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三国》riverqueen

2、第二章

　　张晓跟着那位管事娘子到了后面厨房旁边的屋子。几个婆子三下五除二地就把她们的衣服剥了烧掉。张晓看到母亲临行前做给她的衣服就这样被烧掉，心里有些不好受，却也不能说什么，只好别过头去。
　　屋内的还放着一大盘热水，仿佛是刚烧开的那样热气腾腾。婆子看到她们的衣服都被剥了之后，便舀水来泼她们。水很烫，张晓感觉自己好像会被烫伤，稍稍躲了一下。一个婆子见了一把把她拉过去骂道：“偏你娇贵了不成。”说着，用手里的粗布，沾了水，用力地在她身上揩。这下子，就算再疼，张晓也不动了。
　　站在门那里的管事娘子，靠着门扇笑道：“仔细些，这是选给孺人②用的。若果留了虱子什么的，仔细你们的皮。”
　　等她们洗完澡后，穿上麻布衣服，衣服看起来不错呀，没有破的，更没有打补丁的，裤子加上短装的曲裾上衣。婆子们便带着她们到隔壁厨房去，装了两碗饭给她们吃，对她们说道：“现在前面也该哺食了，你们也吃些吧。”
　　张晓二人听了，连忙千恩万谢地接了。张晓看着古拙的黑色陶碗里盛着黄色的菽饭①，胃就开始抽痛起来。她捂着肚子，蹲在门槛旁边，刚才那个吴婆子人还是很好的，在菽饭里放了一点点的猪油，她不知道多久没有闻到油味了，好像还是过年的时候。但可怜的是，张晓的胃根本受不得，她很想把这碗饭都吃了，但又害怕吃了之后会吐。
　　她在那里蹲了好久，旁边的那个小丫头看到饭之后都不和她说话了，光顾着吃了。张晓看到她吃得香，肚里更饿了，又害怕一会儿要去前面就没饭吃了，便小心地一口一口吃了。温热的菽饭拌着猪油让张晓吃得无比满足，上帝保佑，我的胃没有闹出什么毛病来。
　　这时候旁边的那个小丫头已经吃完了，坐在旁边，两只眼睛像狼一样闪着凶光看着她。张晓被她看得毛骨悚然，结结巴巴地问道：“怎……么……了？”
　　“你这饭什么味儿呀，可以让我尝尝么？”
　　张晓听了之后，立马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含含糊糊地回道：“额呀哦（我也饿）。”
　　那个小丫头听到这个，有点不甘心地说：“让我尝一口，一口就好。”
　　“不，不要。”张晓慌忙躲开了她的手。
　　那个小丫头还要去抢，说：“给我，快给我！”
　　张晓躲了开去，看看自己再看看那个小丫头，虽然自己管她叫小丫头，但实际上张晓自己比她还要瘦弱些，力敌不过惟有智取，便说道：“我们还是别闹的好，到了这样的富贵人家，我们还怕饿肚子不成。不过若果我们闹起来，到时候被赶出去了，那可就难说了。”
　　那个小丫头听了，咬着手指想了一会儿，道：“好，我听你的。”
　　张晓这样才能在旁边的那个丫头的一双狼眼里把饭吃完，悲催呀，我前世从来没试过和人家抢饭吃？？！！
　　吃完饭后，她们坐在厨房门口。闲来无事，那个小丫头显然很有活力，强拉着张晓和她一起玩儿。张晓对于这感到很无奈，只好还是说道：“安静些吧，兴许主人家喜欢我们安静。”看到那个小丫头像坐不住的那样不停地动来动去，叹了口气，可怜七岁的孩儿原来都是父母娇养的，现在却要敢侍候人的活，也怪不得她，不由得想想自己，自嘲道，我又有什么资格可怜别人呀，我现在不也是这样么？不过她不懂得而我懂的而已。
　　这时有人来领她们到前面去，到了当家主母处，张晓看到前面的那个妇人已经跪下了，自己当然也跟着跪，顺便扯一扯旁边的那个因为看着屋里陈设而有些发呆的小丫头。
　　那位主母淡淡地说了句：“抬起头来。”
　　张晓抬头看到一个穿着葛布曲裾深衣、挽着堕马髻的妇人，抱着一个大约四五岁粉雕玉琢的娃娃跪坐在上面。那个妇人容貌端丽，眉目如画，极有风韵，而她怀里的那个小娃娃更仿佛是观音座下的善财童子一般可爱。张晓抬起头让那妇人看够了，方才再低下头去。
　　妇人又问道：“多大了，叫什么？”
　　“回孺人，奴婢叫张晓，今年七岁了。”张晓很辛苦地不停做心理建设道，为了吃饱，奴婢就奴婢吧，我还不想死了。
　　“回孺人，奴婢叫苏三，今年也是七岁。”
　　妇人听了笑道：“张晓这个名字倒也不错，就不用改了，苏三，你以后就叫芍药吧。你们以后跟着流苏在我这里侍候吧。我们郭家也不是刻薄的人家，人们只要用心日子还是可以的。“
　　这位妇人买人确实是要安排给她儿子的，不过她到底不放心，还是要亲自调/教过了方可，所以张晓的未来一段日子里还是会在当家主母的观察之下。
　　数九寒冬，张晓到这里已经三个月了，自然天气也就有秋转冬。作为一个新来的小丫鬟的张晓此刻在扫着院子里的雪。张晓对于丫鬟这份工作除了一开头的伤心之外，倒不是为了自由而是世世为奴这事，除非她一辈子不嫁否则她的孩子将会也成为奴隶，但不嫁的可能性也等于零，因为主人家可能会指婚。算了，这事好像还远着，她还是干活吧。她十分清楚地记得《红楼梦》里袭人的痴性那就是眼中只有一个主子，因此借鉴袭人姑娘的成功经验。她想也不想她可能会侍候的小豆丁，而是任劳任怨地为当家主母做事。
　　例如现在扫雪，张晓呵了一下手，抓着扫帚，仔仔细细地把雪从台阶附近扫到边角去。如果不是因为盐太贵的话，她还想洒些盐上去。
　　到了上午十来点的时候，孺人侍候自家夫君吃完饭了，回来时看到院子扫得干净，对跪在她面前行礼的张晓道：“你倒也勤勉。”
　　“不敢当孺人夸奖，这都是奴婢的本分。”张晓还是很恭敬地低头说道。
　　“很好。”孺人丢下这句话之后便进屋去了。张晓看她去了，方才站起来，呵了呵手，尊严什么都是浮云。
　　大概又过了半个月左右，一直勤恳没有因为孺人的那句夸奖而活脱了的张晓终于得到了流苏的通知：“从明儿开始，她就要被调上去侍候了。”恩，这个调上去侍候更多时候侍候的是一等的大丫鬟们而不是真正的主子，不过嘛，起码不用大冷天扫雪了。张晓暂时还是满意了。

　　提要那里的内容出自《青衣赋》，青衣指的就是丫鬟。
①蒸的烂烂的豆子
②周礼上说“士之妻曰孺人”