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细语》叶亦然

29、虞美人

　　那天，我终于说通杨涛，要去见季晓娟。本来他说季晓娟需要安静，需要一个清净的环境，不应该有人打扰他。我却否认了他的说法。他不懂，我与季晓娟之间的情谊，我无法割舍掉她，也无法不去管她，不去想她。

　　杨涛经不住我的软磨硬泡，终于还是告诉了我季晓娟关押的警察局。还不放心地硬要跟来，说万一发生什么情况，还能保护我们。

　　我笑他，能发生什么事情。

　　当我来到警察局时，整个警察局，竟然很应景地弥漫在灰色的云层下面。一片的黯然。那里的环境真的不好，水泥地，还有泛黄的墙。

　　我见到季晓娟时，她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头，脸色灰黄地像个工地里的人，蒙上了一层层的土。我讶异地望向了杨涛，希望他能给我一个解释。

　　杨涛垂下了眼睑，声音里充满了悲凉。“她一直吵着回家，整天饭也不吃，半夜又不睡觉，久而久之就变成这副德行了。”

　　我捂住了嘴，说不出话来。她一直不敢看我，目光低垂看着黑色地板。我趴在隔着玻璃的窗户上，将她深深地看在眼里。以往的夸张眼影早就消失不见，代替的竟是一双毫无神采的双眸。她的头发被剪得很短很短。她仍是不看我，我忍受不住，还是流出了眼泪。

　　“晓娟。”我叫她。

　　她微微抬头，神情恍惚。张了张嘴，听不出在说什么。

　　“晓娟，你别怕，就几年的时间。等你好了，出来我们再一起租房子，一起逛街，一起去酒吧。好不好。你不要这样。”

　　她像是听到了什么，眼眶红了起来。“我怕。”她说。

　　我胡乱地用手背擦掉了眼泪，露出了牵强的笑容。“不要怕，拜托你。请你好好地活下去。我们都在外面等你。一定不要放弃自己。你还有很多美好的时光。求你了。”

　　“许悦。”她叫我的名字，声音清晰又恨微弱。杨涛竟不可自信地跨前一步，直直盯着她，想从她的话语里知道些什么。

　　她说，“许悦，我还有出去的机会吗？”

　　“那个人会放过我吗？”

　　“我们会请最好的律师，一定可以。只要你不放弃。”我将整张脸趴在了玻璃上，企图能更加接近她一步。她仍旧像木头一样坐着，只是眼里，绽放了一丝神秘的光彩。

　　“我答应你，只要你以后按时吃饭，按时睡觉，配合他们。我每个周末都会来看你。好不好。”

　　“你说的是真的？”

　　我拼命地点头，企图给她传播一种力量。“杨涛在这里，让他作证。只要你乖乖地，我就一定会来看你。等你回家，我买漂亮的衣服给你，带你做头发，带你去化妆，带你去参加派对。我们重新开始，一切都重新开始，好不好。”

　　时光静静地流淌着，一滴一滴，在血液骨髓里蔓延。我们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季晓娟能够觉醒。

　　她忽然破涕而笑，声音里，开始焕发了一种神采。“你买的衣服，我才不穿。”

　　杨涛笑出了声，我也跟着笑了起来。语气里却是不容置疑的嗔怪。“喂喂，臭丫头，不要嫌三嫌四，赶紧出来，我们一起去逛街。”

　　“好——”她的声音哑在了喉咙口。“我答应你。”

　　“一言为定。”

　　“你也不要忘了你说过的话。”

　　我向她郑重点头。“答应过的承诺，我一定会做到。”我将目光转向了杨涛。征求他的同意。

　　他的目光坚毅，朝我和季晓娟点头。“我们一起努力。”

　　自从那天答应季晓娟之后，我真的遵守诺言，每个周末都去看她。即便是我没有时间，要准备考试，要准备论文，我也从来没有落下过。有时候杨涛告诉我，让他代替我去，季晓娟会明白，也不会怪我的。但是我就是不肯，我不愿意。

　　季晓娟重新开始，我也是重新开始。我想和她一起成长。

　　其实我的鼓励，完全是无形的。我自己遍体鳞伤，尚且需要别人鼓励，却不知我从哪里来的勇气，一直对季晓娟说着要相信自己那样的话。而看到季晓娟，一点一点地重拾信心，并且一点一点地配合，直到慢慢恢复，我才知道，原来别人的鼓励是那样重要。

　　可是我身边的，没有一个能够给予我鼓励。

　　我又是孤单的一个人。

　　虞美人——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