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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

  •   盛夏的傍晚,炽热的骄阳偏陲在西方,往海面沉坠,海天相接的地方,几艘客轮忽隐忽现,浩瀚的海面,海鸥优雅的盘旋,丝毫不受海边人声的侵扰。
      盛夏,海边成了人们消暑胜地。傍晚的海边,海风习习,吹散不少暑气,海岸沿线的沙滩上人头攒动,更有受不了暑热的人泡在海水里纳凉,不时有海鸟和鸽子从人们的头顶掠过,人鸟和谐相得益彰。
      面朝大海,心旷神怡。
      “太公,我要去游泳。”
      男孩穿着背心短裤,跃跃欲试,学了一个月游泳,这次终于可以实践了。
      不等家人说话,他满脸兴奋的把凉鞋脱下扔到一旁,迫不及待的就踩上沙滩,径直往海边跑去。
      “志明,快回来,这里人太多,小心走丢了。”
      坐在轮椅上的老人着急的对着男孩喊着,但男孩就像脱缰的小野马,根本不听他的话。
      轮椅无法在沙滩上行走,老人尝试了几次,只能看着男孩越走越远,他两眼紧随着男孩的身影,生怕一眨眼就把人弄丢了,奈何人老眼花,他不眨眼也还是没能跟住那活泼灵巧的身影,几乎一瞬间,半高的身影就消失在人群中了。
      “外公,怎么了?志明呢?”
      听到声音,老人像找到救星似的,指着前面赶紧道:“冰冰,志明要游泳,你快去跟着他,这人又多又杂,他才十多岁,走丢可咋整,还有那海水可不是闹着玩的,他才刚学会游泳,可别出事了,你快去把他找回来。”
      老人当了几十年的海员,跟大海打了一辈子的交道,海水是多么变幻莫测,凶险异常,他比谁都了解。
      他就这么一个曾孙子,可容不得有任何闪失。
      “外公,你别急,我看见志明了,我去找他回来,你在这等表姐,我马上就回来。”
      没想到一转身的功夫,孩子就不听话的跑走了,黎冰将买好的矿泉水交到老人手里,提着脱下的皮鞋往老人指明的方向寻去。
      身后老人家急切的催促不绝于耳,他不禁回头又叮嘱老人几句。随即又给还在找车位的表姐打了电话,让她停好车后赶紧去照顾老人。

      近年旅游开发盛行,在政府的引导下,原来宁静的北方海滨小城也搞起了旅游,现在正是一年当中的旅游旺季,海滨热闹非凡,络绎不绝的游客给昔日宁静的小城带来了不少商机,然而,毕竟还在建设中,很多设施也不完善,尤其安保和救生人员配备的明显不够,放眼看去,除了游客,根本看不到穿救生衣的救生员和安保人员。
      黎冰有些担心,志明才刚学会游泳不久,在泳池里和海水里游泳又大不相同,万一他不知道深浅,会很危险。
      挺拔的身影穿梭在一个个撑开的遮阳伞间,没有看见那个不听他嘱咐擅自跑去玩的孩子,走出遮阳伞的区域就是一顶顶私人搭建的帐篷,视线在零星的帐篷间转了转,远近都没有看见孩子,他的视线又转向海边。
      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一时寻不到要找到的人,黎冰想到求助这里的管理人员。
      沙滩上竖起的灯杆上面,每隔一根就有一个喇叭样的扩音器,在这人多嘈杂的地方唯有用广播找人效率更高一些。
      海滨管理处几个大字很醒目,整齐的立在一座三层的白色建筑楼顶上,黎冰掉转脚步往沙滩外围山坡的广场走去,管理处一楼大厅宽敞明亮,服务台就在正门左边,傍晚是海滨最忙碌的时候,大厅里只有两个穿工装的女性工作人员,看见有人进来,其中一个很有礼貌的问:“先生,您有什么事?”
      “您好,可以帮我播一个找人的广播吗?”说着,黎冰拿出手机,将里面的一张合照递给她看,“这个孩子刚刚跟我走散了,他叫苏志明,身高大概1.5米,走失时穿着这身背心短裤,麻烦您帮我广播一下,说我在这门口等他。”
      听黎冰说完,工作人员简单做了记录后,打开麦克,开始播放找人广播。

      黎冰站在管理处门口,耳里想着广播,眼睛依然在搜寻。这里是海滨的最高点,整个海滨几乎都能尽收眼底。
      傍晚凉爽了,陆陆续续有更多人往海边走,太阳已经贴到海面,就要没入海里,没了阳光的炙烤,不少遮阳伞合了起来,往海边走的人越来越多,偶有一些与人流方向相反的游客离开。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看似平静的海面,里面是何等的波涛暗涌,危机四伏。即使过去多年,这样近距离的观望海面,他心里还是会紧张不安。如果不是外公执意留在海边的疗养院颐养天年,他是不会再靠近大海半步的。
      越想越着急,他举目四望,寻找孩子的身影,没注意走近的一行人,直到大腿被人抱住,他才低头看去,巴掌大的小脸有些脏脏的,一双黝黑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他,不是他要找的孩子。
      黎冰有些莫名其妙,然而不等他开口,一旁穿泳裤的男子就如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道:“看你人模人样的,怎么教出这么下三滥的孩子,偷东西不说,偷完东西被抓到竟然还咬人,看这给我咬的。”
      明明瘦小的孩子,咬人的力道却很大,男子小臂上有一块已经红肿,仔细看隐约是两排牙印。
      被人突如其来的质问,黎冰有些诧异,想把抱着他的孩子拉开,却不想大腿反被抱的更紧了。
      “这位先生,我想你是误会了,我不认识这孩子。”感觉抱着他的力道更大了,黎冰不禁低头看向小男孩,男孩浑身都有些脏,但还能看出皮肤很白,他四肢纤细,几乎就是一层皮包骨,看上去有些营养不良。男孩的眼睛很有神,里面有一种超出年龄的镇静成熟。
      “小朋友,你是不是认错人啦?”
      男孩不言语,只是把头埋进他两腿间,一旁的警察看着他俩不由道:“先生,这不是你家的孩子吗?”
      “你这是什么家长,不会是不敢承认吧?”男子还要说什么,被他身边的女子拦了下来。
      “我的确不认识这个孩子。”黎冰说完,感觉抱着他的小人轻轻的颤了下,他不由得心软,转而问警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这对年轻的情侣在简易的更衣室换泳衣,男的刚换好就听隔壁传来女友喊抓贼的尖叫声,他赶紧出去,正好与偷东西的小贼撞了个满怀,他伸手去抓,结果被对方狠狠咬了一口,还被踢了好几脚。男子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对孩子不至于下狠手,但也没让他好过。
      这一番纠缠,引来了警察,警察制止了男子伤害孩子,将他们带往办公室,滨海派出所与管理处在一栋楼办公,一路走来,男孩安安静静,警察问话他一概不达,让人不禁怀疑这孩子是不是哑巴。

      知道了事情始末,再看孩子那脏兮兮的小脸,黎冰不由得柔和了语气,“孩子,你是不是跟家人走散了?”
      孩子没有回答。只是仰头看着他,那眼神纯净无害,小心翼翼,黎冰没来由的心软,他不由得揉了揉孩子软软的黑发,“别怕,告诉叔叔你叫什么?”
      “雷柏瀚——”
      软软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口音,一听就不是当地人。
      “原来你不是哑巴。”男子的语气有些愤愤的,小男孩儿不由得又往黎冰腿上靠。
      警察拦下男子不让他说话,示意黎冰多问问。
      黎冰顺势搂住他,干脆蹲下来与他平视,尽量用无害的语气,问道:“你几岁了?”
      “七岁”
      “你家在哪里?”
      男孩又闭口不言,只是直直的盯着黎冰看。黎冰摸摸他的头,“告诉叔叔,我才能帮你找到家人……”
      “舅舅——”
      黎冰的话被志明突如其来的喊声打断,看着蹦蹦哒哒跑过来的小野马,他不由得皱起眉头:“你去哪里了?不是跟你说好在原地等我,我去给太公买水,等妈妈过来,我们一起去海边?”
      志明从小被母亲打骂惯了,黎冰的质问对他来说不痛不痒,他嬉皮笑脸的瞅着黎冰怀里的小男孩,一脸好奇,“他是谁?”
      男孩往黎冰怀里躲,开口便是滴里嘟噜一串英语,包括警察在内,只有黎冰听得懂,他用英语跟男孩说话,这下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终于对上号了。
      “没想到这孩子还是个假洋鬼子——”被咬的苦主忍不住念叨,“看来国外的日子也不好混啊。”都到□□来偷东西了。
      男孩儿的五官有点深刻但完全不是外国人的那种轮廓,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是混血,至于为什么他偏于英语交流,汉语不太灵光,黎冰没问出来。
      男孩终于肯说话,警察总算松了口气,通过黎冰翻译,他得到了相关信息。
      男孩名叫雷柏瀚,今年7岁,与家人来华旅游,不幸走散,被坏人骗到这座小城,他趁人不备逃出,却不知道要去哪里,他已经两天一夜没有吃饭,实在太饿才想着偷点钱买吃的。
      经过黎冰的翻译,事情始末基本明了,这个小外国友人落难全因□□造成,被偷的苦主不由得同情他,立刻表示不追究雷壮的责任,还主动给他买了面包香肠和饮料。
      通过黎冰给两人道歉又道谢,雷柏瀚接过面包细细的吃了起来,吃相斯文,稍稍有点狼吞虎咽,一看就是那种教养很好的孩子。
      黎冰给他拧开饮料,让他慢慢喝,似乎感觉到他的友好,男孩放下戒备,对他斯斯文文的笑了出来。

      苦主情侣离开了。
      黎冰带着志明也想离开,但被警察拦了下来。
      警察正犯难,不知道如何安排这个小外国友人,靠翻译,他能和孩子交流,没了翻译,怎么办?他们所里就那么几个人,每个半斤八两的明摆着。别说英语口语,就是英文单词也认不全。
      黎冰为难,他同情这孩子,可他还有事,外公还等着他把志明找回去。
      倒是志明了解了雷柏瀚的遭遇,对他同情心泛滥,扯着黎冰的手央求,“舅舅,你看他多可怜,我们把他带回家吧。”
      “我们不能带他走,警察叔叔要带他去找家人。”
      雷柏瀚听不懂黎冰的汉语,却好像明白他要离开,吃的也不要了,双臂抱着他不撒手。
      能感觉到他的恐惧,但这孩子却没有哭,只是用两只眼睛望着他,被他这样看着,黎冰心生不忍,但他现在暂住表姐家,理智告诉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志明比柏瀚高出一头有余,柏瀚的神情,他看的一清二楚,更加坚定要把人带回家的念头。
      “舅舅,他太可怜了,我们把他带回家,我们帮他找家人。”
      志明去拉雷柏瀚的手,雷柏瀚却抱着黎冰的大腿不肯放开。
      志明又向警察请求。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偷盗,已然上升高度,搞不好还是涉外事件,小小的片警无权决定,只能向上级请示。
      好在很快得到指示。
      “黎先生,您看这孩子似乎很信任您,我们所里的人没法跟他沟通,如果您方便的话,可否暂时替我们照看一下雷柏瀚。”
      不等黎冰说话,年轻的警察又道:“当然,我们也不会让您白照顾的,这孩子的花销我们给您报,您觉得怎样?”
      黎冰尚在犹豫,志明却迫不及待的答应了。
      “舅舅,你看他多可怜,我们帮帮他吧。”
      志明今年十一岁,正是渴望玩伴的时候,也是英雄主义萌芽期,他同情对方的遭遇,迫不及待的想伸出援手。
      黎冰尚有顾忌,但对上那纯净却略略有些期盼的眼神,顿时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尤其那孩子把他抱的那么紧,似乎很怕被丢下。

      在派出所做了相关资料的登记,黎冰带着两个孩子出来时,太阳已经彻底消失,远处的大海黑蒙蒙一片,海边的沙滩在射灯的照耀下,依然亮如白昼,但人已经没有那么多。
      早就跟表姐打过招呼,黎冰多带个孩子回来,苏晓是同意的,但她一见志明就揪着他耳朵一顿臭骂。志明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老妈这个离异的单身妇女。
      好不容易扒开老娘的手,他立刻往黎冰身后躲。
      苏晓继续骂:“你个混球,现在知道怕了,当初干什么去了?你知不知道太公多担心你,差点心脏病犯了。”
      “外公没事吧。”黎冰知道苏晓已经把老人家送回疗养院了。
      疗养院离海边很近,开车不过十分钟,他每次回来探望外公,都会陪他住一阵子,这次黎冰假期比较长,他还想这么办,不过,苏晓想让他给志明补补英语,顺便在假期教会志明游泳,于是,他住进了表姐家。
      “外公还好,知道你找到志明就放心了。”苏晓说着,眼睛看着黎冰牵着的小男孩,男孩的手攥着黎冰的大手,一脸平静的与苏晓对视,那乖巧的模样看的苏晓心软,她就喜欢这样斯斯文文又安静乖巧的孩子,可惜,现实给她一记耳光,苏志明完全是逆着她希望生长的。
      “你好,欢迎来我家做客。”
      “妈,他听不懂你的话。”志明在一旁吐槽,他妈啥时候这么温柔的说过话。
      黎冰翻译了苏晓的话,换来男孩的回应,和礼貌的温柔一笑。
      男孩斯斯文文的模样深得苏晓喜欢,反观儿子泼皮一样的个性,让她头疼。
      “这下好,有你表舅和这孩子天天给你做陪练,期末你的英语成绩要是还不能及格,我就把你扔海里去喂鱼。”
      作茧自缚。志明心下哀嚎,在苏晓的淫威下,却不敢说出来,看雷柏瀚也像英文字母,完全不顺眼了。
      苏志明不喜欢学习,小小年纪一看书就困,老师讲的课他根本听不进去,苏晓只好给他报了几个补习班,但志明压根不想去,每次都要被压着才勉强去上课。只要苏晓不盯着,他基本都翘掉了。为此,苏晓没少收拾他,但效果奇差,志明就是学不进去,成绩基本都是打狼。
      苏晓开车,志明坐旁边,娘俩嘴上你来我往的互掐。黎冰和雷柏瀚坐在后面,他的手一直被拽着,身边的孩子并不看他,只安静的坐在他旁边,静静地看着窗外,与志明那屁股像安了轴承相比,矮上一头多的雷柏瀚倒显得比他稳重多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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