上不慎重沾染的黑。素白的衣裙，淡淡的灰迹褶皱得凌乱。当年的他也曾这般死死地着住她的裙，说不要走。那样坚定的眼神……曾因负气而弃他而去，转身成了名冠京师的舞娘。十年过去了，还有什么可气恼的呢。武筵哪、武筵，你又有什么理由再一次地置他于不顾。
将军府这沉甸甸的金字招牌，灼灼地，眼微微有些痛了。
素手轻扬。
守门的卫士已被她放倒。她既要见将军，便不会任由他人阻拦。
这就是将军府么？
这里的走廊，斗折、诡异。空空荡荡，像是没了尽头。师兄，就在这偌大将军府的某个角落吧。细细地琢磨着那些泛着些许霉味的日子，以舒解没来由的心神不安。却愈加陷入了苦闷之中。没有引路之人的将军府，俨然一座森严的迷宫。
而她，迷路了。
犹如一条不知天高地厚的鱼被绞入了扑朔迷离的网中。
穿行在这浩大的空间，沉重的压力若实物般沉沉地越迫越紧。一颗珠大的汗沿着额滑落。
“为什么……又是这里……”她神情恍惚地看着不知道在她眼前晃过多少遍的相同的雕花文样。“是阵法么？可恶……早知道就和七爷多学着点了。”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她却始终不得解。真是太天真了，竟会想要凭一己之力……粗重地喘着气。如果师傅在，事情便不会这么棘手了。
一个白花花的人头忽地掠过眼前。
“没良心的死丫头。这个时候方才想起我老人家哪。”
“啊！七爷……”着实吃了一惊，却只得无奈地看这倒悬在梁上的鹤发老者。
“唉，教不学，孰之过！这么小小个阵法就把你给捆住了，为师的老脸都给你丢光咯！”七爷下了梁，却翻身卧在了侧栏之上，口中责怪，却翘着个二郎腿止不住得意的摇晃。
“师傅……”微微带着些许娇嗔，在师傅面前，她永远只是个乖乖的徒儿。
“好啦，这么大一人啦，还撒娇……走，找那什么大将军的、要回你的宝贝师兄去！”
特意将那几字拖长，老人蓦地拉起她，瞥见她白皙的脸颊泛起淡淡红晕，不禁哈哈一笑，寻路而去。
这么些年粉饰的凉薄在这亲近人面前，仍是如此的不堪一击么。
“看清楚了？”
她小心翼翼记下破阵的步法。有丝丝缕缕的光泻了进来，看着眼前转瞬消逝的残像，长长地舒了口气。
“对了，七爷，您老怎么来了？”现下方觉奇怪，一向以山林为乐的师傅竟会出现在这里。
“来看你啊。”老人似乎是特意将话题岔开，照着四周东顾西盼地。“哈，那儿！”
顺着他手所指的方向，是座不甚起眼的园子。无花无草，唯有一株撑天巨木矗立，却也生得蓊蓊郁郁。
“走。”暗暗一声招呼，老人便掠至园中隐蔽之处。武筵便也尾随其后掠入园中。
一紫檀木制门匾横亘于上，“将军阁”了了三字，气势雄浑、大开大阖。一笔一画，竟似隐隐有剑气蔓延开来。
啪、啪、啪，几声清脆的敲击声响起。园内两人皆是一惊。不知是何人，竟这般无声无息于身后观望已久而仍不自知。
一道熟悉的白色身影慢慢地清晰起来。折扇轻摇。
“侯纪言……”
“姑娘记性真是不错。”他淡淡地说，看着她有些慌乱的表情，眉目间满是笑意。“泣苍生泣老爷子之名，在下仰慕至极呢！”
七爷微微抱拳，权作回礼。
“泣苍生？”是七爷么？
看着她略带疑惑的表情，侯纪言近乎满意地笑了。“难道泣老爷子从未向姑娘提起？”
“往事已矣，提它作甚？”眉宇间夹杂着淡淡的无奈，沉声道。“倒是如今，你们截了我徒儿，未免太不把老夫放在眼里了。”
“那泣老先生今日私闯将军阁，也未免太不尊重将军了。”折扇一掠，竟笔直刺了过来。
毫无花俏的一式，直逼七爷咽喉要害。
迫在眉睫。七爷仍没有丝毫出手搁挡的意思。
铮的一声，侯纪言手中折扇应声落地。光洁的手腕一道鲜红的伤痕可怖。却是为窗内激射出的零星碎片所伤。
好厉害的手段。武筵暗忖着。不知这将军——
“好生无礼。”屋内传来的声音，沉甸甸的。
“还望将军恕罪。”顾不得腕上淋漓鲜血，侯纪言抬眼望向一旁微微错愕的武筵，惨颜一笑。
“泣老先生么？请进。”话似恭敬，却生硬地扯着人心。
互相交换略带震惊的眼神，师徒二人相视着点点头。隐约一道青碧的芒，似要自她指尖迸裂一般不安涌动。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武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