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烛夜晖》day day up

6、第 6 章

　　“儿臣给父皇请安。”坐在殿中的刘义隆埋首于奏折，似乎并未听见刘劭一般。刘劭并不抬头，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就那么跪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烛火在初冬的晚风中飘摇，似明似灭。大殿大部分掩盖在黑暗中，向角落望去，能看到随侍的太监，幽灵一般无声无息。

　　刘义隆放下笔，仰头转了转筋骨，稍向后靠在龙椅中。当今的圣上，并不老，看上去正当盛年，英姿飒爽，虽然常年埋首案头，但是从身形上却可看出定是和太子一样善于骑射之人。一人端坐，一人正跪，父与子。端详这二人的眉目，宫里人都说，这众多皇子中，太子最酷似青年时的刘义隆。

　　这样优秀的儿子，又是嫡长子，刘义隆自是在培养上花尽了心思，但是二人亲么？刘义隆搁下笔，揉着太阳穴，缓缓闭目养神，思绪似乎飘到刘劭刚出生的那年。那一年他还在为父服丧，他的夫人袁齐妫生下刘劭，他的第一个儿子，那时候他抱着孩子，看着他粉雕玉琢的小脸，已在心中暗暗地规划下儿子的将来。因为刘劭出生的那年他有丧在身，直到刘劭2岁他才对天下宣布了诞下嫡长子的喜讯，5岁便立为太子，之后各方面的培养，刘义隆自问尽到了一个普通父亲和一国君主的责任。

　　但是刘劭呢，他睁眼看着坐下孩儿那金冠乌发。“平身吧。”声音中透着这些年一贯的疲惫。“最近，可有去看过你母后？”

　　刘劭起身后依然低着脸，刘义隆看不到他听到这句话的表情，但是他心里总能想到，这孩子在自以为他看不到的时候，脸上那种鄙夷厌恶的表情，让他心寒。“母后？”刘劭反问，“如果您还记得，母后从半年前起就不见任何人了。” 刘劭抬起头，目光看进刘义隆的眼里，继续一字一顿地说着，“包括我，包括…你。”

　　袁齐妫这半年来应该是父子俩最禁忌的话题，刘义隆有些后悔旧事重提，他的皇后却拒绝见他，整整半年，他并未强求，因为对她他确实于心有愧。他不知道个中内情刘劭知道多少，想解释，但又觉得没必要跟他解释。

　　想到家事刘义隆的表情不禁又无奈几分，也许只有在这若隐若现的黑暗中，他才允许自己流露出一丝内心的无奈。“罢了。”刘义隆没有回避太子的目光，他的表情严肃起来，思及今日阅过的一则奏章，他的眉宇也凝重起来，“今日叫你来，是有别的事。”刘义隆盯着刘劭，似是想在他脸上看到丁点心虚。但是没有，他很满意。“近日听闻坊间传闻，你姐姐东阳公主府里入夜隐有靡靡之音，还有偶有貌似异族之人进出府上，对此事你知晓多少？”

　　刘劭思忖片刻，答道，“据儿臣所知，那是皇姐从苗岭请来的丝竹乐班。”“哦？”刘义隆挑眉，料到太子如此应对，刘义隆倒也没打算捅破。让他有所收敛，目的便已答道，“果真如此，你得空告诉英娥，尽快散了那个乐班。朕听闻那乐班音律怪异，听者神思涣散。如果她不想招致搬弄旁门左道之罪，尽快解散乐班！”最后一句语调陡然升高，刘劭听在心里，面上毕恭毕敬地应允。

　　之后父子间片刻沉默，似都在心里筹划计量，一时间竟谁也没再言语。正沉默着，殿外冲进来个太监，“陛下，不好了，皇后怕是要不行了！”胡言乱语喊着，似是没见过世面，吓得够呛，摔进来就跪在刘劭身后，全身抖着，哭着说，“刚显阳殿来人了，说是皇后突然咳血不止。”

　　“什么！”刘义隆大惊，冲下来抓起小太监，“你给我说清楚，好好地怎么就咳血了？” 刘劭这时惊得手有点抖，听到刘义隆这话还是不禁在心里痛骂他，怎么就好好地了，关起门与世隔绝半年了，这叫好好地？

　　“奴才不知！奴才不知！事出突然，太医已经赶过去了，陛下还是快过去看看的好！”猛的被皇帝提起来，小太监吓得语无伦次了，生怕答不好再让气急败坏的皇帝砍了脑袋。刘义隆推开他，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来人！朕要去显阳殿！摆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