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离殇·凤凰劫》江川七

12、第十二章 人生如战场

　　翌日，黎清冉一大早就漫步走进了竹林，在里面转了一会，毫无疑问的寻到了练剑的苍夏。黎清冉在一旁挑了一块平整的大石头，盘腿坐了下来，呼吸吐纳，修练起瑜伽来，石面上很是平滑，似是长期被人当做座椅般，恰好让女子借用了。

　　苍夏睥了一眼一旁坐姿端正、闭目养神的女子，嘴角勾起一丝自身都未察觉的笑意，继续舞起剑来。一人舞剑，翩若惊鸿，一人安坐，静若处子，远远观之，隽永和谐。

　　一炷香的时间，苍夏收起剑，与此同时，黎清冉睁开眼。

　　“黎姑娘，早。”苍夏面无表情。

　　“自然是要早的，不然，就寻不得你了。”黎清冉微微一笑，移步朝前走去。

　　“黎姑娘寻在下，可有何事？”冷面侠面色依旧平静。

　　黎清冉路过苍夏，仍是目不斜视，直直的朝前走，“去湖心亭说话。”

　　仍是同样的路线，只不过，上一次是黎清冉跟着苍夏，而这次，换作苍夏跟在后面。湖心亭有四五座，零落的分布于湖心小筑四周，黎清冉随意走进了一座湖心亭，在铺了绒布的石凳上坐下。苍夏见了，坐于清冉对面。

　　天空一片白寂，未出太阳，有些阴冷，空气中湿气颇重。

　　黎清冉将前些天自己书写的简易兵法递给苍夏，示意他打开看。她曾经细细研究过孙子兵法，不是因为感兴趣，而是生活所逼。古人的智慧是足以让今人汗颜的，两千多年前用于领兵打仗的兵法，在现在的商业竞争中仍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这是黎清冉自己挖掘出的法宝，她与苏兰初具规模的小公司在市场上一直被压迫，在商业竞争中亦是被压制的毫无反击之力，百般无奈之下她想起了自己幼时草草翻看过的孙子兵法，于是死马当做活马医，在细细的研究兵法后用于商业竞争中，没想到，竟然真的挽了狂澜。

　　而如今，这无奈中得来的知识，终是用在了它本该用的地方。

　　苍夏接过兵法，看了看黎清冉嘴角挂着的自信笑容，狐疑的翻开第一页。清冉注意到，苍夏起初还是舒展的眉头随着手指掀动书页而愈加紧皱，他的目光愈来愈专注，四周一片安逸，似乎他整个人，包括全身的细胞、骨骼甚至毛孔，都宁静下来，只有那一双黑眸，微眯着，其中似乎有细小的河流在朝着大海奔涌，窸窸窣窣，无穷无尽。

　　瞅见苍夏专注的神情，黎清冉弯唇轻笑，这个夏长老，对行军打仗还真是痴迷。水袖之前告诉她，苍夏是苗岭的将军，年轻有为，武功高强，但在她看来，他不仅仅是一介武夫。从神情、气韵、言行举止、乃至眼神中，黎清冉看出，苍夏不仅有勇，更是有谋。他心思缜密冷静理智，日日晨练从不懈怠，这般坚毅如铁之人，他之前的天景身份究竟为何？

　　苍夏似乎是全身心的沉浸在那薄薄的十几张兵法中，全然忘了还在身边的黎清冉，清冉也不出声打扰，在一旁静静地品茶，脑中缓慢构思着目前大陆的轮廓图。

　　天景的都城宣京位于天景国土的正中心，自宣京起是没有直达南土国的道路的，这就是让黎清冉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纵观三国，南土有民心与民意两条大道自盛京起日夜畅通直达天景国与邱水国，此外，邱水亦有清风与朗月两条速行道自都城洛郡通往天景国与南土国。再看天景，除了上任国主裴承修建的通往邱水国洛郡的联谊大道外，现任天景王裴逸渊竟然迟迟不肯再次大兴土木，以至于天景与南土之间虽有众多纵横阡陌，但没有一条畅通无阻的直达道，他难道不知道，一旦硝烟起，百万大军不能及时赶到支援边关，南土大军一旦攻破边塞守卫，就可长驱直入直取宣京？

　　黎清冉蹙眉，这个天景王，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良久，苍夏终于合上了那本黎清冉简易装订的兵法，抬眼看向黎清冉，眼波汹涌，仿佛那眸中的众多河流一齐从高处涌入大海，撞起滔天巨浪，久久不平息。

　　苍夏嘴唇动了动，仿若想要说什么，嗫嚅了半天，终是没有开口。

　　似是看懂了苍夏心中所想，黎清冉先开口打破平静：“这自然不是由我所创，此为孙子兵法，是一位传世高人所做，清冉只是借花献佛罢了。”

　　苍夏听了，语气急急的追问道：“那位传世高人，可是在苗岭？苍某，可否一见？”

　　黎清冉在心里暗笑，孙子兵法乃是由春秋末年的苏武所创，与现在不仅有时间上的巨大差异，还有无法穿越的空间沟壑，如此这般，又怎能一见？

　　心中所想自是不能由口道出的，黎清冉凝视苍夏满是希冀的眼，有些不忍心的摇摇头，“这位传世高人早已逝世，并且他生前居隐山林，所知之人，也是极少的，清冉得见此兵法，已是万分庆幸了。”

　　“那倒真是可惜了。”苍夏语气遗憾，眼神有些黯淡。

　　“夏长老，此次战役，清冉是不能上战场的，清冉曾说过定会保苗岭平安，但，万事皆有不测，所以在这几天内，清冉草拟出这孙子兵法，希望能在作战时助夏长老一臂之力，战场上刀剑无眼，还请夏长老多加保重。”黎清冉菱唇轻启，再次嘱咐，“如果黑玉请降，决不可斩杀俘虏，请在第一时间告知与我。”

　　“黎姑娘放心，交给苍夏便是。”夏长老开口说道，语气和缓，目光坚定。

　　清冉听了他的话，舒心一笑，她虽然知道此战不可避免，流血事件必会发生，可她不是杀戮心重的人，横尸遍野血流成河终不是她希望看到的，若黑玉战败，她不会赶尽杀绝，收服一个民族的方式有很多，战争绝不是上上之策。

　　之后，黎清冉辞别苍夏，毫不迟疑的前往大长老的居院，清月轩。

　　商铭忙于战事，无暇顾及其他，黎清冉初来乍到根基不深，有些事情还是需要大长老的口谕的。穿过一座假山，清冉看见，一条幽静的小道半隐半现，小道入口处横亘一尊大石，石面上‘清月轩’三个大字赫然入目。

　　黎清冉停在入口前，心跳突兀的加速，心中莫名生出一股退意，这念头来的迅猛，她深深地呼吸两口才压制下不自觉后转的身体，心中一阵错愕，这是怎么了？

　　再抬眼望望这雅致的小道、古老遒劲的‘清月轩’，萌生的退意又缓缓消失不见，刚才的情绪波动似乎只是一场幻觉。黎清冉摇了摇脑袋、稳了稳心神，两步潜进了蜿蜒的小道，脚步声消失在茂密的竹林里。

　　站在门口，黎清冉礼貌地微笑，“麻烦通禀一声，清冉有事见连长老。”

　　一位布衣侍从朝黎清冉恭敬揖礼：“长老有吩咐，若是姑娘，不需通禀，直接进来便是。”
　　黎清冉心中暗惊，连长老知道自己要来？

　　这是一间燃着檀香的屋子，檀木的香味很好的遮掩住四处弥漫的竹香，屋子中央有一鐏小巧的火炉，静静地释放着热量，使得整间屋子温暖如春。

　　“人老了，受不得寒，让姑娘见笑了。”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屋里的屏风后传来，连长老面容慈祥，脚步平稳的走出屏风，坐在了靠近炉火的铺上棉绒的坐椅上，开口招呼黎清冉，“姑娘，请坐。”

　　黎清冉笑笑坐下，苗岭地理位置偏南，若拿到现代的地图上比较，应该算是亚热带了，就算是冬季，气温也只是微凉而已。

　　“长老要多注意身体。”黎清冉真诚的关心。

　　“黎姑娘，老夫可是等你好久了……”连长老呵呵笑道，这一笑，眼角皱起深深嗀纹。

　　“长老知道我要来？”黎清冉狐疑。

　　“呵呵，黎姑娘的心性着实让老夫欣慰，看来苗岭躲过这场大难，是有希望了。”连长老有些奇怪的开口，黎清冉虽然满肚子疑问，但仍是静下心来，认真听着连长老说话，她隐约感觉，接下来要听到的话，隐含着一丝危险又沉重的味道。

　　“老夫名为连清月，少年时偏爱山水，常常沉醉其间不思往返，一日，在一山涧边偶遇一位得道老人，那老人仙风道骨、精神矍铄，面容虽清癯却丝毫不显苍老之态，我与那老人攀谈起来，简短几句话，却如晨钟暮鼓让我受益终生。离别时，老人意味深长的告知我，五十年后，天降惊才绝艳之人，此人气场强大无人能敌，一念之间即可翻云覆雨改变朝野，那个时候，定有众多能人异士与他斗智斗勇争这万里河山，天下将失去太平，陷于腥风血雨之中，而战火，定会波及苗岭，与此同时，会有异世之人现于苗岭，她，就是改变苗岭命运的关键。”

　　黎清冉菱唇微张，蹙眉敛眸，震惊起身，脚步不稳带翻了摆放在身前的高脚桌，桌上的茶壶茶杯碎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