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烛夜晖》day day up

62、第 62 章

　　刘诞说，本以为这五年养尊处优的生活把含歌培养成了一个娇滴滴的小姐，却没想到竟如此勇敢。

　　围城整整三月，刘诞决定开城迎敌，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轰轰烈烈死个痛快。

　　他将随身匕首交给含歌。“这是我和三哥当年第一次与草原部落对决缴获的战利品，如今送给你。”

　　含歌端起匕首仔细端详，刀身弯曲，刀柄上镶嵌着彩色宝石，华而不实。“王爷，这武器太短，不论自保还是杀敌都不够用吧？”含歌尽量轻松俏皮地问着。
　　“傻子，你跟着本王还用自保，不过以防万一。”刘诞看着含歌轻笑，竟破天荒地抬手弹了下她的脑门。

　　“王爷不要顾虑我，含歌与大家死守王府便可，大不了自行了断，我不怕。”

　　听着小姑娘的豪言壮语，刘诞细细认真地打量含歌，似是在评估她话里的可信度。

　　被他看的心虚，含歌小声道，“我不想做王爷的累赘。”

　　“当真不怕？”刘诞再次问道，一边嘴角微微撅起，看破她底气般。

　　“不怕。”含歌坚定道。

　　“勇气可嘉。”刘诞拍拍她的头，安抚道，“照顾好自己。”

　　刘诞一直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了解刘骏的人。但是当刘诞看着无辜的竟陵百姓惨死街头，民居商铺全部被熊熊烈火点燃，刘诞才恍然大悟，他最亲爱的三哥，当年沙场并肩作战，可以把背留给对方的兄弟，竟然要屠城。

　　身边的厮杀声怒吼声好像持续了几天几夜一般，无数的宋朝子民，相互屠戮，鲜血染红了自己的故土。

　　刘诞长发披散，已被血浸湿的头发一缕缕地贴在脸上，右臂已挥剑麻木，将武器换到左臂。

　　他砍杀士兵，将领，勇往直前，万夫莫当。他喊着，“三哥出来见我！”却一直见不到刘骏的踪影。

　　三天的浴血奋战，竟陵城的寻常百姓都已手持武器走上街头，与刘诞并肩作战。鲜血与烈火染红了天地。然后，在一刻归于沉寂。

　　刘诞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双眼刺痛无法视物，双臂不知是受伤还是疲累，已失去知觉。浑身上下唯一还受控制的，似乎只剩下意识。

　　四周好静，听得到风声，火焰燃烧木头的噼啪声，闻得到的只有腥臭。

　　士兵冲进王府，见人便砍，值钱的器物被洗劫一空。含歌没有自我了断，她只是在混乱中撞到头昏倒在一堆尸体中，醒来之后，便一直在城中寻找刘诞的踪迹。

　　竟陵城死了么。她跌跌撞撞走过无数熟悉的街巷，没有看到一个人，敌人，自己人，都没有。

　　然后，她看到刘诞。像残破的人偶一样，倒了一堆尸体中，身边死去的是他的士兵，最后一刻依然在捍卫自己的主子。

　　刘诞的左臂已经没有，腹部一道几乎将他砍成两半的伤口，血似乎已经流尽。

　　刘诞的耳朵此刻异常灵敏，他听到有人靠近的脚步声。然后他感到一双柔软的手摸到自己脸颊，他的头枕入一个温热的怀抱。

　　他竟然还活着。含歌摸到刘诞还有些温度的脸颊，然后情不自禁的把他的头抱在自己怀里。

　　两个人好一会没有说话。含歌看着不远处燃烧的火苗，似乎是发呆。

　　直到一只手碰到她腰间的匕首，她低下头看刘诞，他的眼睛似是被利器所伤，皮肉翻飞的伤口下，寻不见那动人的双眸。

　　终于没有忍住的眼泪随着含歌低头落在刘诞脸上。

　　“给我个痛快。”刘诞费劲的表达着，“含歌，烧了我，别让我身首异处。”

　　听不到含歌的回答，刘诞有些着急，“别让人糟蹋我的尸体，烧了我。”

　　含歌握住刘诞放在匕首上的手，她细细地看着刘诞，“好，只要我还活着，必不让人糟蹋你的身体。”

　　“但是。”含歌压住刘诞欲抽刀的手，“王爷别急着走，再陪含歌一会。这里一个人都没有，我怕。”

　　刘诞放在刀上的手，抖了抖，终于缓缓垂在身侧，“好，我们...再说会话。”终于不忍心对她太自私，刘诞想，快了，又何必急在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