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形之人鱼登陆》苡馨

57、

　　苏晓离婚后，独自带着孩子生活，母子俩居住的房子，三室两厅一卫，是离婚时，她唯一得到的财产，这房子的房龄比志明还大五岁，是名副其实的老式小区了。
　　一进家门，苏晓就去放洗澡水，天热冲凉后睡觉才舒服，黎冰看着即使进来家门还拉着他的孩子，不由得蹲下身来看他。
　　“你还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黎冰说英语，志明不懂，不过，他进门后直奔冰箱，一把抓出几根冰棍，大方的过来与柏瀚分享。
　　“舅舅，可不可以不要说鸟语？”
　　志明抗议，转而又对柏瀚说，“我教你说汉语。”他指着手里冰棍，煞有其事道：“这叫冰棍……冰棍……”
　　“冰困……”
　　小孩子都有自己的交流方式。一直很安静的男孩，似乎听懂了志明的话，学着他发音，却明显不准，惹得志明大笑。
　　黎冰失笑，越发觉得表姐的计划要落空，搞不好志明口语没学会，柏瀚倒是能讲一口流利的汉语了。
　　又让柏瀚重复了几遍，志明才将冰棍递到他手里，谁知柏瀚接过冰棍转身递给了黎冰。
　　“你和哥哥吃吧，我去给你准备洗漱的东西。”
　　黎冰前脚走，柏瀚后脚跟了过去，就像个小尾巴，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一举一动，边走还边用舌头舔着冰棍，怎么看怎么像只可怜巴巴的泰迪狗。

　　“可以洗澡了……”
　　苏晓家用的是电热水器，只有一个淋浴喷头，志明洗完裹着浴巾出来，换柏瀚洗，柏瀚站在浴室门口，迟迟不动。
　　一直淡静的黑眸里闪过一丝畏惧，曾经的经历犹记在心，淡水浇过的肌肤，干巴巴的好像随时都要崩裂开，那滋味体验一次便再也不想重来。
　　“喂，进去洗澡了。”
　　见他不动，志明推他，却不想轻轻一推就把人推倒了。响动引来了苏晓，看那场景，她料定是儿子又欺负人了，二话不说让他把柏瀚扶起来。
　　黎冰看见志明没有恶意，也知他不是故意的，帮他解释，但苏晓有点不信。
　　志明的倔脾气上来，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看苏晓的神情他干脆不解释，倔强的抿着嘴往房间跑，苏晓扶起柏瀚，转身去修理志明，娘俩又吵又喊，自然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这些天，黎冰已经适应了他们母子的相处模式，柏瀚却被吓到了，他自知不怪志明，是自己没站稳，他着急的拉着黎冰要去解释。
　　有黎冰做翻译，又有柏瀚解释，苏晓总算意识到她错怪了志明，而志明却梗着脖子，不领柏瀚的情，反而把他往卧室外面推。
　　“谁要你好心，我才不要你帮忙，你给我出去。”志明心里恼着苏晓不信任他，却宁可相信柏瀚，这让他很受伤，很气愤。
　　柏瀚被志明推着倒退了两步，左脚拌到右脚，啪叽——众目睽睽之下，摔了个屁墩，这下苏晓更气了，抱起柏瀚，交给黎冰，回手关上了卧室门。
　　隔着门板也能听到苏晓的怒骂，柏瀚没见过这种场面，黎冰轻轻的叹了口气。
　　虽然他不赞成表姐教育孩子的方式，不止一次劝她好好跟孩子沟通，但苏晓很固执，志明这方面倒是遗传了母亲，年纪越大越倔强。
　　黎冰把柏瀚抱进浴室。
　　柏瀚眼中的忌惮更深，在黎冰的角度却看不见，他给柏瀚脱去衣服，随后打开喷头，柏瀚身上太脏，黎冰怕他自己洗不干净，于是也脱了衣服，帮他擦洗。
　　热水喷出来的一瞬间，柏瀚下意识闪躲，但看见黎冰温和的神情，在那宽厚的大手揉上发顶时，他不由得闭上了眼。
　　这是他渴望已久的场景，现在终于实现了，即使温热的淡水打在身上，每一寸皮肤都紧巴巴的不舒服，但被那温暖的大手轻轻搓揉，一切的不适都变得不重要了。
　　他甚至想扑进那人的怀里，唤他一声……
　　可是，他不敢。

　　给柏瀚洗完澡，黎冰也简单冲了冲。柏瀚换了志明七岁时穿的背心裤头，同样是7岁孩子穿的，穿在柏瀚身上却大大垮垮，明显大了不止一码，但这已经是最小的一套衣服了，苏晓同事家的孩子比志明小三岁，正好可以捡志明的衣服穿，柏瀚身上穿的，是唯一漏下来的一套。
　　柏瀚头发还有些湿，老实的贴在头皮上，显得脑袋尤其大，脖子细细长长，好像随时要承受不住脑袋的重量，瘦小的肩膀，细瘦的四肢，就是皮包着骨头，基本没什么肉，简直就是长期营养不良的模样。
　　黎冰想不明白，这个白白净净，一看就有很好教养的孩子，怎么会这么干瘦干瘦的。
　　刚刚洗过澡的皮肤上一片一片的红，像是烫到了，但黎冰跟他一起洗的，深知洗澡水并不热，有些奇怪的看着柏瀚身上的红斑，黎冰伸手触碰了一下，却不想柏瀚激灵一下。
　　“很疼？”
　　柏瀚摇摇头，但紧绷的表情却说明了一切。
　　黎冰恍然大悟，“我刚刚搓的太用力了，对不起，弄疼你了。”他捧起柏瀚的胳膊，在每处红肿的地方吹了吹，“吹吹就不疼了。”
　　柏瀚看着黎冰的一举一动，黝黑的眸子闪烁出深蓝的异彩，淡淡的水汽凝聚，在眼眶里打转，这一切都是在梦里才会出现的场景，现在通通成了现实。
　　柏瀚太激动了，他忍不住双臂抱紧了黎冰，脸颊贴着他的脖子，轻轻的，很小声的叫了声。
　　爹地——
　　黎冰浑身一僵。半晌，他才回过神来，长臂一收，单手将柏瀚抱了起来，另一只手抚着他的后背，“柏瀚想家了，警察叔叔很快就会帮你找到家人，很快，你就会看见爸爸妈妈啦。”
　　柏瀚趴在他的肩膀上，没有反应。黎冰把他抱回自己暂住的客房，原本要他和志明一起睡，但依志明的脾气，刚刚被苏晓收拾一顿，这会肯定火气未消，说不定还会迁怒柏瀚，为了避免再有矛盾，黎冰决定今晚把柏瀚留在他这里。
　　盛夏的夜晚，虽比酷热的白天凉快很多，但没有夜风吹过时，还是有些闷热，屋子里没有空调，一大一小两个人睡在一张单人床上，稍稍还有富余，黎冰把柏瀚安置在靠墙的床里，他躺在外边，两人中间还有半臂的距离。
　　黎冰习惯了一个人睡，身边多出一个小家伙让他莫名的失眠了，尤其这家伙睡相奇差，他们之间的楚河汉界根本没维持多长时间，小家伙的一条胳膊一条腿就纷纷搭在了他身上，整个人贴在他身侧，本来就热，他们之间接触的皮肤很快就湿哒哒了，这下，黎冰更睡不着了。
　　实在受不了这汗热，他轻轻的拨开柏瀚的胳膊，结果，小家伙像是一惊，把他搂的更紧了。
　　见这情形，黎冰放弃了挪开柏瀚的想法，就这么混混沌沌的躺着，渐渐睡着了。
　　街道上的路灯映进屋里，窝在黎冰身边的柏瀚，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
　　其实，柏瀚一直在装睡，这是他朝思暮想的怀抱，终于可以靠得这么近，他太激动，反而不舍得睡，忍不住又往黎冰身边靠了靠，他满足的叹了口气。
　　心中默默地喊了声：爹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