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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回 南慕容 北乔峰 2 ...

  •   澹然空水对斜晖,曲岛苍茫接翠微。数丛沙草群鸥散,万顷江天一鹭飞。
      出姑苏城西南数里即至太湖。那太湖襟带三州,周行五百里,东南之水尽归于此。古称五湖。中有七十二峰苍翠,立于三万六千顷波涛,慕容氏之主庄燕子坞亦隐于其中。
      燕子坞所在岛屿四下里水道迂回,地势极是隐秘;且兼地理特殊,水底乱石纵横,恰似天生就的堤坝,使得水流不畅,回环盘绕,昼夜冷暖变化之下,岛周便长年水气蒸腾。湖中来往的渔人纵然近在咫尺,也不知这一片雾霭中别有天地。是以除慕容氏本家外,方圆数里内平日几无人迹。然这日慕容复主从二人辞了丐帮回转之时,却见庄门岸边早泊了一艘小舟,侧耳听去,庄中隐隐竟有金风响动,不由得均是一惊。
      公冶乾心道:“来慕容家寻仇的虽多,但自来无人有本事找到此处,今日倒也奇了。”当下暗暗运气于掌,一面看向慕容复,只待他下令。
      慕容复却并不急于入内,凝神细听那风声,只听金刃劈风中夹着机械的轧轧转动,更隐约有断断续续的拐杖击地之声,顿时猜到了七分,唇角微微一扬,向公冶乾作个手势,转身隐在一排柳树之后。公冶乾还不及疑问,便听金风止歇,拐杖击地声转急促,跟着愈来愈近;不消片刻工夫,人影晃动,一名老妇手持铁拐杖,几个起落,气喘喘地落在了燕子坞庄门之外。这老妇一头白发,身材矮小,却是曼陀山庄王夫人手下的瑞婆婆。
      只见瑞婆婆发髻散乱,衣衫破裂,脸上擦着一道又长又粗的血痕,指着庄门不住地喃喃咒骂。吴地乡音佶屈,妇人相骂更是拗口,寻常男子便未必听得懂两成,何况慕容复世家公子,只听出口口声声“臭丫头”、“小贱人”,此外层出不穷的连篇骂语,便是不知所云了。
      瑞婆婆翻来覆去骂了半日,四下里静悄悄地并无一声,倒也无味,呸地吐了一口浓痰,拐杖在地下重重一顿,恨声道:“慕容小子,不信你在外头躲一辈子不回来!到时请我们夫人来,看你和那小蹄子能将我家小姐藏到哪里去!”
      公冶乾早已心下大怒,只是少主在场,自己却不便出头。看慕容复时,只见风中树影摇曳,在他脸上一层层掠将过去,只映得脸色如凝霜雪,却是静立如初,并无分毫行动之意。公冶乾不敢多言,只好强压怒气,瞧着那瑞婆婆扶着拐杖颤巍巍走到水边,解缆登舟,浆声响起,不一时,小船便已隐没在水雾之中。

      这燕子坞乃慕容氏数代旧园,引流水而溋曲池,依山厓而建坡陀,远则古台芳榭,近则高树长廊。江南庭园尽多宛转,此坞却是水幽木瑟,苍冷森然。尤其坞左一院,山房数间皆是原木露明,全无雕饰,四下里藓苔蔽路,无阶无垣,遍生的皆是白皮古松,寒碧如海,过者几不知其中台榭如许,却是慕容复平日起坐读书之处。门上萧索一片,并无什么“松风半夜雨,帘月满堂霜”的应景佳联;只悬一匾,颜其额曰“宣义”,阴绿木刻,笔致波磔如剑。此时更可骇者,只见房檐下映日生光,也不是玲珑挂落,竟是一排明晃晃精钢所制的弓弩,弩头向下,皆对准了院庭中心。
      一片杀气砭人之际,忽地响起软绵绵、娇滴滴的少女声音,一个道:“王姑娘,吓煞快哉,侬可呒啥事体?”一个道:“我……我……瑞婆婆真的走了么?” 但见一对儿花容苍白,都倚在廊下吴王靠上不住喘息,满头满身沾的尽是落花碎叶,正是王语嫣和阿碧。
      好一阵,两个少女听着松风瑟瑟,并无人声,这才惊魂稍定。阿碧拍拍心口,吁了口长气,道:“好险机关动格快,瑞婆婆勿见到侬来,不然真格勿得了。”说着站起身来,小心翼翼绕到庭中松树下,认准了其中一根枝桠,伸手去扳。
      这树枝精工伪装,便是檐下□□消息开关。只是这机关制作时为防敌人反扑,未发动时触手即开,弓弩发动之后开关便随之锁死,非有深厚内力不能动其分毫。此时却麻烦了阿碧,她半踮了脚尖,双手用力,只是扳它不动。王语嫣虽然博览武学,对机关消息却一窍不通,看了半日,也不知是好,便道:“阿碧,不如我们去叫老顾他们来帮忙?”
      阿碧急道:“勿好。公子爷若这辰光回来,瞧见机关勿收,要生气哉……啊哟!”一声轻呼,原来身后忽地探过一只男子的修长手掌,覆在她手上,只微一用力,内劲到处,轧轧声响,一排弓弩都收回了屋架之后。只听得男子的声音轻笑道:“我有那么容易生气么?”
      阿碧脸上一红,笑生双靥,转身唤道:“公子!”

      王语嫣亦是又惊又喜,轻呼一声“表哥!”待要迎将上去,忽想起自己一身凌乱,顿觉羞涩,低了头只是弄衣角,却又忍不住悄悄抬眼去看慕容复。一抬眼间,却见他也正望向自己,顿时双颊绯红,忙地垂下了眼帘,两排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颤个不住。
      慕容复本来冷凝的眼神也柔和了三分,走上去解了披风给她轻轻裹在肩上,低叹道:“你们两个可受惊了,我当早些回来才是。”
      阿碧抿着嘴儿笑道:“公子勿担心,瑞婆婆凶是凶得来,不过阿叫俚见勿到王姑娘,俚也呒不法子。”
      慕容复见她两个狼狈得活象捉迷藏的小孩儿模样,不知才在哪一处花丛石洞躲过来的,忍不住失笑,轻斥了一声:“顽皮!”
      阿碧低头吐了吐舌头,笑咪咪地不作声。王语嫣却想到母亲寻找自己,心下忐忑,怯生生地道:“表哥,你这次回来待得多久,可不要……不要只两三天功夫,又……”
      慕容复知她心意,柔声慰道:“我此次回来有事要做,一时不会走的。你出门寻我,一路也辛苦了,先去歇歇,有话改天再说不迟。”
      王语嫣抬起头来,脸上喜气浮动,轻声道:“表哥,你是说……让我住下来么?”
      慕容复道:“你和阿碧在这里等我,是为了问这个?”见她含羞点头,微笑道:“你是我的表妹,燕子坞便和你自己家中一样,自然是愿住多久便住多久。”
      王语嫣嫣然一笑,半侧了脸儿,对了阿碧使眼色。阿碧听得慕容复不会便走,也忍不住笑意盈盈,娇声道:“王姑娘住下,好是好得来,只怕舅太太又晓得仔,耐末勿得了。”
      慕容复听她提到王夫人,眼中刹那间掠过一丝杀气,但转瞬即隐,仍是微微含笑道:“这个容易,包三哥和风四哥现在洛阳,我让他们放出话去,叫江湖上传言我在外走动,舅母只道我未回燕子坞,自然不会再来此处寻人。只是你们两个不要淘气,若是再偷偷跑出去玩耍……”
      阿碧脸上又是一红,急忙抢着应了一声是。慕容复一笑,转口吩咐道:“阿碧,陪表妹回房去休息罢。莫要到一时用起晚饭了,还是这样没精神。”
      两个少女听他话中之意,显是晚间便会过来相见,不由欢欢喜喜地齐声应是,转身去了。

      慕容复目送两女身影在松间冉冉隐没,转过身来,却见公冶乾手捋胡须,站在树下似笑非笑地瞧着自己,只觉微微发窘,掉转视线轻咳了一声,道:“公冶二哥,我们进去说话。”
      两人进了书房,公冶乾反身将门闩好,这才走近来低声问道:“公子爷,你此次不曾传书便突然回来,属下猜想,可是有大事要交代我等?”
      慕容复在桌边坐了,一面提笔作书,一面道:“不错。我此次回来,一则是因一品堂将有动于丐帮,我必要就中行事。二则,确有一桩要务迫在眼前,要交诸位去办。”笔下如飞,写了数行人名官职,递与公冶乾道:“传书与邓大哥,叫他即日在汴梁打点,务要与此上所列之人从速结交,无论耗费多少银钱都不必吝惜。”
      公冶乾躬身接过,只见上书“吕惠卿、章惇、蔡确、吕嘉问、薛向”等七八人名字,不由得一阵诧异形于颜色,只听慕容复道:“二哥为何皱眉?敢是有什么疑问么?”
      公冶乾沉吟道:“公子这里所列官员,以属下所知,在朝中多是些根基尚浅的新进之辈。就是晋身颇早如吕惠卿者,也不过做到区区一个集贤殿校勘。既乏实权,亦无大建树,也不曾听说有何人受上宠幸,公子如今却力命结交,这个……其中关窍,属下却不明白。”
      慕容复逐字看着自己所书名姓,缓缓地道:“上月京中邸报传出,提到宋帝一道诏命,宣江宁知府王安石上京晋见,可是有的?”
      公冶乾道:“果有此事,属下在京中亦曾听闻。”慕容复道:“以二哥所知,王安石此人如何?”公冶乾道:“听说此人志不在小,一向思除历世之弊,建非常之功。然不当上意,虽然地方上政绩颇著,却也未见有大作为。”
      慕容复淡淡一笑,立起身来道:“不然。王安石那上仁宗皇帝言事书我曾读过,大才高志,实不在韩琦范文正之下。这样人物,窘于一时,难窘于一世。如今宋主年轻气盛,做太子时便想见其人,此番初登大宝,正思有为,不过数月便特地召他上京,前途如何不问可知。王某既得其主,此正是三年不飞一飞冲天;以我看来,只怕不出一年,国法必变。”屈指在桌上轻轻敲着那张书函,又道:“我在历年邸报中留意,这些人都是才志堪表,却身居卑位之辈。王某若要提拔新贵以为己用,十有八九便是此中上选。我不趁此时结交,难道要白白放过这等良机么?”
      公冶乾恍然,赞道:“公子说的是!”跟着又想起一件事来,思忖片刻,又道:“这样说来,公子此番相助丐帮,想必也是……”只见慕容复眼露赞许之色,公冶乾释然笑道:“原来如此。属下本来想,公子的目的不外是借丐帮的江湖声势,一来要那些老叫花子替我出头,澄清那桩‘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无头公案,二来也是收服人心之意。既然如此,为何不结交帮中首脑人物,却将夺回打狗棒这样大功平白送与一个小小舵主全冠清?原来公子也是看中此人将有所作为么!”
      慕容复点了点头,道:“正是。别说区区一个舵主,便是放眼天下,有胆色有本事逼走北乔峰,叫天下第一大帮易主的又有几人!只此一条,此人绝不简单。我看那些长老没一个及得上他,久后丐帮权柄必入此人之手,若不早谋,恐失其机。”语气一转,森然道:“传书包三哥风四哥,叫他们在洛阳不可再和丐帮起分毫冲突,但要小心监视,不管他帮中有何异动,立时报我!”
      公冶乾应声称是,又道:“是否也要三弟四弟继续查访那杀人案件的真凶?”
      慕容复微皱眉道:“先不必急于查访。我已想过多次,此人既做下偌大案子,所谋自不在小,决不会就此停步不前。我们不妨以静制动,待有端倪之时再作定夺,亦不为迟。何况图穷所现的,却也未必便准是匕首呢。”说着伸手推开窗子,仰望天际,又道:“眼下丐帮方是洛阳第一要务。方才二哥说到我此行用意,还不算说的全了。这丐帮与寻常江湖帮派不同,所谓大隐隐于市,乞丐遍布天下,泯然众人,纵令皇城官衙也无人注意;何况这些叫花子历来规矩谨严,上下一心,说到流言、探报,世上哪里去寻更可用的细作之选!天下若乱时……”说到这里,眼中忽地射出极明亮极兴奋的光芒来。
      公冶乾只听得连连点头,上前半步,低声道:“是了,公子此次急谋丐帮,莫非……莫非已寻到了这天下动乱之机?”
      慕容复不答,一直淡然轻抿的唇角却禁不住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笑意。

      公冶乾亦难掩惊喜之色,愈发压低了声音道:“公子,是否西夏王愿意重谈当年与太祖旧盟,合力攻宋?”
      慕容复拂袖而坐,抬手倒了一杯茶来慢慢啜着,摇头冷笑道:“这却没有。想那拓跋李家若是重信义、讲旧情之辈,也做不到今日裂土称帝的地位。我早知此事绝无可为,此去西夏,起始便不是打他李家的主意。”
      公冶乾一愣,道:“那公子所言契机却是来自何处?”
      慕容复放下茶盏,一手自怀中取出一封信函递了与他。公冶乾接来拆开一看,只见尽是契丹文字,他也不及细读,眼光一扫,见信末盖着一方朱砂篆印,赫然是“大辽南院楚”五字。
      公冶乾惊道:“南院楚王?莫不是辽国皇太叔之子耶律涅鲁古?”匆匆将信浏览一遍,只见楚王在信中言道:京中举兵,日期已定。我父掌天下兵马,成事十拿九稳。但需子力,刺洪基于微服出猎之际,可保万无一失。苟成事,无相忘云云;登时激动得有些抑制不住,双手微颤,道:“这……这……这等良机……我兄弟几个说起,还奇怪公子为何甘心屈就于那一品堂,原来公子之意在辽而非夏!遮莫公子早便看出辽国势有可图么?”
      慕容复凝神看着壁间悬挂的一幅天下五国山川地图,徐徐地道:“我观辽国,兵虽盛而政弱,威固加而敌多,若谋大事,较宋尤有利焉。只是先父在日,慕容氏之力不知为何绝足不进辽境。根基既无,只能待其时而动。七年前李谅祚诛其舅氏自立,我便料他不会学乃父争辽之雄长。果然这些年西夏伐吐蕃,攻大宋,陈兵无涉于北,正是我涉足辽政绝妙的晋身之阶。”
      公冶乾暗自揣摩,心道:“我并不闻辽夏有明言修好,纵使暗通款曲,又如何搭得上堂堂楚王的关系?”慕容复瞥见他神色变幻,早明其疑,淡淡一笑,解释道:“辽以兵立国,与宋议和凡六十余年,他国中早有悍将蠢蠢欲动,此其一。今辽主耶律洪基好游喜猎,不重军政,求军功扬名者便生不满,此其二。我只消在西夏向辽暗通的消息上作些手脚,将攻城掠地的战果夸大几分,言胜而不言败;人心都是慕虚荣者众,时日一长,辽国自然有人按捺不住。”
      公冶乾脱口道:“好计!楚王早对兴宗废弟立子一事心怀怨恨,这一来岂有不入彀之理?”
      慕容复微微点头道:“他既生向战之心,一来对辽主不满愈重。二来欲寻战机,年来便与西夏暗有军情交易。回纥、于阒、敦煌等部向辽进贡,国书多先至南院府;我却将那交易密函抄个副本,暗中混在这些国书之中;楚王见了,只道事泄于外,休说本来不满,就算是个忠直之臣,这一来逼也逼得他反了!”
      公冶乾忍不住内心喜悦,捧着信又反复细读了两遍,忽然想起一事,忙道:“公子答允为他刺杀辽主,是否约定要他登基之后发兵助我?”
      慕容复目光仍留在地图上,淡然道:“是又如何?”
      公冶乾道:“属下知这楚王生性阴狠狡诈,此番连他自家兄弟的皇位都要夺了,当真毫无信义。公子虽与他有约,但只怕又是个西夏李氏,日后反悔,反遭其害,却是不可不防。”
      慕容复转回头来,向他凝视片刻,道:“在公冶二哥眼里,我可是个如此轻信之人?”
      公冶乾窘道:“这个……属下只是担心公子……”
      慕容复起身踱了几步,转头看定了公冶乾,冷然道:“谋朝篡位,自无信义,哪个会与他当真约定?我说请他事成后出兵相助,不过是‘我无尔诈,尔无我虞’,权且取信于他罢了。”停了一停,又道:“想耶律洪基在位多年,效忠者不在少数;楚王仗兵势而夺大统,朝中重臣岂能心服?我若将洪基遇害真相公诸于世,只需稍加挑动,必有宗室以复仇为名兴兵反他。当世第一大国既起内乱,西夏、宋国又怎会坐视?到那时……我复兴大燕的机会还怕少了不成!”
      一阵微风从窗中吹入,吹得他肩头长发随风飘拂,但见唇角笑意,森冷如冰。

      公冶乾长出了一口气,叹道:“公子果然深谋远虑,属下佩服。”
      慕容复淡淡地道:“秦张仪一人一口,便能令天下再起刀兵。我今日此举,也只是效前人遗风罢了。”眼中忽地蒙上了一层阴影,低声道:“公冶二哥,这意思你一人知晓便好,邓大哥他们却不须告知。”
      公冶乾一愣,道:“公子可是担心人多口杂?我兄弟又怎会……”
      慕容复摇摇头,截着了他的话道:“并非我信不过诸位。只是邓大哥他们的性情……你也知道,只怕他们几个一时转不过弯来,反生变故。”
      公冶乾想想那三个兄弟的性情,果然是向来对这等阴谋算计颇有微词,倒也无言可答。
      慕容复眼望窗外,似是自言自语又似说给他听道:“邓大哥他们这些年来,一直谨奉我父亲生前做法,只想要收揽人心,招兵买马,夺那大宋江山。却不想想宋国虽然军力积弱,但自来府库丰盈、政局和稳。昔日辽圣宗以倾国之兵相逼,也只落了个澶渊之盟,不曾动得他的根基。以我慕容家如今……想自行兴兵,岂是数十年间可以办到?即便办到,又怎见得必有可乘之机?以当今形势,欲循此道而成大业,简直……荒唐!”
      公冶乾听少主的言语涉及先主,自己不好评论,只应道:“是。不过若老爷尚在,听得公子今日之计,也当赞同才是。”
      慕容复微微一笑,笑容中却甚是落寞,望着天际出了片刻神,方才回身吩咐道:“公冶二哥,你即刻动身,命赤霞庄所属死士全数赶赴辽国,便是只剩一人,也要给我将耶律洪基性命拿下。”
      公冶乾惊道:“公子,全部?”
      慕容复道:“不错,全部派去,一人不留。堂堂大辽皇帝,也值得我下此赌注。”
      公冶乾垂首道:“是。但不知那耶律洪基去何处游猎,可以下手?”
      慕容复抬起手来,手指顺着墙上地图一路缓缓向东北方向移了上去,终于停在一处广袤山峦之上,一字一字地道:“辽东,长白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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