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烛夜晖》day day up

38、第 38 章

　　成亲这一日似是对明心来说异常的漫长，一个落魄的前驸马，一个卑微的奴婢，自然不会有多么声势浩大的婚礼。长公主在自己府内辟了一处院子，命人简单地布置下，请一些与赵倩平日还有走动的幕僚朋友，也便可以了。

　　这一日明心起的迟了一些，还是被屋里细细碎碎走动的声音惊醒，睁开朦胧的睡眼，隐约看到府里的几个丫鬟在布置屋子，哪里都似乎红红的，一个圆脸看起来很喜庆的丫鬟看她醒了，笑嘻嘻说道，“新娘子今日得有个好气色，姑娘可以再睡会，等我手空了再叫您给您打扮起来。”明心何日受过这等伺候，觉也醒了一半，赶忙坐起来，“今日有劳妹妹了。”那个姑娘看着她笑笑，“我叫小红，今天就充当您的陪嫁丫鬟。”明心看着她羞涩地点点头，没有言语，抬眼打量四周，屋里其实也没什么家什，一个家丁在努力地擦洗着这些半旧不新的家具，靠近正门处依着房梁虚虚地横挂着几条红菱，增了些喜气。洞房花烛毕竟也不是在这里，只是权充从娘家出门而已。

　　最刺眼的应该还是仅有的两扇窗户上贴的红红的囍字，明心看着心里不知怎的一跳，便赶紧移了眼，这又看见床棱上也见缝插针地贴着红囍。后来自己是如何起身的，如何端坐在镜前让小红装扮成娇羞美丽的新娘，如何让一块红布遮住了天地，她通通不记得了。

　　只记得门口那一阵异常的喧闹好像把她突然从别的世界拉回来一样，“娘子，久等了。”眼前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抵过红菱的一边，握着她的手把红菱紧紧抓住，小红上前来扶着她起来，这才感觉到一身冷汗，似乎都是要把喜服浸透般的湿冷粘腻。眼前摇摇曳曳一片红，明心走的有些勉强。

　　她听到很多人说话，多数都是不认识的。大家都向他们送上千篇一律的恭喜之词，她听着赵倩在身边温和有礼的回应，声音中透着平日不会有的兴奋。盖头下的明心嘴角流露出一丝微笑，心中划过一股暖流。感觉脑子没有之前那么沉重了，她被赵倩牵引着徐徐走向太子和长公主所坐的主位，拜了天地，拜了上位，夫妻交拜，她便被小红扶着退下，接下来，她只要安安静静地坐在喜床上等着自己的夫君。

　　热闹的酒宴声渐渐离自己远去，初春的夜风送来院子桂花树的清香，明心的步子逐渐轻快了起来，她努力挥却盘绕在脑海中的异样感。直到听到一声似有似无的叹息，身边的小红向来人一跪，“奴婢见过二皇子。”心里正奇怪这位主子为何独自一人在此，就听他吩咐道，“免礼。你先退下吧。”未料到刘濬如此说，小红虽觉得不妥，也不好说什么，便机灵地回到，“奴婢便先行一步布置喜幛，稍后再回来接新娘子。”

　　夜风轻轻吹起刘濬一角长衫，明心瞥见一抹淡淡的湖绿，在夜色下泛着柔和的光。“我来单独看看你，跟你道一声恭喜。毕竟你跟在我身边那么多年，情分跟别人不同。”听着近在咫尺的熟悉声音，明心才察觉他走近了几步，她心里想着，这人，好像很久未见过他穿白衫了，心中苦笑了下，明心守礼地后退了一步，弯膝回礼，“明心谢二皇子厚爱，谢二皇子来观礼。”

　　二人站着，似乎都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只是沉默着。明心只见着那一角湖绿消失于眼前，随即良久之后，又一声叹息。“罢了，今后若是有什么难处，记着你还有我这个给你撑腰的人。” 刘濬又深深看了那包裹在喜服中的娇小身影，似是遗憾看不到女孩的面孔，那一眼那么深，明心不禁又低了低身子，“奴婢记得了。”

　　小红折返回来，便是看到这二人主不主仆不仆地这么傻站着，远远地自然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这样的迤逦暧昧，还是装傻的好。“去吧。”这两个字似是用尽全力挤出来的，小红上前搀扶住明心，明心便顺势把虚软的身子半倚在小红身上。刘濬看不到那盖头下被泪水浸湿的双眸，明心紧紧抓着小红的手，一点点往前走。远了，更远了。她心里想着，请你原谅我。

　　那一夜的风明明那么暖，明心却冷感觉冷到心里一样的孤独。她似是是生生用刀把自己劈成了两半，一个如今的自己，马上便有属于自己的家，于是偷偷地，用刀一点点把过去的血肉割下来。她看到十四岁的明心和十七岁的刘濬，十七岁的刘濬最爱穿白衫，最爱教明心习字，自己大婚的当日，却悠闲地把明心圈在臂弯里，在洁白的宣布上写了一个个囍字。当时刘濬的笑比太阳还明媚。如今十七岁的明心和二十岁的刘濬，却不敢承认曾那样爱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