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烛夜晖》day day up

18、第 18 章

　　这一日的东宫，风和日丽，站在宫外似是还能隐约听见久违的孩童天真的笑声。

　　这不是明心第一次陪刘濬造访东宫，两兄弟公事私交皆走动慎密。往日，明心也只是止于正殿外，殿内是只有男人才能进入，商谈政事的地方，但是今日却不同。

　　在春日的阳光下，陪着刘劭四岁的长子伟之玩耍，四岁的男孩子真是很皮，不一会已经累得明心是满头大汗了。孩子跑了几步，回头看，这个今日第一次见的面容可人的小女孩却没有跟上，而是在原地抚着胸口喘气，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不远的亭中，刘濬端着茶杯，杯沿已经在那殷红的唇边印出一道杯印，却不见主人饮下。刘劭见状不禁状似随意地打趣道，“怎么，还没分开就已经这么舍不得了。” 刘濬敛了敛目光，喝口茶润润喉，“怎么会，人放在皇兄这，比在自己府里还安心。”

　　刘劭似是很满意这个回答，面容一展，朗声笑道，“你这么一说，皇兄我更是要仔细照顾了，不然有什么闪失，到对不住弟弟这份信任。”转身对坐在自己身边的女子说道，“玉英，你也听见了，往后明心就放在你身边，专门照顾伟之好了，今日看他俩也满投缘的。”

　　这女子便是刘劭的太子妃了，名殷玉英了，虽然乍一看相貌普通，但周身却透着官宦之家一贯调教出来的大气，“一切但凭夫君做主。皇弟请放心，皇嫂会把明心当弟妹般照顾。”想是没想到一贯严肃的大嫂也有拿人消遣的时候，刘濬白皙的面孔霎时染上一层淡粉，连忙起身躬道，“嫂子折杀我了，能在嫂子身边伺候，是明心几世的福气，要是这丫头再能学得皇嫂几分风姿仪礼，濬就很知足了。”

　　见刘濬这般令人少见的尴尬模样，玉英不禁轻笑，忙抬手轻扶刘濬手臂，“好了，你这拜托也拜了，我们夫妇也应了，你还不趁着最后去道个别？可别怪我们没给你机会。” 刘劭也应到，“去吧，别在我这待太久，省的这宫里又有是非之徒说三道四，安咱们一个结党营私的罪可就麻烦了。”话里似是有七分玩笑，三分认真。“那濬先就此谢过哥哥嫂嫂了。”又郑重地拜了拜二位恩人，刘濬便向着院中被伟之缠的头疼的明心走去，似是心有灵犀般，彼时明心正用求救的眼光寻找着刘濬，看到他终于走来，一时忘形伸出手臂撒娇地求救般，刘濬见她这般狼狈的模样，轻笑摇头，一时心中的离愁也冲淡不少。

　　亭内，刘劭若有所思地看着三人其乐融融，彷如一家的温馨景象，发出一声似是宽慰的哀叹。玉英看着丈夫深思的侧脸，探问道，“不知夫君打算收留这丫头多久？”听此一问，刘劭似是觉得以她的智慧这个问题实在是问低了，哧鼻一笑，“玉英，聪慧如你，不应该看不出这明心对濬的分量吧？”玉英看着院内情意绵绵的二人，“玉英只是怕，这么明着跟褚家和潘淑妃作对…”似是潘淑妃这三个字刺激了刘劭，他不耐地打断玉英，“潘妃这个下作的贱人，她想死的人，我就偏要她活！至于褚家，说起来，他们倒该感谢我，接了这个烫手山芋，要不然，依濬这情窦初开的执着劲，再较劲指不定要闹出什么收拾不来的乱子。”

　　见刘劭话中隐隐发狠，玉英也转了态度，顺着往下说道，“夫君说的是，是臣妾短见了。” 刘劭不耐烦地挥挥手，看着园内二人依依惜别的样子，突然有一些心烦意乱起来，“对于她我自有安排，你就不用多问了。”
　　明心在东宫，日子过得倒算舒服，除了伺候刘劭的长子伟之，大部分时候都在盼着刘濬来宫里见她。一晃眼，竟也过去了大半年。

　　“太子殿下，明心有一事相问。”今个在书阁，太子读书，明心磨墨，边动着便琢磨着怎么开口问这事。听她怯生生的话音在耳边响起，刘劭心里倒是一丝欢喜，呆在他身边的日子里，这孩子乖巧可人，唯一不满的是似乎对他有所忌惮，今个这个勇敢主动搭话，实属罕见。稳了稳心性，刘劭转头，尽量把目光放的温柔点，“何事，你说？”

　　见主子心情不错，明心胆子大了点，“明心想问，什么时候能回濬王府？”听见这话，刘劭心里有点不痛快，面色一沉，“这个问题，你似乎问错了人。”看刘劭有心回避，明心有点急，追问道，“明心问过濬了，濬说太子说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听到这话，刘劭心中冷笑，好你个刘濬，自己不愿做这黑脸包公，倒把难题推到我头上。

　　“明心想回去么？”“想，特别想。”这倒回答的一点不含糊，刘劭心想，既然要问，那他倒不如明明白白的说给他听。“明心，你当初为什么会来东宫，你知道么？”“恩…是来学习宫中礼仪，以后可以做濬的王妃。”说这话明心觉得是有点底气不足，外加不好意思。刘劭总算明白这些日子，刘濬就是给他的爱人编了个空中楼阁，看着明心因为羞怯微微低下的头顶，说破她的美梦总是残忍的。

　　“错！你来我这，正是因为刘濬的王妃容不下你，不仅他的王妃容不下你，她背后的家族也容不下你。”想起那位温柔可人的女子待她的样子，明心不太相信的样子，但是看着刘劭如此严厉的表情，她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你来我这，是因为刘濬觉得只有我这个东宫太子，未来天子能保你。”“那，那明心要在宫里待到什么时候？” 听刘劭的话，好像她出了宫就活不下去的样子，明心有些害怕，不禁倾身上前惴惴地拉住了刘劭的衣袖，见她还要追问下去，刘劭不禁莞尔一笑，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说，“你真的很笨。”将袖子从她的指尖抽出，修长的手指不禁轻轻碰触这个女孩子面容姣好的脸蛋。

　　眼前又不禁浮现出那个雨夜，也是这双眼睛，那个时候那么忧心专注地看着他，让他第一次感觉这冰冷坚硬的城墙内，竟有一丝温情，现下还是这双眼，却因为不解，已经噙满泪水。

　　“傻孩子，尊贵如我和濬，尚且把苟且偷生摆在首位，你这泥土尘埃般的身份，还盼着和他长相厮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