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烛夜晖》day day up

61、第 61 章

　　刘家的这几个兄弟，谁更适合留待百姓去评判。但至少就刘诞这一心的兄弟情和仁义来看，在这扶摇乱世，便注定输给了刘骏。

　　在接到刘骏的召见刘诞的圣旨时，众人皆劝刘诞不要去，他不听，为了表示清白，不带一兵一卒，仅两名家仆随侍。

　　含歌总觉心头不安，想到刘骏过往种种，私下拉来季之将军商议，正好季之也是极为信不过这位皇帝的信誉，便带突围精兵两百，暗暗跟在刘诞身后。

　　果然，出城不足五里，在险要山道刘诞遇伏，敌人占据有利高地，疯狂放箭势要置其于死地。

　　刘诞凭着一身功夫，未受致命伤，又得季之拼死相护，仅十几人突出重围。

　　含歌在府中焦急等候，只见一帮人相互搀扶，狼狈而归，所过之处鲜血洒落，刘诞见得她，一直绷着的一口气才稍微松懈，但眼中的伤痛，像是被族群抛弃的幼兽，让含歌当场落泪。

　　这一场惊变，使刘诞心灰意冷，权衡敌我力量，毫无胜算。而刘骏得知伏击失败，立即率军直逼竟陵城下，将城彻底包围。

　　这一围便是整整过了一个月，最后真真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

　　这其中，王妃在世子灵堂前自缢，走前没留下只言片语。与刘诞这一世夫妻，到最后仿佛都是多余。

　　这也是个有骨气的女人，先皇后在城门上哭求刘骏饶命，始兴王妃也是靠着刘睿的一纸休书保命。而他刘诞的王妃，不声不响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倒是干脆利落。

　　前一晚刘诞彻夜未眠，时而提笔疾书，时而望烛出神。含歌一直在外间候着，后来实在撑不住困倒。

　　醒来已是凌晨，揉揉眼睛，正看到刘诞往门外走去，想也没想抓了件披风便跟了上去，一直走到灵堂，便看到王妃摇摇晃晃挂在世子棺木旁。

　　许是最近见过太多死人，许是觉得这城内之人，终将归于一处，含歌竟不觉伤心，只是对王妃如此仓促抛下刘诞一人归去的行经隐隐感到愤怒。

　　刘诞出奇的平静，命人准备棺木，将其母子二人置于一处。当日便亲自烧了。

　　含歌站在旁边听他说道，“即便是尸首，我也无法护其周全，与其日后让人撅坟鞭尸，不如现在烧个干净。”

　　如此围城又一个月过去了。

　　一日，刘诞在晚膳时突然失控，将饭菜一扫而落。含歌见状，默默上前拾起碗筷，将地上的残渣剩饭收集起来。

　　“王爷可知，城中将士和百姓多有数日未进食者。即使饿着肚子，没有一个逃兵，没有百姓闹事。为了他们，含歌劝王爷振作。”

　　“振作？”刘诞轻笑一声，“如今为何而振作？我如困兽，城外猎人虎视眈眈，只等我饥饿虚弱，便要致命一击。我，你，那些士兵，百姓，我们都要死了。振作有何用？”

　　含歌将撑着碗筷放在刘诞眼前，其实她自己也很饿，刚才蹲在地上捡饭菜的时候，几乎忍不住要抓一口塞进嘴里，但是她忍住了。

　　“季之带着部队来投奔王爷，没想过后果如何，只是不忿王爷所受屈辱。含歌离开又回来，也没盼着活，只是想与王爷共生死。”

　　刘诞听到共生死，微微动容，抬头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女孩，她已经消瘦很多，头发不再乌黑光亮，衣饰不复华美。让他想起五年的明心。

　　含歌看着刘诞的眼睛，这是一双多么让人动容的眼睛，含歌透过它看进了刘诞的心里。

　　“竟陵城的百姓也一样，整个大宋民不聊生，竟陵因为王爷的英明治理，百姓得以安居乐业许多年。百姓感恩王爷。”

　　“留下的，没有怕死的。含歌知道，王爷更不怕。”

　　“我一人死又如何。可这万千将士，这城中无辜的百姓，”刘诞犹豫了下，终于握住含歌的手，“还有你，还有季之。我不想你们陪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