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细语》叶亦然

4、天堂鸟

　　我拖着软软的身体爬回宿舍，心情像是被寒风中吹着的狗尾草……

　　回到宿舍，眼前的场景又让我天旋地转。

　　衣服胡乱地摊在我的床上，五花八门。褶皱的褶皱，乱丢的乱丢。价格牌几乎被刮花，有些还四分五裂，彻底分家。装的塑料袋有些被压在衣服下，有些干脆就放在地上，床底下。

　　夏芳芳正坐在我的床上，默默地帮我收拾着苏晓媛的衣服。

　　本来强压下的心中怒火，又被某一敏感物解除，彻底爆发。我的内心只蹦出一句话：对着你讨厌的人，该忍的已经忍完，假如人家把你的一次次忍耐当成是我的懦弱，我绝不会给她机会侵犯自己。

　　我怒。

　　“你们看完衣服为什么不把它放好？”我重重地说，语气里再也不似以前的容忍与轻松。夏芳芳被我吓了一跳，看着我不说话。

　　宿舍里的另外两人也不说话，张清清躺着举着杂志在看。小婷则一直拿着镜子在照，镜子里的反光若隐若现得照到了我的身上，我的脸上。

　　矛盾如游鱼一般在四周游窜，无孔不入。

　　我大步跨到张清清的床边，大手一挥，打掉了她在看的美容杂志。“你下午的时候也在看，是你把我的衣服弄成这样的吧，你真无耻。”

　　我想我真的是气疯了，以往我可以当做视而不见，一笔带过。她的争吵我可以不参与，她的评论我可以不予理会。她的任何一切，甚至嚣张，我都可以坐视不管。但至今，过多的容忍只会更加助长敌人的气焰。是的，她一直是我的敌人。从一开始她就不喜欢我，从认识到现在，她对我的芥蒂一直很深，深到底层，无法自拔。

　　我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也不想改变什么。有些人天生就是敌人。

　　“干嘛说我？”张清清脸涨得通红，“这里可是有三个人，你干嘛偏偏说我？”

　　我心里很清楚，夏芳芳老实善良，毫无心机，总是默默帮人。小婷虽然经常和张清清在一起，但她单纯淳朴，不会在人背后说三道四。只有张张清清。

　　“因为你最会嫉妒。”我说，“你自私，骄横，见不得别人好，以自我为中心。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告诉你，我也不喜欢你。我每天对你说话是因为还把你当个人看。因为我们是同一个宿舍，所以我对你极尽忍耐，但你肮脏无耻的嘴脸让我看着就恶心。”

　　我愤怒到了极点，连骂人都像是在背诗，不去想后果。长期以来一直压着的积怨 ，终于在此刻爆发。

　　她被我说的愣愣的，手不停地拧着衣角。她肯定也没有想过，平日里不会在意她挑衅的我，今天居然对她破口大骂，将这些矛盾摆在了台面上。

　　不骂出来不知道，你还真当我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吗。

　　“我告诉你张清清，你不要以为我平时不说话就是怕你，我只是在我没有被戳破的底线里冷眼看你。我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人。”

　　“你说够了没有。”张清清忍不住发火，冲我大吼：“你也看看你的样子，明明家里不富裕，附庸着苏晓媛那几个钱包，拿到我们面前摆阔，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这个被虚荣心折磨地要死的女人。”她拿起杂志狠狠地扔在我身上，因重力被积压，扔在我身上滑落而下。一种疼痛感侵袭而来，蔓延至全身。我毫无力气反驳。

　　被虚荣心折磨的人。

　　张清清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入心底。

　　我问自己，为什么是苏晓媛，杨涛他们？能和他们成为好朋友，真的是因为他们家有钱。是因为我粘人的纠缠，还是与他们心心相惜，成为志同道合，又或者是艳羡他们的富裕。

　　我努力反驳，告诉自己。我并不是为了某种目的接近你。我们一起哭过，笑过，奋斗过。打过，骂过，伤心过。就算是木偶，也会有丝丝感触。我们不是冷冰冰的木偶，我们是对待感情真挚，无所不能的90后。

　　我深深相信，我们抓住的友谊，不是建立在某种交易，而是无穷无尽的关心与强烈不忍的离别之下所出的产物。我们是爱着彼此的。我们是真心的。

　　我躺在床上静静发呆，耳朵里塞着耳机，放出大声的音乐，覆盖着耳膜。小婷早把张清清拉出去散步，以免我们发生更大的冲突。

　　我望着白色的天花板，空洞的眼神穿透到很远很远，虚无缥缈。夏芳芳担忧的眼神欲言又止，也不敢和我说话。我陷入了无限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我想得累了，从回来到现在一直保持这个动作已经支撑到了极限。我起身抓起手机，说出自己想了很久的决定。

　　杨涛号称万事通，他和很多人都打过交道。他聪明机灵，善于应变，活跃于学校的各大社团与学生会之间，连各领导老师，都能和他成为要好的朋友。是我最信任的朋友之一。

　　电话叫了两声，里面传来久违的男声。“小悦，怎么今天有空打给我？”

　　“杨涛，我有事想请你帮忙。”对于他，我从来不会添加过多的修饰语。

　　电话那头静了一秒，随即没了刚刚的玩笑态度。“你怎么了，是不是心情不好。声音怎么变成这样了。到底什么事啊？”

　　“帮我找一间公寓吧，我不想在学校的学生宿舍里住了。我真的不想再这样生活了。”

　　有多少个理由让自己共住一年多的人讨厌自己，是我做的不好。既然不能选择，我只能回避。对她避而不见，总好过天天惹人厌。

　　平常我可以装作什么都无所谓，其实我早就心力交瘁。

　　友谊本就是一座窄桥，只够一个人过的却把两人挤在了一起。唯一的办法只能是一个人往回走，一个人继续前进。但所幸的是，她没有推我下去，看着我摔死。

　　“你真的要出去住？”挂掉电话，夏芳芳不禁发问。我点头表示回应。

　　“其实你也不用这样，大家都是同学，何必把事情搞地这样僵？”夏芳芳仍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想劝说我。

　　我一口回绝，“不，我已经决定了。一直被压抑在这密封的空瓶里，我们多么渴望自由。我不想和她在同一个屋檐下了。”

　　“夏芳芳，谢谢你，一直不讨厌我。”我将她深深地看在眼里，我知道自己真的有好多好多的缺点，可是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别人。更不想与任何人为敌。友情的事我变成这样，爱情，也变得残败不堪。

　　只有放弃这些虚无，我才能重获自由。

　　天堂鸟的花语——自由，幸福，潇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