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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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千公米深的海底，连军用的环形机也接受不到信号。在这样深黑的海水里，没有光暗的交替，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了一样。
唯一可以用作照明的大灯即使三人尽量减少使用也快熄灭了，故潭息半闭着眼睛，推算着三人被卷到这个洞穴里已经至少十天了。
目前为止三人的状态都还不错，说起来，这也多亏了那两只怒鲨幼崽。自从厉天刑成功收服了它们后，两只小家伙非常直觉地按时下水去将经过的海兽引到水潭中，由厉天刑在岸上擒获他们的食物。
这使三人的食物危机暂时得到了解决，不过，故潭息心里很清楚，即使是不含毒素的海兽肉里也一定会有成千上万的微生菌。他们一没有消毒的东西，二没有煮熟的设备，这十天来过的都是生吞海兽肉、生饮海兽血的日子。
厉天刑身体强壮，连吃这么多天没有半点不适的样子。故潭息虽然一直持续着微微的胃绞痛，但也面色如常，疼了几天也就麻木了。唯独三西……故潭息咽下最后一口生血，瞥见老头儿趁厉天刑转身的空挡呕了一小口血出来。
血迹很快被反手抹在了不易看见的角落里，故潭息看见三西强撑着精神叫住厉天刑，说了几句之后，摸索着从自己的环形机中调出了什么东西，想传输给对方的样子。
“我没有这个。”厉天刑说。
三西不经意间皱了皱眉头，故潭息知道那并不是不满或者错愕，而是老头儿已经快忍不住疼痛了。
老头儿的肾脏恐怕已经废掉了。故潭息皱着眉头想，黄导素早就失去了作用，那种疼痛不是一般人能经受得住的。老头儿毕竟年事已高，身体里的各种机能都运行迟缓，即使再怎么硬撑……也怕是不剩几天了。
老头儿面白如纸，呼吸间隔短暂而急促。厉天刑担心道：“不说这个，我先看看你的伤。”
三西勉强笑了笑：“小伤小伤，不妨事的，还是这个事比较要紧。”
厉天刑不认同地挑起眉看他，伸手过去想到自行检查。
故潭息见状走了过去，轻轻挡开厉天刑的手：“你最好不要碰他。”现在多动老头儿一下便会让他多痛几下。
厉天刑沉下脸，一言不发地与故潭息对视，神情非常坚决。
三西捂着嘴喘了一会儿，挂起笑容道：“哎呀哎呀，都坐下，先听老头子说。”
“你受了很严重的内伤。”老头儿这个样子，连一点验伤经验都没有的厉天刑都看出来不对劲了，一脸严肃地加重了语气。
故潭息瞥了他一眼，冷冷道：“治不好就别添乱。”说完就率先坐下了。
其实他说的也不无道理，依他们现在的情况，连最基本的内伤药都没有，又不清楚老头儿到底伤到了哪里，的确不应该随意翻碰。
可即使心里明白，厉天刑还是忍不住火气一节节地往上窜——即使无能为力，故潭息也不应该这么冷漠！说到底，三西是为了把作为最后一道保障的防护坑的位置让给他们才自己留在操控室里的。如果当时呆在操控室里的是他们二人中任何一个，说不定重伤的就是他们。面对这样一个老人家，故潭息他怎么可以这么冷酷不近人情！
……他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妖怪！厉天刑瞪视着依然木着张脸的故潭息想，拳头捏得咯啦格啦作响。他一直知道这个人性情冷淡，也一直讨厌着他的这种性格，可现在，他觉得自己面对这样一个人，不止是讨厌，他还异常的愤怒。
厉天刑一直是个凭本能行事的人，讨厌的就远离，不讨厌的亲近点也无妨。他的感情一向这么清晰明了。
故潭息却是第一个例外。
厉天刑对他一直有一种复杂的、纠结的、模糊不清的心理。
厉天刑第一个接触到的病变体是他的祖母，那个尖刻的老妇人一直讨厌他，也从不曾对他好过，她甚至杀了他相依为命的母亲。可当她以那样可怕的形象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即使内心充斥着不可名状的愤怒和绝望，但无可否认的，在厉天刑的内心深处，他曾本能地觉得害怕过，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身体就快背离意志远远地逃开。
是故潭息在利爪下救下了他。
厉天刑想以后无论再过多久他都不会忘记这个人第一次在他视线中出现的样子。眼中是强烈光束中修长挺拔的身影，耳中的哗啦啦的玻璃破碎的声音。
在他出现的第一个瞬间，厉天刑知道了自己不会死。
其实，在第一眼，厉天刑是本能的喜欢着这个人的。
可后来无论是故潭息强拉着他离开早贡市、意图阻止他回去安葬母亲还是生生踢断他的韧带、对他冷眼相向，都让厉天刑觉得讨厌。野兽都是记仇的，只要伤害过它，它必定是要还击和提防的。
最初的喜欢只停留了那么一点点的时间，短暂到厉天刑不经意间就不再想起。
然而，兽类也更是崇尚强大的。它们的世界很简单，只有四个字，强者为尊。它们对比自身强悍的物种都十分诚实地保持着一种敬畏心理。厉天刑有着超乎一般同龄人的成熟，这种成熟使得他必须承认一点，那就是故潭息很强。他冷静、睿智，并且强悍。这些都是厉天刑打心眼里觉得欣赏的。也因为他的实事求是，他无法对故潭息做出嗤之以鼻的举动，也没有办法像个顽劣的小孩儿一样指东走西，不管不顾地只求对着干。他明白故潭息总是有道理的，所以他一直在忍耐。
然而忍耐却不代表忍让，厉天刑有自己的性格和坚持，所以对故潭息他也并非是百分百认同的。
厉天刑在等，他非常有耐心地等待着自己的成长。变高、变壮、变强，只有到他能以压倒性的胜利战胜故潭息的那一天，他才有资格让他把他放在眼里，把他的话放在心里。
想要得到故潭息的认同，只有一个方法，就是——变强！
强到让这个人再也无法忽视他……想到这点，厉天刑心里不合时宜地兴奋着。
“哎呀，别动气，少年。”三西伸手拍了拍厉天刑微微发抖的拳头，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坐下吧。”
厉天刑僵了僵，依言坐了下去。
三西将环形机中调出来的东西放大，立体呈现在另外二人面前的透明屏幕里全都是些密密麻麻的小字。厉天刑费力地看了好一会儿，发现其中绝大部分的字他都不认识。
故潭息却是若有所思的样子：“这是……”
“古武籍。”三西说。
故潭息的眼睛几不可见地睁了睁，事实上屏幕中的那些字他也没认识多少，但是联系他识得的字句，隐隐能看出是有关武斗技巧的。
这个时代盛行格斗术，以快、狠、准为三大准则，力求出手速率最大化、效果最佳化。
没有多余的动作和花招，这是格斗术最大的特点。因此，它也是每个军部训练基地的基础功课之一。故潭息自身就是一个格斗高手，他的教导者是贞预国内最强的高级格斗术师，合河。
格斗术兴起是在近现代，至今只有几百年的历史。而三西所说的武斗术，几乎风靡了整个贞皇历时期。史书上记载，贞皇时期是贞预国乃至大世界的武力鼎盛时期，那个时候，由于战争的需求，贞预国内几乎到达“老弱妇孺皆习武”的地步。
这里所说的“武力”指的是纯武力，就是排除武装、兵器和一切外因，人类□□的强健、敏捷程度和战斗技巧，可以说是最真实直接的武力反映。
贞皇时期武斗流派众多，可经过战争的洗礼，武斗术似乎也随风消逝，成了真正的“古术”了。只有极少数的记载武斗术修炼方法的书籍被人秘密收藏着，真正见过它们的人更是少之又少。而三西手中的这一份，恰好是一本孤本。
故潭息这也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古武籍，惊奇之余也在心中和自己一直修习的格斗术做比较。不过由于很多字都不认识，也只是一知半解。
三西笑呵呵道：“老头子和一帮老伙计研究了大半辈子，总算译出了其中九成。”说着他对着屏幕做了个翻动的动作，几页过后又是一片小字，不过这一次却是故潭息和厉天刑都能看懂的文字了，“译文在这儿。”
三西面带怀念地说着得到这本古武籍的过程：“那个时候还年轻，几个半大不小的小子偷了条船出海，妄想征服一片海域，成为大海豪……海真的是很神奇呀……它变化莫测，有时候美得让人心醉，有时候有像只可怕的食人怪物……人这一辈子，一定要在海上驰骋过才算意气风发呀……”说着说着，三西的声音越来越低下去，连眼皮都渐渐往下垂。故潭息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老头儿惊醒般强自睁开眼睛，“这是当年其中一个同伴交给我的，据说是在西面的一个小岛上找到的……他们一行十个人去，回来的只有他一个……回来后不到两个星期，他也死了……”
多年以后，当三西积攒下实力的时候，秘密召集了一群研究古籍的学者，花费了几十年时间，终于快将这本古物籍破译完毕。后来，参与研究的老学者们都相继去世了，三□□自守着这个秘密，日复一日地研究着……如果不是早贡市的那场病变，他应该有更充裕的时间。
可是现在，三西知道自己快不行了。
早在译出这本古武籍开头部分的时候三西就知道其中记载的内容非比寻常，它就像一把金钥匙，可以打开另一个世界的门。但，三西没有把他交出去，因为他和参与研究的人都知道，那是一种能让人疯狂的修炼方式。它可以在瞬间使修习它的人变得无可匹敌，它将修习者变得贪心和不切实际，最后承受不住它的力量，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
当然，也有驾驭得了它的人。只是如果那个人心术不正，只消被幻觉稍稍引诱一下就会狂性大发，大开杀戒。到那时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所以，这么多年来三西一直在寻找适合修习它的人。那个人必须天赋异禀，并且心智强大。终于，在人生的尽头他遇上厉天刑。才十六岁，却有着成神的资质。
他欣喜若狂，却已经没有时间了。
他不得不把教导厉天刑的责任转交给另一个人，这个人能力卓越，也是他生平仅见的格斗术好手——三西已经在心里盘算了好几天了，虽然有了译文厉天刑能看得懂古武籍没错，可是，对一个连格斗术都没有接触过的少年来说，独自修行太危险了。何况，他还有剩下的最后一层没有译出，谁知道后面会有什么变数呢？
必须找人看着他。
其实这几天三西也一直在心里想，虽然故潭息是很冷漠，可是阅人无数的老头儿也看得出来，就像接到任务一定要圆满完成一样，只要是故潭息应下的承诺，无论如何都一定会信守诺言。
那么，把少年交给他，应该也能放心了吧……
三西想着，微微笑了起来：“小公子，你的环形机还能用吧？”
故潭息明白老头儿实际想表达什么，深深地皱起眉头看他。
三西微笑着和他对视，呼吸缓慢而微弱。
良久，故潭息递出了自己手上的环形机。沉默却又郑重，像递出一个千金之诺。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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