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烛夜晖》day day up

41、第 41 章

　　虽说朝堂上风起云涌，公主府一夕间门庭凋零。但是纵观这皇城内，寻欢作乐之所却依然不受影响，夜夜红灯高照。而今夜，畅春园花魁何凌云的闺房，正坐着两个将在今后掀起血雨腥风的英雄少年，姑且这么叫着吧。

　　“倒底还是小瞧了大哥在父皇心目中的地位，巫蛊祸世，竟然只推出长公主去顶罪便了了。”此时刘骏正歪躺在软榻上，拨弄着杯中嫩绿的叶片，不紧不慢地说道，“关键时刻，父皇倒是够狠。”

　　对面的人气度也是了得，淡定地垂着眼，答道，“如今逼宫弑太子不成，三皇子，下一步棋该如何？”刘骏闻言看了此人一眼，精光一现，“父皇对大哥狠不起来，那就反过来，我就赌，刘劭心里的那只鬼，只怕现在已是忍无可忍。”对面人心领神会，思忖半晌，试探道，“三皇子是想？”

　　抬手故作姿态地理了理鬓角，刘骏好看的眉眼霎时生动起来，打趣道，“你我合作这么久，不用我点透吧？现如今，终于到了你该发挥作用的时候了。接下来便看你如何搅乱乾坤，赵倩，驸马？”

　　闻言赵倩心领神会，缓缓站起来跪拜在刘骏面前，白皙的面庞似是因激动微微发红，信誓旦旦道，“三王尽管调集人马，在边关静候倩佳音，不出三月，必能借势而反，荣登大宝。”听此言刘骏似是甚为受用，同时又露出不屑一顾的样子，恹恹道，“好，你只管做你的事，多的我也不啰嗦，但是那门庆国的家人，该如何处理不用我教你吧？” 话中隐隐透出的压力让赵倩微微汗颜，那门庆国宫外的家人便是父母和兄嫂一家五口，本应照着刘骏的意思在门庆国自杀后便斩草除根，偏赵倩有一些恻隐之心，故而一直隐秘的拘禁起来。“赵倩明白，三皇子放心，拖不过今晚。”赵倩狠下心应道。刘骏满意地看着他，微微一笑。

　　是夜，城东一座废弃的城隍庙大火，虽然那夜整夜下着淅淅沥沥的春雨，却并未减弱火势。官府在内发现五具烧焦的尸体，因容貌服侍均无法辨认，只能看出四大一小，因此猜测着可能是别城的乞讨流民夜宿庙中，点燃篝火取暖，不甚睡梦中发生火灾，来不及逃脱。就此结案，未引起一丝风波。

　　前半夜时分，一辆马车低调地停在公主府门前。车上下来两位打扮低调的长衫青年，虽然穿着普通，却掩饰不下那一身尊贵的气质。清冷的月光下，隐约见年长那一位面容憔悴，赫然是当今太子刘劭。“皇兄，依臣弟之见，还是速速回宫比较稳妥。父皇对你成见未除，若是知道你此时还…”刘劭虚虚地一抬手，阻止了该人下面的话，“二弟，为我好就不要劝我。”抬手正要叩门，却不期然转头看到夜归的赵倩。

　　赵倩反应甚快，几步上前行礼道，“真是天助我也，太子殿下，二皇子，现在只有你们能救明心了。”听他提及明心，刘劭本身的疑心放置一旁，刘濬已是焦急地秀眉微蹙，急问道，“明心怎么了？你快说。”赵倩作出焦急万分的情状，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说。刘濬已是禁不住埋怨起来，“你怎么恁地没用，关键时刻竟然不在她身边！皇兄，现在该如何是好？”刘劭思忖片刻，谨慎到，“如今这种情况，为兄怕是不太好出面，二弟，不如你明日进宫，看你母妃是否能从旁助言。现在她说话，恐怕比我管用。”话到后来透着些凄凉味道。“皇兄说的对，我看还是别耽搁了，我现在就进宫，皇兄…”刘濬哪能等到第二日，现在就恨不得插翅飞进刑部去看看明心。“去吧。”刘劭无奈地笑笑，对于这个弟弟满是包容。

　　看着刘濬急急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刘劭回过头来，略有责难地瞥了赵倩一眼，“这么晚，你是从哪回来？”“倩去了趟刑部，想着拜托昔日的同窗想想办法，就算不能放人，也能照顾一二。”听他说的在理，刘劭也没再追问，此时赵倩已是叩开门，睡眼惺忪的管事来开门，赵倩示意他别声张，管事当然是认得太子的，见其面容憔悴，想到长公主无故暴毙，管事也有点红了眼圈，只赶紧将人请了进来。“你下去吧，不用知会驸马，这有我。记得，不要多嘴。”赵倩嘱咐了句，把人打发了。这才陪着刘劭向西院走去。

　　天色已晚，西院又被查抄一空，处处狼藉，索性没有人把守，赵倩提着面灯笼，走在刘劭身旁，观察着他的脸色。刘劭似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这里如此熟悉，就好像第二个家一样，虽然再没有往日的欢歌笑语，没有美酒佳人，没有歌舞音乐，但这里才是能找到皇姐的地方。

　　因是有罪之身，刘英娥死后没有华丽的寿衣，没有隆重的阵仗，尸身只是简单整理，停放在善庵堂里，静静地等待四十九天过去。刘劭正回忆起偷偷去时看到那满脸陌生地睡着的人，皇姐从不是这么安静的人，刘英娥这一生，活得任性，如任何一个皇家公主般，甚至说，比她们更无法无天。

　　刘劭永远记得他小时候，皇姐拉着他，恨恨地说道，“我要咒这对狗男女不得好死。”她骂的是自己的父亲和二弟的母妃。“劭儿，我们一起好不好，給母后出气。”彼时刘劭捂着被皇后掌匡过的小脸，眼睛里含着泪天真地问英娥，“怎么出气？出气了母后就会喜欢我了吗？”那是刘英娥把刘劭搂在怀里，心疼地揉着他的小脸，安慰道，“劭儿乖，母后不是不喜欢你，而是被那贱人气得失了心智才会拿你出气。来，我们一起刻木人咒死他们！”那个时候他真以为这个方法管用，于是两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有事没事就躲在东宫角落里，刻木人玩。他那时胆子小，虽然不太懂利害关系，但不敢刻刘义隆的像，所以就刻了潘淑妃。后来年岁渐长，才知道这种事的要紧，但木人常年带在身边，每每母后对自己冷淡伤心，便拿出来出气，后来已是面目全非。再到大点，终于懂事，怕被人发现，便一把火烧了那木偶。待到第二日进宫请安听闻潘淑妃恶寒高烧不退，也只是自嘲一笑，原来还是有些作用。他倒确实不知道刘英娥竟将木人埋在了含章殿。

　　“太子殿下，恰好今日得见，赵倩探到些要紧消息，需殿下尽快定夺。”赵倩这一言打断了刘劭的思索，“讲。”刘劭微微蹙眉，似是对他没有护得明心周全也略有不满，语气中有一丝不耐。赵倩也没在意，稍稍又上前一步，凑上头来，刘劭似是对他这般如此谨慎感到好笑，但也没有阻止，赵倩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便退在一旁。“此话当真？”刘劭的表情有些难看，甚至狰狞起来。“千真万确，倩确实在驸马桌案上偷看到这本奏折，上面确实有圣上的御批。只是这本折子偷不得，不然倩定然呈给太子殿下亲自过目。”赵倩言之凿凿地说完，抬头看刘劭，见他没有回答，便转淡语气，“太子命赵倩监视驸马，之前一直无所建树，如今长公主身殁，驸马也略有心神不宁，做事便没有往日谨慎，这才让倩有机可乘。赵倩如今据实以告，若太子信得过在下，在下劝太子早作打算。如若不信，便当今日不曾听过这话罢了。”

　　“御批…真的是从长计议？”刘劭稳住声音又问了一句，尽量不让赵倩他窥到他心内的纠结，从长计议，不知是伤心还是愤怒，刘劭自听到这四个字，耳边的血管就不受控制地突突直跳，他感觉血行加速，直往头顶涌去。“正是。赵倩绝不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