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墨散来

22、第三篇 孤城闭（1）

　　长安的风寒，很久之后才见起色，刚有了些精神，便说要出去养身子。
　　镇上正是黄梅时节雨，天气阴湿沉暗，侍染觉得也不适合养病，就由着他去。
　　院里雨淅淅沥沥的落着，长安坐在回廊折了枝桃杏，看着手中的圆滚滚的杏果压弯了枝头，滴着晶莹的水珠。浣宝的影子投射在里头，四肢小跑的蹿到他身上。
　　“要去哪儿？”浣宝扯了颗小杏儿，张口就咬了下去，一股酸味涌上来，它连忙一口吐掉，呸了半天，才用胖爪子擦了擦沾了汁液的毛。
　　“去喝酒。”长安抬袖咳了两声，凤眸挑了起来，笑意染上眉尖。
　　春风尚冷，夹杂着雨丝吹乱他披散的青丝，顺着白衣的纹路落了泛着金色的水滴。浣宝眼神一亮，凑过去看了看，小爪子捂着唇偷偷笑起来。
　　“善恶到头终有报！”
　　这话，浣宝一直絮絮叨叨念进了孤城。
　　镇子往西过了十里路，便是一片大漠。大漠里，一座孤城。古道漫长，驼铃悠远的响着，驼群踩着沙丘缓缓移动。
　　长安散漫的靠在古老的木柱旁，懒懒的瞧着远处黄沙落日。
　　“酒。”兰桓走到他身边，丢了壶酒过去，然后自个儿斜坐在木栏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长安接过酒，扬起唇角，抬手把酒壶转了几圈，才开口：“想不到，老板也喜欢这儿的沙烈。”
　　孤城酒味儿浓，沙烈算是最劲道的一种。来往的商队，都少不了带上几坛子回去。
　　“烈酒藏在口里，才有味儿。”兰桓玩味的扬起唇，“这城，叫千嶂。”
　　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老板怎么会来？”长安透过薄薄的黄沙，侧首看向兰桓。
　　她只是提起酒壶饮了半晌，才悠悠说道：“只是想看看。”
　　塞外酒旗斜驻，黄沙弥漫，不比得三杯两盏淡酒的小镇。沿着古老的城墙望尽风沙，总有些叹息梗在喉头。
　　拢了拢长袍，兰桓又朝长安笑了笑：“你换了赤骨族服，倒是让我想起一个人了。”
　　“莫非长安……往日都是妖鬼的模样？”长安抬袖，刚想掩着唇笑几声，才想起换了衣裳。那宽敞的袖子变成了束着的紧边，猩红的衣料上头绣着繁复的环状花纹，金丝如缕，细致如锁，看着环环相扣，实则倒是绘出了赤骨族的风情。
　　长安长指抚过滚边的金绣，缓缓掀眸看了眼兰桓。
　　眸中那人眉目依稀，眼里风沙如旧，看淡了就淡了，再也找不到痕迹，就这么……无影无踪。
　　“老板觉得长安……像谁？”
　　“像……一个记不起来的人。”兰桓忽然看向别处，低笑一声，朝着那头扬起唇角：“浣宝这是带着谁来了？”
　　长安心头顿了顿，便敛眸顺着她的目光瞧去。
　　那城墙脚下，浣宝变作小娃儿，穿着赤骨族的衣裳，爪子牵着一个娇艳的赤骨族美人，兴致勃勃的朝他们奔来。
　　长安挑眉，看着跑到自己面前的小娃，抬手捏着它的小脸：“拉着姑娘的手也不害臊。”
　　“哼！”浣宝朝他哼唧了一声，扭着身子推开他，转头抱着兰桓的手，兴奋地嘀咕：“兰桓、兰桓，这儿夜里可热闹了，咱们也去吧！”
　　“小东西，不问我，倒是烦起别人来了。”长安起身，弯腰一把将它抱起来。
　　赤骨族的美人儿瞧见长安这俊模样，羞红着脸问道：“浣宝儿，这位是？”
　　“小儿性喜胡闹，姑娘见谅了。”长安朝美人儿一笑，让美人娇羞不知所措。
　　“哼，你是我爹，那兰桓是什么？”浣宝气鼓鼓的瞪着他，又朝兰桓探过身子，张开手要她抱。
　　“兰桓……自然是你娘亲。”长安见兰桓放下酒壶，半起身子要接过浣宝，探手间抬了眉眼朝她望去，一眼风情满目，看在别人眼里，都变作是深情款款。
　　兰桓手一顿，不由失笑，摇着头把浣宝抱在怀中，拂去身上积下来的黄沙，才缓缓开口：“赤骨族一年便只有这一次热闹可瞧，倘若错过，不尽遗憾。”
　　“都听你的。”长安柔声道，垂首眸中尽是温情。
　　浣宝狠狠咬住他的手腕，口齿不清的唾弃：“老不正经！”
　　长安笑起来，捏着它的小脸不撒手，任它摇头晃脑的想要挣开。
　　“二位请随我来。”美人瞧着这恍若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几分失落浮上面容，话说到嘴边，又觉着这三人着实看起来和睦，想想便也释然，于是热情的拉起兰桓的手，边朝主城走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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